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那年1981 > 64 沒人敢打夏山街的人
  蘇致祥其實已經站在大辦公室外邊了。

  蘇廠長得到報告,廠里有人打群架。

  吳廠長在處理。

  當他聽說這里邊還有學徒工梁進倉——就是能扛著汽車跑的那位,他就坐不住了。

  第一個念頭就是,打群架這事很可能是有預謀的。

  極有可能某人拿梁進倉開刀,其實目標直指他蘇致祥。

  這個必須要去過問一下。

  他這個廠長當的,本來已經被人完全架空,自己就不要再任人宰割地裝聾作啞了。

  在大辦公室外邊沒直接進去,而是就站門口看吳副廠長怎么處理。

  自從他來木器廠當廠長,吳廠長把辦公室讓出來,搬到大辦公室跟保管、后勤他們一個屋辦公,堂堂副廠長連個會計趕不上。

  鄭會計還單獨一個屋辦公呢。

  吳光榮就基本跟蘇廠長成了仇人。

  幾乎是明著拉攏廠里的人跟蘇廠長對著干。

  而且也從不拿他當一把手,但凡蘇廠長的決定一概否定,但凡蘇廠長否定的一概照干不誤。

  現在明明知道梁進倉是蘇廠長點將要來的,他個副廠長一句話,說開就開了。

  跟廠里一把手連個招呼都不打。

  蘇致祥真的很憤怒。

  眼看吳光榮宣布開除梁進倉,攆著他趕緊去弄錢,蘇致祥終于忍無可忍。

  他走近門口兩步:“吳副廠長,打架這事,總得問清緣由,誰是誰非,弄明白了再做決定吧。”

  說完朝梁進倉招招手:“小梁你跟我過來,我跟你談談。”

  蘇致祥這話等于否定了吳光榮的開除決定,吳光榮臉上瞬間熱辣辣的,有點上臉了。

  “蘇副主任,這事還用得著問嗎?”吳光榮指著鼻青臉腫的孫業富:

  “不管什么理由,也不能把人打成這樣吧?

  要不是看你蘇副主任的面子,對他就不是開除那么簡單了,我看得抓起來。”

  蘇致祥頭也不回,帶著梁進倉往自己的辦公室走,丟下一句話:“調查清楚再做決定。”

  言下之意很明顯,就是你一個副廠長說了不算。

  吳光榮的臉終于漲得通紅,他追出大辦公室,朝著蘇致祥的背影吼道:

  “蘇副主任,我知道姓梁的是你的人,可就是皇帝的兒子也沒權利隨便打人吧?

  把人打成這樣我還不能開除他了?

  我在這里對天發誓,從現在起這廠里有他沒我,有我沒他。

  你要是包庇他,我就卷鋪蓋走人,哪個王八蛋說話不算話天打雷劈!”

  歇斯底里的怒吼,就差掙斷嗓子了。

  表面上好像要氣瘋了,其實內心高興得很。

  因為終于可以有理由跟蘇致祥撕破臉了。

  跟蘇致祥的爭斗,前期已經掃清外圍,完全把他架空,沒想到來了一個最好的由頭,正好發起最后的沖鋒。

  拿梁進倉開刀那是再合適不過了。

  梁進倉是蘇致祥的人,出了事他肯定要力保。

  但吳光榮絕對不能讓他保住。

  拿自己這個副廠長跟梁進倉以命相搏,難道蘇致祥就能為了一個學徒工,而把他一個副廠長開了?

  一個掛職的公社副主任而已,他沒這么大權力。

  開掉梁進倉,標志著兩個廠長的爭斗,他一戰而勝。

  蘇致祥連自己親自點將要來的人都保不住,他這個廠長還當得什么勁兒,更不用說還想讓廠子面貌一新,扭虧為盈了。

  既然無法實現他此來的目的,再在廠里待下去只能是自取其辱。

  待的時間越長越丟臉。

  肯定很快就要自動滾蛋了。

  他吳光榮還是木器廠一把手

  其次開掉梁進倉還有另外一個意外收獲,那就是石國良再也別想收他為徒了。

  只要石國良沒徒弟,他兒子吳新剛可能還有機會重新上車。

  所以說出了梁進倉打架這事,對吳光榮來說無異于天賜良機,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吳光榮內心高興極了。

  同時對孫業富等人滿意極了。

  幫了他大忙嘛。

  有功之臣孫業富必須要送醫院治療了。

  而且還附耳囑咐孫業富,到了醫院裝著很嚴重的樣子,多住些日子。

  孫業富心領神會,倆廠長之間的矛盾他一清二楚,吳廠長的意思就是想把事兒鬧大唄。

  連連點頭,表示吳廠長你放心吧。

  送傷者去醫院也必須要動靜越大越好,這回就需要用到廠里的大汽車了。

  吳廠長安排石師傅把挨打的工人送到醫院。

  石師傅讓大家都上車,還優待火頭軍大師傅坐駕駛室。

  汽車出了木器廠,沒去醫院,而是飛馳電掣開到河邊。

  在雪地里停下車,把幾個人都趕了下來,石國良在車邊上等著,下來一個踹翻一個。

  石國良的猛大家都知道,連孫延成都打不過他,還不打不成交成了好朋友,廠里這些工人挨了踹連還手不敢還手。

  大師傅孫業富得到了猛人的特殊照顧,一通拳打腳踢之后,還重復了梁進倉撕他頭發撞木頭的動作。

  只不過這回撞得不是干木頭,是照著鮮活的樹干上撞的。

  撞得只狠不輕。

  遺憾的是臺詞不如梁進倉精彩。

  然后石師傅上車,一個人開著車揚長而去。

  剩下那幾個人滿身是雪,沿著河邊踩著厚厚的積雪咯吱咯吱往回走,孫業富一邊走一邊哭。

  河邊呼呼的北風,干枝枯葉發出颯颯的聲音,好不凄涼。

  回到街上,幾個人一商量,真的沒必要上醫院了。

  只有孫業富挨了打,鼻青臉腫而已,上醫院明顯是想賴人。

  當然吳廠長支持他們賴人。

  問題是石國良公開站到梁進倉那邊了。

  現在的情況是,廠里一把手,石國良,鄭會計,梁進倉,他們肯定能成為一伙。

  吳廠長是咱們街上的,可以聯合起本街的工人。

  但這里邊有個關鍵人物,孫延成。

  就看孫延成站在哪一邊了。

  可是孫業富他們知道孫延成跟吳光榮多年來一直面和心不合。

  孫延成是當之無愧的夏山街無冕之王,街上出點什么事找公社干部不好使,找他就好使。

  而吳光榮呢,總覺得自己是木器廠廠長,你孫延成雖然在街面上有很強的號召力,但畢竟在我手下上班,總不能拿我不當領導吧?

  所以倆人表面和平相處,其實彼此都想對方臣服自己。

  所以說孫延成站到吳光榮一邊的可能性不大。

  但蘇致祥和梁進倉畢竟是外來的,孫延成更不可能幫助外人。

  可是別忘了孫延成跟石國良可是不打不相識的過命之交。

  這就讓事情充滿了變數。

  幾個工人不想猜這個啞謎,還是回家老老實實歇著,暖和暖和去吧。

  孫業富卻是沒有他們幾個那么瀟灑,作為這件事的始作俑者,他無法置身事外。

  除了已經沒有能力擠走梁進倉,沒法跟業委哥交待之外,不知不覺間居然成了吳廠長手里的棋子。

  孫業富心里那個懊悔就別提了。

  他決定先去找業委哥,把事情的進展跟他匯報一下,看看他怎么說。

  業委哥作為孫延成的徒弟,可能會影響到孫延成的決定,讓他幫助吳光榮。

  要是那樣的話,不但能開除梁進倉,連蘇致祥也徹底在廠里待不下去了。

  孫業富就這樣一副豬頭相來到供銷社,找業委哥。

  一見到業委哥,孫業富又開始嗚嗚地哭,先賣慘。

  雖然事兒沒辦成,但是看在自己這副慘相的份上,萬一業委哥給張縫紉機票安慰一下呢!

  孫業委一看他這慘樣兒來找自己,就知道托付那事給辦砸了。

  想當初,孫業富也想拜延成叔為師來著——當然,每個人都是曾經的少年,誰沒有個行俠仗義的英雄夢呢。

  孫延成經過考察,也不知道嫌他什么,不收他。

  現在孫業委終于知道為什么了。

  師父永遠是師父,眼光真毒!

  “別嗷嚎了,先說說怎么回事吧!”孫業委皺著眉頭,真想讓業富再復習一遍挨打的感覺。

  孫業富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包括現在面臨的復雜局面,圍繞著梁進倉出現的重量級人物,蘇致祥,吳光榮,石國良,鄭會計。

  甚至連本街上的孫玉業都站在了梁進倉的一邊。

  看來想把梁進倉擠走這事,很難辦到了。

  孫業委真的很想讓業富再復習一遍挨打的感覺。

  他現在這副樣子,真的還不夠豬。

  他耐下性子對孫業富說:“你是哪村的?”

  孫業富很懵:“什么哪村的?咱們不都是夏山街的?”

  “梁進倉是哪村的?”

  “他是梁家河的。”

  孫業委冷冷一笑:“用你的豬腦子回憶一下,包括你從小聽說的,有沒有下邊村里的人,敢打咱夏山街的人?”

  孫業富毫不猶豫說道:“那肯定沒有,下邊村里的人要是敢打咱街上的人,他就別想活著走出去。”

  “那你是哪村的?”孫業委重復問道。

  “哦——”孫業富這才恍然,立馬興奮起來“對啊,我真是糊涂了,光想著那是在廠里打架,不是在街上讓人打了,忘了這碼事了。”

  孫業委一臉緬懷的表情,感慨地說:

  “咱們夏山人最大的特點,就是抱團。

  你看著街上的人平時一個個為點芝麻綠豆的事吵吵鬧鬧,但是一旦有外人敢來夏山撒野,就是平時有仇的,也會立馬團結起來。

  那個外來的打人的就別想跑出夏山街,走到哪里都會人人喊打,那才是陷入人民戰爭的海洋呢!

  好多年了,咱夏山人就沒吃過虧,你算是給咱長臉了。”

  孫業富一臉慚愧,確實是,自己給夏山人丟臉了。

  孫業委站了起來:

  “我要去廠里找師父,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兒,是整個夏山街的大事,是關乎咱們臉面的大事。

  必須得師父出面,只要他老人家發話,街上這些有頭有臉的都會出面。

  我敢肯定今下午姓梁的別想全胳膊全腿走出夏山街,別說蘇致祥一個公社副主任,就是公社所有領導來了也保不住他。

  不僅僅是不敢再來木器廠上班的問題,就是在他的有生之年,都不敢再踏進夏山街半步。”

  孫業富更加興奮了:“這么一來,你托我那事就算辦成了啊!”

  孫業委瞥他一眼:“給吳光榮一個面子,你去醫院,讓醫生給你頭上纏一圈紗布,然后來找我和師父。”

  “那——”孫業富猶豫道,“石國良也打了我,還把我們幾個扔河邊的雪地里——”

  “石國良已經是夏山街的人,他打你算是內部矛盾。”

  孫業委騎上車子,去了木器廠。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