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那年1981 > 104 不想吃苦就啥也別吃
  看著弟弟妹妹們對擁有自行車如此的興奮,大哥不失時機地開始了他的思想政治教育:

  “自行車好不好?想不想要一輛?”

  “想想想,我想要……”三倉和小四兒瘋狂地跳叫起來。

  二倉小聲嘟囔一句:“誰不想要啊!”

  “其實啊,有一輛自行車一點都不難,”大哥說道,“只要你們像大哥一樣當工人——”

  “我不當工人!”三倉就像被蝎子蟄著一樣,當即表示拒絕。

  “當別的行嗎?”小四兒有些膽怯地看看大哥。

  很明顯,大冬天的不到五點就起來,冒著嚴寒步行二十多里去上班,把這倆小子給嚇住了。

  二倉盯著自行車挪不開眼,但也是遲疑地問:“大哥,當工人一定要那么早起嗎?廠里上班不是跟我們上學一個時間嗎?”

  “唉——”大哥嘆一口氣,“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們都不想當工人,怕吃苦。”

  然后他看著妹妹:“英子,早上四點半起來,跟大哥走著去夏山上學,你去不去?”

  “我去!”英子毫不遲疑地回答。

  “那么早,而且早上特別冷,你不怕?”

  “不怕!”回答得真干脆。

  “好!”大哥拍拍妹妹的肩膀,看向三個弟弟: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你們怕吃苦,別說成為人上人,連好東西也撈不著吃。

  這些好東西啊,沒你們的份兒,就我和英子吃。”

  說著,大哥開始解開后座上的東西。

  幾個小子早就眼巴巴看著了,不知道那都是什么?

  想來應該是好吃的。

  但是母親規矩嚴,不管是來了客人還是自家大人拿回來的東西,沒有大人允許,都不許擅自去動。

  現在一看大哥解繩子,都興奮得眼冒金光。

  “去去去,玩去吧,不想吃工人那碗飯,就別吃發給工人的東西。”大哥驅趕著他們。

  年前年后放假的日子,既可以盡情地玩,又能有好東西吃,還可以放炮仗,這是一年當中孩子們最幸福,最興奮的日子。

  街上的孩子們早已經反了天。

  要不是被大哥嶄新的自行車,后貨架上的大紙箱以及上面的東西吸引,玩瘋了的三倉和小四兒甭想叫回家。

  現在大哥把大紙箱及上面的東西抱下來,倆小子更是攆都攆不走了。

  鵝擰臘月廿三拿來那些禮物,除了極少一部分給他們嘗鮮以外,絕大部分被母親堅壁清野起來。

  三倉和小四兒整天盼著家里人全都下地干活,好實施他倆的發掘計劃。

  奈何這是過年,全家人二十四小時都在家里,倆小子一點機會都沒有。

  眼看著年三十一天天臨近,他倆知道一旦到了正月,那些禮物就會徹底從家里消失,飛到親戚朋友家里。

  倆人已經數次召開碰頭會議,但苦無良策,結果就是越開會越引得饞饑難忍。

  見大哥抱著東西進屋,倆小子不由自主飄著就跟進來了。

  “去去去,站遠點,不想當工人,離工人的東西遠一點。”大哥把倆小子拽著后脖領子扯到一邊。

  倆小子一邊一個站門口,成了門神。

  眼巴巴瞅著大哥每一個細微的動作。

  大哥還沒打開紙箱,僅僅是從紙箱上面拿下刀魚,白糖,桃酥,最可怕的,他倆看到還有水餅!

  水餅啊!

  倆小子立馬跳了:

  “我想當工人,我要當工人!”

  “大哥我也要當工人……”

  水餅啊!

  這種美味在這物質匱乏的年頭,對于吃石頭都能化了的半大孩子來說,那是僅次于活下去的致命誘惑。

  這倆小子只吃過一次,那是家里最權貴的親戚,小姑和小姑父帶來的。

  狼多肉少,他倆分到的份額,剛好足夠引起饞蟲。

  那次品嘗,成了畢生對于美味的記憶。

  所謂的水餅,基本就是后世的蜜三刀。

  只不過蜜三刀都是方形的,水餅是圓的,成餅狀。

  而且蜜三刀的顏色是深紅色,水餅是淡淡的黃白色。

  這年頭的東西,除了用貨真價實的最新鮮食材以外,絕對沒有任何防腐劑一類的添加劑破壞口味。

  對于半大孩子白雪一樣純凈的味蕾來說,水餅的美味簡直無法想象。

  現在大哥居然拿出了兩個大紙包,用紙捻子捆著,紙包上面還覆有一張作為標簽的紅紙。

  整個紙包,包括紅紙,都要被油浸透了。

  倆小子除了跳叫著強烈要求當工人以外,不可避免地流下了口水。

  “現在想當工人了,晚了!”大哥鄙夷地看他倆一眼,“站好了,敢靠近踹出去,不想吃苦,那就啥也別吃。”

  說著打開紙包,隨手拈出一個水餅遞給英子:“先吃個墊墊,不用急,兩大包全是你的。”

  英子很配合地接過來,一小口一小口地品著,滿臉放光。

  小四兒“哇”的大哭起來。

  太痛苦啦!

  三倉也是眼含熱淚。

  大哥鐵石心腸,不為所動,睨著他倆:“真想當工人?”

  倆小子拼命點頭。

  “早上幾點起?”

  “幾點也行!”倆小子異口同聲。

  “不打盹?”

  唔——拼命搖頭。

  “不怕冷?”

  “不怕!”

  大哥終于滿意地笑了:“對嘛,想吃好吃的,就得不怕苦不怕冷,吃得苦中苦,才能吃水餅嘛。”

  于是,倆小子一人得到一個水餅。

  小四兒又哭了。

  剛咬了一小口就幸福得哭了。

  然后,還早呢。

  打開紙箱子。

  里面的東西琳瑯滿目……

  先拿出二兩海米。

  這可是聞所未聞的奢侈品!

  看在小四兒口水長流不止的份上,掰了半只給他“止水”。

  小四兒極為神圣地小心翼翼咬下一點點蝦尾入口,用心咀嚼品味,然后就見這小子兩眼瞪圓,眼里滿是不可置信的神奇星光。

  本以為水餅就是世界上極致的美味兒了,想不到還有比水餅更美味的東西。

  大蝦已經是不可得,還得扒了皮吃,據說蝦皮扒下來就扔掉不要了……小四兒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多次跟大哥打探,人家扒下來的蝦皮都扔在什么地方?

  一條好煙,兩包茶葉,一斤茉莉,一斤珠蘭,還有四瓶好酒。

  老歪只瞥了那條煙一眼,就不敢再看,太晃眼。

  “這茶葉是特級的吧,真香啊!你說得多少錢一斤?”老歪很神圣地稍微湊近茶葉包,很奢侈地嗅聞了好幾下,然后揚起臉,閉目陶醉。

  等到拿出那四瓶酒,不管是酒的高級還是“四”這個數量,都把老歪給震驚到了。

  在這個煙酒短缺,需要憑票購買的時代,好多人家辦喜事都買不到煙和酒。

  老大一下子拿回整整一條香煙,四瓶酒!

  四瓶啊!

  老歪和大倉娘接過來,抱著進了里屋。

  明知屋里沒人,老歪還是賊眉鼠眼瞅瞅四下無人,小心翼翼兩手捧起一瓶。

  就跟捧著那么大塊黃金似的,悄悄跟老婆評估這酒得多少錢一瓶子?

  怎么分給這么多?

  這是巨額財富啊!

  多少錢一瓶且不說,光是一張酒票就能把你難住!

  高檔白酒一瓶的票,老倆活了這么大年紀誰見過?

  那樣的供應票只聽說過沒見過,一下子給你四張,你試試能嚇暈不?

  老歪很暈……

  末后鼓足勇氣向老婆咨詢,不知道拿這酒去大算盤子那里換成散酒,一瓶子能換幾斤?

  被老婆壓著嗓音劈頭蓋臉一頓罵,敗家玩意兒,這么貴的東西誰敢拿出去換了別的!

  就算一瓶好酒換一百斤散酒,那不也是整銀子成了碎銀子?

  一百斤有幾個一斤?

  早晚不得零碎著喝光了!

  老歪愧悔無地,還是媳婦說的在理,他思慮不周,只考慮到換成好多散酒的話,逢年過節就不用害怕客人酒量大了。

  照著四瓶好酒摸了又摸,然后兩口子合力收藏到最穩妥的柜子底下,這才終于呼一口氣,開始正常呼吸。

  然后從里屋出來,見老大還在一件一件地往外掏,繼續展示。

  三倉和小四兒基本進入癲狂狀態。

  就說還有香腸什么的,那都是他們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奢侈品……

  大白兔奶糖是每人一顆。

  但是大哥偷著給英子口袋里塞了好幾顆,并且貼她耳朵小聲告訴她:“少吃,糖吃多了會變胖。”

  這話讓英子如墜云霧,不知道大哥這話什么意思?

  到底是應該少吃還是多吃?

  明明聽得清楚讓少吃,可是,后邊又明明告訴說,多吃糖會胖。

  既然會胖,那么就應該多吃啊!

  胖了多好啊,又健康又顯得漂亮,難道這世界上還有怕胖的女孩子不成?

  說話顛三倒四的,是不是故意說反話,嫌自己瘦?

  氣得吃飯的時候偷著掐他,手上用力的那種,還擰了半圈。

  這是真生氣了,罵人不揭短,嫌自己瘦!

  大哥疼得嘴都歪了,咬著牙沒敢叫疼。

  心里納悶,不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傷天害理的大壞事,能把妹妹得罪得這么狠?

  吃過晚飯,梁進倉拿上一份帶魚和其他年貨,給爺爺奶奶送去。

  并且,兜里還偷偷揣了二百塊錢。

  他發多少工資,母親是知道的。

  知道他是學徒工,一個月的工資是二十四塊。

  老大都是悉數交給母親。

  母親還跟兒子推讓,要求兒子留下四塊零花呢。

  她哪里知道,兒子兜里打著五百多塊錢的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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