趣書網 > 末日漂流記 > 第二百五十四章 冬日的蟬鳴(4)
  “驗驗貨,是他們三個,沒錯吧。”

  三個被草繩捆住手腳的男人扔在地上,他們的嘴被布條綁死,如同即將要送去屠宰場的肉豬。

  他們還沒死,雖然被打的鼻青臉腫了,但還在奮力地掙扎。

  唐雪雙眼無神地看著這三個男人,忽然有種想嘔吐的感覺,她捂住了嘴,強忍著不讓自己吐出來。

  “想自己動手么?要不要試試這個。”

  一柄彎刀扔在她的面前,刀面沾著水,像是才打磨過的,但她并沒有把那把刀撿起來。

  “交給你們處置就好了。”

  “放心,一定不會讓他們痛快死掉的,那間工廠,你差不多該帶我們去了吧,趁現在天還沒黑,我想盡快把這件事解決。”

  “你們有車么?”

  “有一輛改裝過的面包車,就停在外面。”

  “那走吧,我帶你們去。”

  唐雪拍拍胸口做深呼吸,走出了房間。

  在她之后,有一群人拿著鐵鉗、錘子、釘子各類的器具進入門內,房門內傳來了撕心裂肺的哀嚎聲,她捂住耳朵,腳步加快了幾分。

  ...

  面包車停在離大路很近的地方,車身兩邊釘著兩排鐵釘,有人抬著一個鐵籠,從車頭那里踩到車頂,用繩子穿過車門和鐵籠之間的縫隙,把籠子綁在車頂上。

  “如果不是你感染了,我一定要讓你加入我的團隊,我們的隊伍里就缺少你這樣的聰明人。”男人笑瞇瞇地說。

  “我不想成為你們這種人,再重復一遍計劃吧,等到了目的地,你們就把籠子放在門口,我自己鉆進籠子,我會用刀劃開自己的皮膚,讓血流出來,血味能把未休眠的活尸吸引過來,你們就趁著這個時間,撬開倉庫的門,找到罐頭,然后開車離開,我們的交易到此結束。”唐雪冷冷地說。

  “明白,我們離開之前會放把火,給你發個信號,到時候你就痛快地自殺吧,死在自己手里,總比被那些活尸咬死來的舒服。”

  唐雪跟著他們上了車,她坐在副駕駛,告訴他們該走哪條路。

  她認得這周邊的路,在天黑之前,視野里出現了那些并排的廠區。

  圍墻把工廠圍起來,舊舊的牌子上,寫著“KAKA罐頭食品有限公司”。

  這里雖然離市中心還有一段距離,但已經屬于市區了,路邊能看到呆滯的活尸,它們的腳踝被掩埋在雪地當中,如雕塑般站在墻邊。

  并不是所有活尸都進入了休眠,現在還沒到最冷的時候,在室內仍有一些活尸醒著,它們聽到了面包車的聲音,胡亂地抓動起來。

  “就是這里了,進門的右手邊就能找到倉庫,你們對照著報紙上的建筑物去找就可以了。”

  唐雪打開了車門,從副駕駛下車。

  “麻煩了你,小妹妹,說起來,還不知道你叫什么,至少把名字說給我聽吧,明年的今天,我會為你燒紙錢的。”

  “沒那個必要,你又不是我的親人,去把鐵籠取下來吧,我會自己放血,等活尸聚集起來了,你們就進去。”

  男人下車指揮小弟把鐵籠取下來,放在罐頭公司的門口。

  這是用來裝豬的鐵籠,膘肥體重的肉豬都能裝上好幾只,裝下一個營養不良的十八歲少女綽綽有余,有很多的空間留給她。

  鐵籠靠著墻邊放置,離大門有一段距離。

  畢竟大門口附近有活尸徘徊,他們挑選的地方,是附近可見的喪尸最少的地方。

  男人拉開了鐵籠的門,唐雪自己鉆了進去,背靠著墻坐下。

  她把外套脫掉了,只穿著短褲和短袖,光著腳,好讓自己的皮膚能更多地裸露在空氣中,這樣有更多的地方可以用刀割。

  腐蝕的鐵摩擦出咔咔的聲音,鐵籠的出口就這么被合上了,男人一圈一圈把鐵鏈栓了上去,按下了鎖扣。

  走之前,他最后看了一眼這個不知名的少女,想看看臨死的她是什么表情。

  她并沒有把臉露出來,她只是,抱著自己纖細的雙腿,好像哭出來了一樣,把頭埋在了膝蓋之中。

  她的長發擋住了她的臉,什么也看不清。

  好像看錯了,說到底,只是一個沒得及長大的小孩子么...

  男人搖搖頭,從懷里拿出一根煙點燃,抽了一口,和其余的小弟上車。

  他們把車停在一個能觀察到鐵籠的距離,不做聲響地靜靜等待著。

  所有人都在等那個女孩抬頭,可她拿出了刀,也沒有抬頭。

  她把頭埋在膝蓋之間,用小刀一刀一刀地劃開自己的大腿和小腿。

  她在顫抖,大概真的在哭吧。

  血從傷口流了出來,順著她的皮膚滑落,她蒼白年輕的皮膚。

  血腥味飄出來了,人類沒辦法聞到空氣中的血腥味,但聞到這味道的活尸,都順著氣味聚集起來。

  漸漸的,鐵籠周圍出現了很多的活尸,它們把鐵籠包圍,再也找不到那女孩的影子了。

  男人掐滅了手中的煙,給小弟發信號。

  他們所有人用厚厚的布條把臉遮住,以免自己的呼吸溢出,他們沿著墻邊走路,一陣觀察后,確保周圍沒有活動的活尸,悄悄地鉆進了工廠內。

  進門后右拐,他們找到了倉庫的門。

  門鎖上了,完好無損的鎖,這說明這里沒有人來過,他們發現了寶藏!

  但即便心中狂喜,他們也不敢發出巨大的聲響來。

  市區內除了活尸,還有一些行動詭異的變異怪物,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取了食物就跑,不想惹上額外的事端。

  花了些時間,他們終于撬開了倉庫的門。

  門內是琳瑯滿目的紙箱,紙箱上沾上了灰塵,但從未被人開封過,抱起一盒就是沉甸甸的分量!

  他們排成隊伍把紙箱搬上面包車,往后備箱和座位上塞,他們把所有沒用的東西都丟下車子,甚至恨不得把座椅也拆下來,把紙箱塞滿整個空間。

  他們利用了一切能利用的空間,終于面包車還是塞不下了。

  “就在墻對面的房子放火吧,最好能把那些活尸燒死,這樣下次我們還能再來。”男人說。

  夜幕降臨了,但火燃燒了起來,火光照亮了雪地,火舌跳動著,把雪染成了紅色。

  男人和小弟們擠在一起,上了面包車,為了節省空間,除了駕駛座,一個座位他們坐了三個人。

  他們滿載而歸,引擎發出嗡鳴聲,面包車在大路上沖撞出一條路,帶著笑聲離開了這個火光肆虐的地方。

  至于關在籠子里的那個少女,沒人關心她。

  她聽到了引擎的發動聲,終于抬起了頭。

  火光從身后的墻壁溢出來,照亮了眼前那些丑陋的活尸,活尸們為血腥味瘋狂,它們朝著鐵籠的縫隙伸出手,尖長的青黑色指甲,不斷撓動,妄圖抓住她。

  腐爛的味道透過空氣蔓延過來,真冷啊,她的全身都凍僵了。

  這一幕像是地獄里才有的場景,好像真的是地獄一樣,她看見了猙獰的鬼影,她意識不太清醒了,大概是腦部的供血不足,她放了太多的血,原本她就有點貧血。

  她蜷縮起來,縮在鐵籠的最中心,躲避著那些活尸。

  她回憶起了亂糟糟的很多事情,譬如媽媽抱著她為她慶祝她的三歲生日,爺爺從懷里掏出紅包來,拍拍她的小腦袋,姐姐拉著她的手,說別害怕別害怕,小雪別害怕,我們一定能活下去的。

  即便是那個很討厭的男人,好像也有好的時候,他們坐在氣墊船里,像是飛行一樣在廣袤的雪原前進,他讓自己坐上了駕駛座,說我會看著你的,所以不要擔心出意外。

  什么嘛,也不全都是壞的回憶。

  可是...從什么時候起,從什么時候起這個世界變成了地獄呢?

  從什么時候起,那些陪在她身邊的人,都走了呢?

  淚流了下來,她閉緊雙眼,抬起頭,舉起小刀對準自己的喉嚨,雙手顫抖,卻沒辦法刺下去。

  她就是一個軟弱到極點的人,連自殺都做不到。

  她連刀都握不住了,那把刀驟然落了下來,在鐵籠之中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就這么失血而死吧,她想。

  可忽然頭頂上傳來了叮當叮當的敲擊聲,接著更甚,有洪亮的廣場舞音樂響了起來,當年紅遍大江南北的全民音樂。

  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幻覺,呆滯地抬起頭,看見一個穿著羽絨服戴墨鏡的家伙對著她招手,手里拿著一個老式收音機。

  如此荒誕的一幕,他站在圍墻上,身后有光,好像天使或者神明那樣神奇的生物。

  他關掉了收音機,對著自己招手,他說:“你還好么?”

  他又說了幾句話,期間又播放了一次音樂,中間他說了什么唐雪沒聽清,好像說了“死神”和“天使”,只聽清了他的最后一句話。

  他很認真地在問自己:“你想不想活下來。”

  天使或死神那樣的存在,在問她想不想活下來。

  可她并不想活下來,她的愿望不是活著,她并不想活著,她想要的是獲救。

  所以她用全身的力氣,說:“救救我。”

  如果你是神明的話,就請救救我吧,連同我支離破碎的心一起,請把我從地獄里救出來。

  她抱著這樣的期盼對他說。

  ...

  “即便現在我還記得清清楚楚,他戴著墨鏡,穿著白色的羽絨服,戴墨鏡是為了遮住他的眼睛吧,那個時候他的眼睛里有血絲,看起來有點怪怪的,還有還有,他放的音樂是《小櫻桃》耶,氛圍一下就被破壞了。”

  唐雪開玩笑似的說,一邊說一邊舀了一口冰淇淋吃。

  “這樣么...莪大概能理解一點了,他對你來說,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意義,真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過去,對不起,是我小看你了,雖然你只有21歲,但活到現在真的是不容易。”

  “我已經很幸運啦,還有機會能坐在咖啡廳里和你閑聊。”唐雪笑笑:“不過,說實話,直到那一刻,我都以為那是我的幻覺,書上不是說過么,人死的時候,會有走馬燈一類的現象,還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幻覺,我想怎么會有一個打扮如此奇葩的人站在墻壁上呢?那肯定是我的幻覺。”

  “所以后來又發生了什么,讓你覺得他不是幻覺?”

  “后來么...”唐雪拿著勺子在杯里攪拌,淺淺地笑著:“后來他把羽絨服脫下來了,用鐵制的長桿吊著,把羽絨服蓋在了我身上,還有食物和水,他把罐頭打開后用繩子吊著給我,水也事先擰開了瓶蓋,那個時候的他,還沒有吸收過多少的素材,感情相當豐富,他骨子里是個溫柔的人,他考慮的很周道,怕我擰不開瓶蓋撬不開罐頭,就事先幫我擰開了,罐頭里還放上了勺子。”

  “我披著他的羽絨服,喝了幾口水,又吃了一點罐頭,那個時候我就能確定這不是幻覺了,說起來,我披上他的羽絨服的時候,就覺得有點奇怪了,按理說一個人類穿了很久的羽絨服,應該是溫熱的,可我披在身上,一點都感覺不到溫度,反而是冰冷的,而且羽絨服里有膠帶的殘留,黏黏的,我開始還以為那是什么奇怪的東西。”

  “是用來粘熱水袋的膠帶吧,我聽他說過,那一年的冬季,他把熱水袋粘在羽絨服里,用來給自己保溫,因為他會受到低溫的影響,溫度過低他就覺得很困乏,他找到你的時候,熱水袋肯定冷了,他一定在雪地里走了很久,才找到了你。”

  “聽到這種話,莫名有點開心呢。”唐雪望著玻璃杯,笑了一聲。

  “所以他把你救出來之后,你就把感情寄托在他的身上了么?”

  “沒那么簡單啦。”唐雪搖搖頭:“他把我從鐵籠里抱出來的那一刻,我是覺得很開心啦,覺得他一定是我的大英雄,但是,后來我的意識清醒了,我意識到一個很嚴重問題,因為這個問題,我和他鬧了很久的別扭。”

  “什么問題?”

  “我意識到,他是一個真實存在的角色,不是我杜撰出來的,他的確把我救了出來沒錯,可只是讓我‘活著’而已,我根本不了解他,我被一個我完全不了解的人救活了,于是我開始害怕,我害怕他根本不是我想象當中的完美模樣,我害怕他會對我做出可怕的事情,我不相信世上會有人單純因為我向他求救,就愿意冒著那么大的風險來救我,他一定是有所求的,一定會向我索求什么東西。”

  “一想到這些,我就害怕的不得了,這種念頭甚至壓過了我的求生欲,我竟然很想死在那一刻,死在那一刻的話,他在我心中就永遠是完美的,永遠是無缺的,那樣我就能在死的時候得到救贖吧。”

  “再講講唄,講講在你的視角里,他的形象是怎么轉變的。”

  “我的視角么...”唐雪又陷入了回憶里。

  ...

  雌性的蟬,生來就是啞巴。

  因為它們沒有雄性那樣的發聲器官,它們表達不了自己的內心,不能像雄蟬一樣唱歌。

  雌蟬想唱歌的話,只能在心里唱。

  但也會期盼吧,期盼有一天,自己心里的歌聲能傳達出去,有一天能有人安靜地聽她唱歌。

  那天的她,一定是懷抱著這樣的期盼在唱歌。

  “搖啊...搖...”

  “春風搖過...就是外婆橋...”

  “嚷啊...嚷...”

  “嬉鬧聲...穿過小巷...”

  歌聲中,鐵籠上的鎖被劈開了,她的大英雄拉開了籠門,對著她伸出手。

  她很慶幸那天她還有力氣爬過去,把手遞給他。

  羽絨服把她瘦弱的身體包裹起來,她蜷縮成小小的一團,把頭靠在他的胸口。

  其實那天,她并不是昏厥過去的。

  那天很冷啊,到了夜晚又下起暴風雪,很大很大的暴風雪。

  前一個夜晚,她獨自在雪地中埋葬了她的姐姐。

  后一個夜晚,在她被暴風雪埋葬之前,有人把她從墳墓里抱了起來。

  在他的懷抱里,她終于不覺得冷了,她覺得很溫暖,所以,放下了所有的戒備,就那么睡了過去。

  不是昏厥,而是放松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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