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那年1981 > 162 你表弟那對象又要散伙
  鐘振軍向老婆的表弟舉手投降。

  倆人在放映隊的辦公室進行了友好的座談。

  鐘振軍找了各種理由來解釋剛才為什么會對表弟那么無禮。

  卑躬屈膝地希望表弟看在你表姐的份上,不要怪你姐夫。

  大倉接受了他的投降。

  無他,為了表姐,自己剛才受的那些侮辱都無所謂。

  因為是午飯的點兒,鐘振軍敲著他的搪瓷飯盆,去食堂打了兩份菜,還有饅頭,留表弟在他這里吃飯。

  因為他是表姐夫,這是正兒八經的親戚。

  所以不管是劉經理要招待準女婿,還是孫部長和馮股長要招待好朋友,都不如人家這正兒八經的親戚優先。

  關鍵還是梁進倉必須要跟表姐夫把話說明白。

  或者,他需要表姐夫給自己一個保證。

  倆人就像兩個老和尚打機鋒,心照不宣的話題,卻都是用春秋筆法,一個字都不提那個話題。

  卻又字字圍繞著那個話題。

  大倉的意思很清楚,表姐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之一,如果有一天發生什么事情,他會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保護表姐不受傷害。

  這話聽著挺嚇人啊!

  表姐夫內心無比痛苦,外表還要裝作無辜地表示,很榮幸你表姐有你這樣的表弟。

  表姐夫保證不讓你表姐不受一丁點兒的委屈,更不用說傷害到她!

  幾年不見,表姐夫發現,大倉“今者才略,非復吳下阿蒙”!

  他不得不悲傷而又無比痛苦地承認,雖然大倉表面的態度一直很友好,一直在打感情牌,但自己還是被成功威脅到了。

  這個表弟,自己惹不起。

  無論如何不敢跟他對著干。

  也就是說,自己跟吳新麗那些海枯石爛情不變,天長日久永相伴的誓言,再也無法兌現了。

  回到家,再次面對老婆魏紅的時候,不知道為什么,對她居然有了一些畏懼之心。

  此前那種在家里說一不二的傲岸心態,找不著了!

  因為老婆背后有個惹不起的表弟,就自然而然覺得老婆也惹不起。

  有一句話叫做“欺負俺娘家沒人是吧”。

  對于一個女人來說,娘家沒人,真的會讓自己的男人肆無忌憚。

  魏紅的娘家不是沒人,她有爺爺奶奶,有父母,有弟弟妹妹。

  但是,因為她的男人一步登天當了放映員,這成了她的驕傲,也成了她娘家人的驕傲和榮光。

  甚至親戚們跟人聊天起來,都要扯出這個當電影放映員的親戚來裝點話題。

  這種情況之下,在她男人心目中,就相當于她娘家沒人。

  可是現在,因為她表弟的崛起,而且對表姐居然有如此深厚的感情,這就讓表姐“有了娘家人”。

  而且“娘家人”給她買了這么多的好東西。

  還貼心地一下子買了四斤紅糖。

  這年頭紅糖也要憑票買,好多坐月子的連一斤紅糖都吃不到。

  大表弟卻給買了四斤。

  這可怎么吃得了啊!

  表姐感動極了。

  好幾年沒見,不知道大倉長什么樣兒了?

  聽母親說,大倉長得個子很高,長成一個很出挑的青年了。

  表姐看到這些東西,感動得眼淚汪汪的,她想表弟了。

  男人在旁邊察言觀色地說:“有個消息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大倉考上大學了。”

  魏紅瞅了瞅男人:“知道俺不信,還說!”

  “我說他高考的成績全縣第一,考上的還是京城大學,全國最好的大學,你信不信。”

  魏紅微笑著搖頭:

  “哪敢想那些事兒啊,大倉小學都沒上完的,大姑父就沒了。

  唉,他要是能多上點學就好了,現在這社會,有文化的越來越多了。

  不過他比俺強,俺一天學沒上。

  沒辦法,誰叫俺們都是老大呢。”

  “我再說個事,看你信不信,”男人繼續說道,“大倉又有對象了。”

  “這有什么不信的!”魏紅驚喜地說道:

  “俺娘跟我說了,大倉那事是讓人冤枉的,村里人把那個寡婦都快罵死了。

  俺表弟那么出挑的青年,為人又正派,怎么可能找不著對象呢!

  你快說說,姑娘是哪的?

  長什么樣兒?”

  “個子嘛,比你稍微高一點點,”鐘振軍想象著鄭淑葉的樣子,以老婆為參照物描摹著:

  “當然你現在是孕婦,人家姑娘身材很好。

  模樣兒——跟你差不多。

  反正公社的人都說,鄭主任的女兒是全公社最漂亮的。”

  “你說的是誰啊?”魏紅被男人說得有些懵了。

  “大倉的對象啊。”男人說道,“那姑娘是公社鄭主任的女兒,公認的美人兒。”

  魏紅失望地搖搖頭:

  “你肯定又是逗我開心。

  俺大姑家什么條件我還不知道啊,大倉能娶個一般的姑娘就挺好。

  再說人家公社主任家什么身份,怎么可能看上大倉呢!”

  “剛才我說的沒一句話,都是真的,沒騙你。”

  鐘振軍原原本本把大倉自學考上大學,還跟鄭主任的女兒搞對象那事跟老婆說了。

  包括國營飯店劉經理看大倉那眼神,簡直比對自己親兒子還親。

  魏紅驚呆了。

  雖然男人告訴她這都是真的,可她怎么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不敢想象大倉能突然這么有出息了啊!

  她伸出自己的胳膊,要求男人在自己腕子上咬一口,試試疼不疼,不會是做夢吧?

  “別犯傻了。”男人親昵地給她把手打回去:

  “千真萬確,是真的。

  我跟你說說,除了讓你也高興高興,還要跟你商量。

  大倉考上全國最好的大學,你說咱們作為要急親戚,是不是應該去表示一下?”

  “那當然要去啦——”魏紅脫口而出。

  可是又馬上閉嘴,有些膽怯地看看男人。

  因為這幾年來,親戚門上,尤其是稍遠一點的親戚家,但凡有點事,她都想不失禮節地去隨禮。

  可是男人對那些老俗套不感冒,不喜歡跟親戚家來往得太密切。

  魏紅見多了別人家的兩口子,因為娘家的事兒,或者各自親戚的事兒,鬧矛盾。

  不但影響夫妻關系,而且讓好好的親戚關系都疏遠了。

  畢竟兩口子鬧矛盾的導火索,是因為親戚嘛。

  所以,每當她跟男人在這些事上出現分歧的時候,她都是聽男人的。

  男人點頭同意的,她就去辦,不同意的,她也不跟男人鬧。

  去年大表弟終于長大了,要訂親了,聽到母親告訴她這個消息,表姐高興壞了。

  本來也要跟母親一起去大姑家賀喜的。

  可是男人不同意。

  認為不過是表弟訂親,又不是親弟弟,不必要去。

  她雖然十分遺憾,甚至背后偷著哭了一回,但還是風平浪靜接受了男人的意見。

  現在大表弟又是大喜事,去大姑家表示祝賀一下那是天經地義的,可是男人會同意嗎?

  他自己主動提出來,會不會是試探自己?

  想到這里趕緊改口:“其實不去也沒事,大姑不怪。”

  “這樣的大喜事,咱們是要急親戚,怎么能不去呢!”男人態度堅定地說,“你包上五塊錢,就說給表弟上學花。”

  魏紅嚇一跳:“不用這么多,包上兩塊錢就不少。”

  “行,聽我的吧。”

  第二天,鐘振軍騎著自行車,四歲的女兒坐在前邊大梁上的兒童座里,老婆魏紅腆著大肚子坐在后邊。

  去魏紅的大姑家賀喜。

  一路之上經過那些村莊,村里的人大多認得鐘振軍,都在議論紛紛:

  “這不是公社里那個放電影的小鐘嗎?”

  “是他,后邊那是他媳婦?好俊的媳婦啊!”

  “感情,人家小鐘長得那么好,又有那么好的工作,肯定要找個好媳婦。”

  “你看看人家這也是兩口子,怎么就這么般配啊!”

  “父母長得好,看看人家那孩子長得也好,小臉粉撲撲的!”

  聽到路人的議論,魏紅羞得一直低著頭,不敢抬頭看人。

  不過心里的甜蜜就別提了。

  夫妻倆的般配,郎才女貌,在親戚朋友當中那是有口皆碑的。

  就在決心嫁給這個男人之前,她對生活沒有太高的期望。

  只要能跟自己看上的人在一起,窮點,苦點,她都無所畏懼。

  就像婚前她跟母親說的那樣,炕沒兩頭熱的,結婚過日子,找不著四眼齊。

  誰不想找個男人長得又好,家庭又富裕啊,可是那樣的有嗎?

  就是有,咱們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家是什么條件吧!

  所以,她就圖了對方的好人材,不怕他家窮。

  親事訂下以后,魏紅幸福得每晚都要笑醒,對自己未來的男人簡直到了日思夜想的地步。

  她對他太迷戀了,不僅僅是看他人長得好,主要看他穩重,說話做事一板一眼,看著就讓人放心。

  而且自己一天學都沒上的文盲,就是認得自己的名字,能嫁給一個高中生,她知足了。

  婚后男人對她也是十二分地滿意,對她可好了。

  魏紅感覺自己這輩子值了,一點都不覺得這個家窮,不覺得日子過得苦。

  對她來說,哪怕不吃不喝,只要能跟自己心愛的男人長相廝守,再苦再累也是甜蜜幸福的。

  何況現在男人干著這么好的工作,家里的日子也是一天比一天富裕。

  她的幸福都滿滿地外溢了。

  到了大姑家,大倉娘大呼小叫地從屋里躥出來:“哎呀小紅啊,你身子這么沉了跑來咋?”

  一邊說著,先把孩子從前邊抱下來。

  孩子跟她不熟,像個豆蟲一樣扭來扭去地掙扎。

  魏紅笑道:“我也不想來,這不是振軍在公社里聽說俺表弟考上大學了,他怎么也要來,我就跟著了。”

  “振軍要來讓他自己來,你這么沉的身子,就不該出來!”大姑對侄女表示很不滿意。

  侄女親昵地抱住大姑的胳膊,喜滋滋問她:“振軍說俺表弟又搞了個對象?長得全公社最漂亮?是不是啊?”

  大姑的臉色黯淡下來:“那閨女確實好,對老大也好,可是這兩天,估計是打鐵的拆爐子——準備散(火)伙了。”

  侄女大吃一驚,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表弟的親事怎么就這么多周折呢:“又是為什么啊?”

  “嗩吶配笛子——響(想)的不一樣唄!”

  侄女了解自己大姑到底是個多么堅強的人,但是看她現在的表情,明顯是在努力控制著情緒。

  可是發紅的眼圈和顫抖的嘴唇,出賣了大姑內心的悲傷和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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