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沐云清沒法回。
按照常理，張皇后把她害成了這個樣子，她幸運地活了下來，自當是要報仇的。
可是若是景筠真的報仇的話，那她也是首當其沖受影響的那個人。
似乎是猜到了沐云清心頭的想法了，景筠嘆息了一聲：“當年皇后給我下了鶴頂紅，幾天前她的兒子也中了同樣的毒，雖然不是我下的，但也是我經手的。
也算是一報還一報了。
二十年前我僥幸活了下來，二十年后她的兒子因為你也活了下來。
這是天意，也扯平了！”
沐云清驚愕。
這二十年的仇恨，竟是這么一般就抹平了？
她怎么就這么不敢相信呢？
要說真的就這般灑脫的話，那剛才她分明從景筠的眼中依然能夠看到深深恨意的，那可是假不了的。
見沐云清明顯不相信的眼神，景筠幽幽地說了一句：“那日燕王毒發的場景刺激到了我，醒來后我就想起了所有的過往。
實不相瞞，在第一時間我就想立刻沖到張皇后面前給她喂下鶴頂紅以解我心頭之恨！”
沐云清暗中點頭，心想這才是人該有的反應。
只是這幾日發生了什么，讓她打消了這個念頭了呢？
不解間，又聽景筠開口：“可是后來我逐漸冷靜下來之后，就不那么想了，在這場悲劇中我最該恨的難道不該是陛下嗎？
是他給了我希望但是沒有能力護我周全，甚至連我被毒死，他都沒有能力為我做一丁點一個男人該做的事情……”
沐云清愕然。
這景筠也是難得清醒透徹的女人了，竟是能夠想透徹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永嘉帝！
的確，兩個女人的戰-爭根源就在于那個男人！
永嘉帝愛景筠但是又需要張家的扶持，因而被掣肘，讓景筠遭遇了不幸！
“那，這么說，你要報復的是父皇？”
這也對了。
對永嘉帝來說，他最怕的就是失而復得的景筠再次消失。
若是那樣的話，他會瘋的！
把他搞瘋了，對景筠來說是最大的報復了。
不料卻被景筠搖頭否認了：“一開始也是想的，但是看到你我突然就想通了，我已經在這個人身上耗費了二十多年的時光了。
不想再跟他耗著了，我想把他遺忘，從我心里徹底挖出去。
剩下為數不多的時光，我想安靜地度過，我在飛云山莊度過了二十年，那是我一生中最安寧的日子！
只是我若是去了，飛云山莊恐怕也得不到安寧。
所以出宮后我想去看一眼我的阿爹，告訴他我還活著，告訴他當年是我錯了。
然后找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種上一片藥田，日日與藥材為伴，再也不問世事，度過余生。”
沐云清沉默了。
怎么也沒有想到，景筠恢復記憶后，竟是將一切都看淡了。
“燕王妃，其實我對燕王沒什么成見，相反也認為他是個很了不起的人。
但是他身處皇室，你跟著他勢必要卷進這皇室中的是是非非，像你這種灑脫的性子跟秦殤其實更般配！”
景筠再次提到秦殤，沐云清又皺起了眉頭。
但景筠的話，其實不止一個人跟她說過。
只是在感情的事情上，般配那只是錦上添花的。
“我在選擇他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將來會面對什么！”
這就是沐云清給景筠的答案。
景筠也猜到了，點了點頭：“或許有句話你說的對，你不是我，你比我清醒比我有能力，或許你和燕王的結局是不一樣的。
那我就祝福你們了！”
“謝謝！”
這聲謝謝，沐云清是發自肺腑的。
感謝景筠遭遇了這么大的風波后，在短短三四日后想透徹了一切，選擇了放手。
不然但凡她有點什么不平，這后宮乃至前朝整個大雍都會經歷一場難以預料的浩劫的。
“那你是答應我的條件了？”
景筠期待地看著沐云清。
沐云清遲疑了：“皇貴妃也知道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我要跟殿下商議一下！”
將景筠帶出宮，對李懷瑾來說應該是可以辦到的。
但是難辦的是如何消除這后續的影響！
更直接一點的說法就是，該如何應對永嘉帝的問題。
“我，那我就等你們的好消息了！”
景筠篤定，沐云清和李懷瑾一定會幫助她的。
因為她走，對誰都有好處！
沐云清點頭：“那皇貴妃保重身體，我先走了！”
不想下一刻景筠卻是抓了她的手：“扶著我，我跟你一起出去，替你們扳倒李恒泰！”
沐云清驚訝出聲：“您這不等等了？”
在她的認知里，一場公平的交易，那是雙方共同擺出條件才是。
如今她這邊還懸而未決呢，景筠就開始做了。
難道就對自己這般信任？
看她這反應，景筠不由好笑：“難怪秦殤說你跟別人不一樣，果然與眾不同！”
這白占便宜的事兒還嫌快？
可是平生少見。
沐云清眨了眨眼：“我是怕將來做不成，讓您失望！”
“我相信你和燕王的能力，而且扳倒李恒泰，也不光是為了你們，而是我很不喜歡這種被利用的感覺！”
景筠的話讓沐云清忍不住再次好奇地開口：“您就那么確定李恒泰不是您的孩子嗎？當初可是滴血驗親過的？”
不想景筠再次嗤了一聲：“生沒生過孩子，我還能不知道？”
沐云清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
真是暈了頭了。
之前她還以這個理由勸說張皇后來著，怎么這會子就犯起傻了？
不過隨后她又攔住了人，一臉認真地道：“皇貴妃，問您個事兒，您在南安寺呆著的時候，可有聽到過了緣說什么話？”
左右這外面李恒泰被戳破已經成了定局了。
沐云清也就想到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了緣那個賊和尚了。
興許景筠能聽到些什么。
不料景筠搖頭：“我在南安寺時，一直昏睡，醒了之后就見到了陛下，再之后就回宮了！說起來我跟那個了緣見面還是在回宮后……”
這個說辭讓沐云清有些失望，不過隨后她又對景筠笑笑道：“沒關系，我也就是問問。”
畢竟已經過了二十年了，對這朝堂之事，景筠也是兩眼一抹黑的，也就沒再多言：“走吧，先把我那假兒子的真面目戳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