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謀千歲 > 第290章 督主來信
  二人后來如何游覽西花廳不提,總歸六娘子雖然瞧著有些沖動易怒,但沒了二娘子在身側,她招待人也顯得游刃有余。

  臨走的時候,她叫自己的使女取了一籃子蜜果來,說是她自個兒的母妃親手做的,是為上京城的夏日來的極快,如今已經開了春,恐怕過不了多久就暖起來,到時候5天氣一熱將起來,便可能沒胃口吃東西用這些蜜果開胃佐餐都是極好的。

  比起那千里迢迢送來的荔枝,這蜜果又顯得樸實無華許多,可卻也是心意,畢竟也不是人人都能想到,過了些時日要熱起來,便總是熱的人沒有胃口。

  明棠來者不拒都收了,正要走的時候,二娘子身邊的人又來送荔枝。

  明棠要推脫一二,那和她主子如出一轍淡雅如菊的使女丫頭便微微福身,歉然道:“并非我們女郎著意討好三郎君,只是今日叫使役從冰窖之中取的荔枝委實多了些,院子里頭也用不完,我們女郎說既然合三郎君口味,便叫三郎君不如帶回去吃,也省得這樣的好東西因過了時間浪費了,便有些暴殄天物。”

  說的這樣完滿,若是明棠推辭,總顯得她有些不知好歹,于是她也將那荔枝收下了。

  待到轉圜回自己府邸,入了瀟湘閣院門之中,迎面見了拾月和鳴琴,二人都笑道:“這是去上門做客了,還是去人家府上打劫了?怎么左手提著蜜果,右手提著荔枝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郎君上門去打秋風去了,拿了這大包小包回來。”

  明棠被她打趣也不生氣,順著她的話鋒笑道:“自然是因為用過了,覺得好吃才帶回來的,省得你們幾個在院子里頭回回說我出去一個人吃好吃的,偏心的很。”

  明棠將這些蜜果荔枝都取了出來,與院子里頭的仆從們分食了,待到她自己回到書房之中去的時候,拾月才有些神秘兮兮地湊過來:“郎君,有給您的信。”

  明棠這幾日書信往來頻繁,因要與自己安排在各處的人聯通,每日都不知道要閱多少給自己的信件,也沒怎么放在心上,一面翻閱著桌上收攏成一疊的其他信件,一面等拾月將她口中說的那封信先呈上來。

  卻見拾月“嘿嘿”一笑,沒多說別的,只是從懷中輕手輕腳的取出了一封信,放在明棠面前手邊:“郎君可要記得及時看。”

  明棠這才察覺到她有些神秘兮兮的,想必是這信件有些不同尋常的地方,眉頭不禁一挑,心中其實已經有所猜測。

  她不由自主的已經將手里頭放著那一疊信件放下了,等將那一封厚厚的信拿了過來,見上頭龍飛鳳舞的寫著“卿卿親啟”時,心中只道“果然”。

  怎么好直接在信封面上就寫著“卿卿”,這若是叫旁人見到了,不知要多少嘲笑呢!

  她面上不由得有些燒紅,下意識看了一眼周遭,見屋里頭沒人伺候,就連剛剛走出去的拾月,也已經將書房的門輕輕掩上,這才放心的將信件打開。

  信件開頭,便是如其人一般狷狂的行書:“棠棠兒卿卿,見信如晤。”

  明棠臉上的紅云已經全然升起,將那信紙往下一合,不敢看往后頭再寫了些什么。

  不過也就離別這一會兒,他的話從前可不像現在這般肉麻,怎么好直接就叫她卿卿!

  明棠只覺得心頭都撲通撲通跳了起來。

  這幾日謝不傾離去了,她的心才緩緩沉下來,卻沒想到這會兒一封信來,又擾亂了她滿心的漣漪。

  好不容易將撲通亂跳的心平穩下來,將那信紙打開,就瞧見下頭繼續寫著“親卿愛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誰當卿卿?”

  他寫這信,好像就已經預料到了明棠看到信的時候心中在想什么——這是一句古語,摘自《世說新語》,明棠先前看的時候只覺得夫妻間情深甚篤,十分俏皮,等如今這話用到旁人與己之間,倒覺得臉上如同燒紅了的烙鐵一樣。

  所謂此語,說的有些文縐縐的,實則意思露骨又大膽——親你愛你,所以稱呼你為卿卿,我如果不稱呼你為卿卿,誰該稱你為卿卿?

  便是這句話在心中如此一過,就好像浮現起那人的面龐在眼前。眉頭那樣一挑,唇角就噙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卸肆戲謔笑顏。

  明棠心想,這人在外頭替小皇帝辦事,倒好像游覽青山綠水似的,還有閑情逸致給她寫這樣的信件,可是心中雖然這般埋怨著,唇角卻不由自主地勾了起來,縱使面上的熱度還未退下去,手還是將桌面上盒上的信紙再次打開。

  “我聽人說,我離去之后,你在府邸之中對我百般想念,若是有這樣想念,你叫人寫信于我又有何不可?你一個人在那獨守空閨,豈非叫你如同望夫石一般,將眼睛都哭紅了?”

  明棠嗤笑一聲,心想不知是誰遞的這樣的消息過去,誰在府邸之中對他百般想念,還如同望夫石一般,他倒是會往自己臉上貼金——她可渾然忘了,自己醒來的時候那般悵然若失,心中還想過種種亂七八糟的念頭,如今人的信件過來了,她的嘴就比什么都硬。

  “不必這樣想念我,不過去去就回。小皇帝的任務雖然冗長繁雜,但卻輕松簡單,你不必在府中擔憂我,倒好似我出門一趟便回不來似的。”

  “只是旅途無聊,不知你在府邸之中是否像我念著你一般念著我,如此長久來也不見你寫封信件,不如由我先寫。”

  “南邊天氣甚好,比起上京城那般隱約隱晦的春日,南方已然是滿山遍野的綠意枝頭春意鬧,花兒鳥兒倒是都新鮮熱鬧的很。我知曉你的母親祖籍在江南,如今江南也比從前平定不少,等諸事定下來之后,我帶你去江南拜會你的祖父祖母可好?”

  “今日在旅途上曾見一對鳥雀筑巢,那母鳥肥碩的如同一個小球兒,公鳥在外頭到處銜來樹枝羽毛,瞧著也算是溫馨美好。”

  “不知道你如今住在鎮國公府里頭可還住的習慣?畢竟你上一回住在瀟湘閣,也已然是十余年前的事情了,若是你覺得這鎮國公府之中沒有親人又骯臟污臭的很,不若等我回來以后,就搬到外頭的府邸去。

  若是你喜歡在上京城之中居住,便將秋棠居給你,那處安寧平靜,嫌少有人打擾;

  若是你嫌棄在上京城之中還是有些聒噪討厭,那便到外頭去,我在京畿也有些土地,新建些宅院也不費事。”

  “不知道你喜歡什么樣的家私,是喜歡厚重一些的紅木,還是喜歡古樸一些的黃花梨?皇宮庫房之中有些好料子留在那宮中也是便宜了小皇帝等人,還不如拿來給你打造家私,你要一個架子床,還要幾個裝臉,可還有什么別的的想要?”

  明棠看著他這些細細碎碎的信件,其實也沒有什么特別新鮮要緊的,可是寫在紙上,就好似躍然于眼前,仿佛他就還在自己的身邊,用他一貫那漫不經心的腔調,講述他在這路上見過的多種風光。

  “想以你的性子,必然說著不擔憂,心中卻不知道要擔憂到哪去,你擔憂我領了你的心意了,可卻不許太過擔憂,若是這般擔憂成了真,回來可要罰的你三天下不來床。”

  *

  奉祝宮方才還在推杯換盞的種種熱鬧,似乎都在明棠這一句話砸下來之后戛然而止。

  沒有人不曾聽見明棠在說什么。

  誰不知道當年明棠癡戀封無霽,為了他連倒貼都可以,如今卻說要和離——誰信呢?

  大約確實是沒有幾人相信的。

  封無霽不信,就連站在封無霽身邊的姜思綿也不大相信。

  封無霽還未開口,姜思綿卻從二人握著的手中察覺到了他內心的晦澀不悅,她甚至先轉過身來,含著兩分恰到好處的驚愕與委屈:“帝姬……何出此言?又何必和自己慪氣呢。”

  姜思綿怎會不知明棠有多癡戀封無霽,為了他能對自己和顏悅色,為了他甚至能交出自己的丹來救她,喜歡他喜歡到連自己的尊嚴人格都能踩在腳下——這事兒不過就是這兩日發生的,她今日就敢說自己不稀罕封無霽了?

  大約是這女人不像從前一樣愚笨,如今終于學會些爭風吃醋、拿捏男人的手段了。

  故而她筆挺的瘦削身軀也顯得有些失落卻形單影只,甚至松開了自己握著封無霽的手,強顏歡笑道:“帝姬比我先進門,自然更加重要,若是帝姬要無霽相陪,我怎敢多說一個不字。”

  神女垂淚,端得是引人心碎。

  這話說的藏頭藏尾,來往賓客大多不知他們三人之間具體情狀如何,只知是明棠橫插一腳,拆散封無霽與姜思綿這對青梅竹馬,如今封無霽不肯委屈自己的心上人,便再娶姜思綿作二夫人。

  外頭都傳聞明棠善妒惡毒,慣常喜歡折騰姜思綿,如今一見姜思綿這默然垂淚的樣子,雖不見委屈,卻更暗示她平日里對明棠懼怕不已,定是常常被明棠磋磨。

  更何況人往往排斥異族,明棠雖出身青丘,但若是在幾千年前,還不是被眾人瞧不起的雜毛小妖。

  如此異族,竟騎在姜思綿這等下凡神女的頭上作威作福,更叫眾人心頭都好似憋了一口氣。

  姜思綿不過三言兩句,就叫眾人看她的目光帶上許多鄙夷。

  明棠自然察覺。

  她已經與姜思綿打過一輩子交道了,怎會不知姜思綿是個十足的利己主義者,還甚會表演,臉上所有的神情都恰到好處,看上去沒有一絲作偽。

  但明棠最不耐煩與人演來演去,更何況姜思綿種種言語,其實也不過只是為了和她爭搶封無霽——她看都不愿意多看封無霽一眼,還和她爭搶這垃圾狗男人?姜思綿愿意當垃圾回收站,她很樂意拱手相讓的。

  故而姜思綿那等工于心計的本領在她這兒毫無用處,明棠直接說道:“姜夫人倒也不必在我面前如此這般,咱們打了這許多年的交道了,我也不至于不知道夫人心中是如何想的,您這心中要當真不想做夫人,也不至于見我從來只喊我帝姬。”

  她一針見血,說得很是犀利銳利。

  一口一個“姜夫人”,明棠如此言談,全無一絲對封無霽的留戀。

  封無霽下意識去看她雙眼,果然見她眼中再無一分往日情意。

  而她偏了偏頭,忽然灼灼一笑:“更何況,姜思綿,我在青丘長大,什么狐貍精我沒見過,你那些心思,我恐怕比你還更清楚幾分。

  我從嫁給封無霽伊始,便被你當做眼中釘肉中刺,你恨不得我立即死了,這才好取而代之,卻又怕自己先死,故而只能巴著我,喝我的心頭血養身,我說的可對?”

  明棠巧笑嫣然,卻又扔出來這么一個重磅炸彈。

  她似乎早不在意那些血淋淋的過往,將那些往日里要她痛得呼吸不過來的事情,如此輕描淡寫地往眾人眼前一放。

  這取心頭血養姜思綿的事情,封無霽門中都沒幾人知曉,更罔論那些前來赴宴的賓客。

  明棠觀周圍眾人臉上神情,嗤之以鼻地一笑——她就知道,封無霽敢做這樣不要臉的事情,卻不敢叫這些事情流傳到外頭去。

  那些人整日說是她不要臉,橫叉在他們二人中間,卻不知她被關在祖祠之中,日日做個給人取血的機器。

  姜思綿的臉有那么一瞬變得僵硬空白——她著實沒有想到,明棠竟當真豁出去到了這個地步。

  這話說出口,必定會惹得封無霽不悅,她若是爭風吃醋,此舉就甚是愚蠢。

  而且她原以為,以明棠那不可一世的驕傲脾氣,向來是不愿將自己的痛苦和屈辱說到外頭去,甚至連自己的至親父母都未曾透露過一星半點,她怎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將這些話擺得如此之開?

  而明棠這時候已經不再和姜思綿對話了。

  人群之中不知何人又輕笑了一聲,明棠只覺得耳熟,似乎與自己先前在祖祠之中聽到的那個聲音一模一樣,但四下環顧一圈,又分明沒有人臉帶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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