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那年1981 > 542 這是大倉在搞鬼
  資河鎮交管所的所長跟石國良彼此并不認識。

  石國良之所以抓起電話給對方打電話,實在是對下邊鄉鎮上一個交管所的所長沒放在眼里。

  這倒不是石國良太狂妄。

  倉弟跟縣里的領導整天在一起談業務,良哥作為倉弟的得力助手,跟縣里領導也是很熟。

  而且他表面上只是縣城一個車隊的負責人,但其實這個車隊還是他們在全國整個物流網的總部所在。

  即使在全國最大城市里建設貨場,成立車隊,小小縣城里這個石國良都有參考意見在里邊。

  所以,鄉鎮上一個交管所的所長,還真沒那么大面子值得驚動石總這樣的大人物親自登門。

  最多打個電話就是了。

  資河交管所的所長一聽對方是“東夏速運”公司的老總,果然也不敢怠慢。

  他知道這個“東夏速運”是本縣一個極具規模的個體車隊。

  本縣運輸公司一共有六個車隊,據說全部六個車隊加起來,都遠遠不及這個個體車隊的規模。

  到底這個車隊真正的老板是誰,到底有多少個人的股份在里面,誰也不知道。

  這就讓所有知道這個車隊的人,對這個車隊增添了許多帶有忌憚成分的猜測。

  還有一點,任何事物起個好名字也是至關重要。

  比方說,不管是國營的,還是個體的,但凡搞運輸的,上點規模搞個車隊,無一例外都叫“某某運輸公司”一類。

  但是,本縣這家個體運輸公司卻是掛牌“東夏速運”。

  聽起來真的是很洋氣,很高大上的樣子。

  現在一聽是東夏速運的老總打電話,質問這段時間以來,對他們車隊的車輛持續罰款的事。

  所長還真有點說不大上來。

  負責帶隊上路查車的,是潘軍成,所長對具體查住了哪里的車輛,怎么處罰的,一般不過問。

  他只關心罰沒收入是多少。

  當然,他也知道這段時間老是查住東夏速運的車輛。

  對于縣里這個運輸行業的大哥大,所長肯定有所忌憚。

  也告誡過潘軍成,對東夏公司的車輛,罰得不要太狠了,差不多就算了。

  所長也是怕罰得狠了,會惹了咱們惹不起的存在。

  潘軍成輕描淡寫地告訴所長,這個不用擔心,他有分寸。

  這以后所長也就不再過問。

  現在被對方質問,而且報出近些日子對幾輛車的罰款數額,所長也感覺罰得有些狠了。

  于是在電話里跟石總說得也很客氣,表示會約束自己的部下,不會超出規定范圍罰款。

  同時也委婉地建議石總,公司車輛有違規的地方,也要盡快整改。

  言下之意,還是肯定了自己所里罰款行為的嚴謹性。

  石總焉能聽不出對方話里的意思,他有些惱怒了:

  “周所的意思是,你們沒有亂罰款,是我們該罰是嗎?”

  語氣明顯不善。

  這讓所長心頭有些發跳,首先對方很有實力,他知道自己一個小小的所長可能惹不起。

  而且他也知道,自從潘軍成帶隊以來,對所有被查獲的車輛,罰得確實有點狠了。

  雖然這樣一來所里的收入大幅上升,但是對過往車輛罰得如此之狠,所長干了這么多年,還真沒敢這么干過。

  當然,這也跟此時的政策形勢有關。

  在以前的時候,主要是賣方經濟,計劃經濟,所有的車輛都是公家的。

  開車的司機是“八大員”之一,拉多拉少,跑近跑遠,都是一樣的工資。

  司機們恨不能整天空車跑,更不用說超載了。

  即使改開后漸漸出現個體運輸,但是經濟剛剛開始復蘇,老百姓的消費還是不高,物資的流動性還是很差。

  大宗運輸的活兒相對較少。

  而且絕大多數搞運輸的還是思維慣性,認為車輛核載多少,就應該拉多少,拉多了就會出危險。

  所以一般不超載,就是多拉點,也不會超很多。

  發展到八十年代中后期,經濟持續發展,物資流動性快了起來。

  很多搞運輸的就嘗到了超載的甜頭。

  于是超載的現象從開始冒頭,到漸漸發展。

  89年的時候,交通部頒發《超限運輸車輛行駛公路管理規定》。

  國家開始對超載、超限運輸的車輛進行治理。

  當然,剛剛開始治理超載,在一些規定和處罰等方面,還不是很明確。

  自由裁量的范圍很大。

  以前的時候,所有的車輛都是隨便裝、隨便跑,自由慣了。

  現在突然被治理,不管是搞運輸的老板,還是開車的司機,一下子很難接受。

  首先是抵觸情緒很大。

  另外作為交通執法者,雖然上面下發了規定,但是在處罰方面,也是相當謹慎。

  基本上以管理為主,處罰為輔。

  即使對車輛進行處罰,也不會罰得很重,更沒有那么大的神經,對車輛進行頂格處罰。

  也就是說,對于國家突然出臺的這個“治超”,不管是運輸從業者,還是執法者,從思想上都處于一個適應過程。

  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潘軍成帶隊的資河交管所。

  處罰起來那是真的狠啊!

  而且潘軍成的作風相當霸道和強硬,如果有的司機出現抵觸情緒,立即就要扣車。

  甚至再抗拒執法,連人都要給你扣了。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反之,亦然。

  嗯,潘軍成還自以為打造出了一支能打硬仗的隊伍。

  其實他并沒有認識到國家出臺的這個規定,也是屬于試水階段。

  因為任何一個新的法律法規出臺,在以后也會根據執法實踐進行一定的修改。

  他只是認為既然出臺了規定,只要根據規定去進行處罰就不算違規。

  甚至,在執法過程中,還會因為司機們有抵觸情緒,而人為加大處罰力度。

  這就讓進過資河鎮路段的司機們叫苦不迭,從而有了那句“能過閻王殿,不過資河畔”的順口溜。

  潘軍成的剛硬作風,既讓所長欣喜于所里大幅的增收,又讓所長提心吊膽。

  治理歸治理,但是一下子就治理得這么狠,會不會出問題啊?

  現在被縣里最大的個體運輸公司的老總質問,所長心里更是打鼓。

  不過作為代表國家的執法人員,而且正趕上這段時間是治理超限的風口,所長的態度也不能表現得太軟:

  “石總,你那樣理解也不是不可以。

  既然對你們公司的車輛進行了處罰,而且你們的司機也認罰,說明你們的車確實違規了。

  當然,你對于罰款金額有異議,這個我表示理解。

  畢竟以前的時候國家對貨運這一塊沒有嚴格規定,現在突然嚴起來,你們搞運輸的覺得一下子接受不了。

  我的建議是,既然國家已經出臺了規定,現在正在集中治理。

  咱們就要堅決貫徹國家規定,你們嚴格按照規定搞運輸,我們嚴格按照規定執法。

  至于罰款金額,我們也會以教育整改為主,罰款為輔。

  剛剛開始治理嘛,我們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希望在以后的工作中,不管是你們公司,還是我們的執法,都會在規定的范圍內,越來越規范。”

  這一番打著官腔的回答,簡直把石國良氣了個夠嗆。

  氣呼呼掛了電話。

  親自開車去交通局,找局長。

  把這段時間自己公司車輛被罰款的單子給局長看。

  局長一看,罰得確實太狠了。

  而且交通局長對于東夏快運的車輛很了解。

  知道東夏的車輛都是好車,甚至還有一部分進口車。

  最關鍵的是,所有東夏的車輛在買回來以后,都自己做了改進。

  發動機自己加了增壓器,剎車改成了斷氣剎。

  這樣車輛的動力大大增強,而剎車性能更好,安全性更高。

  就這樣的車輛,比核定載重量多拉幾噸,是完全沒問題的。

  甚至局長都覺得,這么好的車,如果只按核載拉貨,實在有些浪費。

  現在國家集中“治超”,在《規定》當中也沒有一刀切,比方說但凡超載就必須要處罰。

  而是給出一定的范圍,比方說超出載重量的百分之二十以內,可以進行口頭教育,而不必進行處罰。

  即使超載太多,必須要進行處罰,也有一個處罰區間。

  而且剛剛開始試行集中治理,也因為考慮到廣大運輸從業者的認知過程問題。

  絕大多數的交通執法人員在“治超”過程中還是秉持了相對寬容的態度。

  只是沒想到就出了個資河鎮的交管所,居然讓司機編出比閻王殿還可怕的那樣的順口溜。

  交通局長再看看石總給他出示的罰款單,也初步對資河交管所表示了執法不當。

  局長一個電話,把資河交管所的所長叫到局里。

  跟他討論了有關于集中“治超”的一些思想心得。

  讓周所長明確了一個概念,“治超”的根本目的是治理,而不是罰款。

  資河鎮交管所的“治超”工作,有些跑偏了。

  周所長受到了局長的批評,有些惶恐。

  于是把責任都推到潘軍成身上。

  當然周所長也不僅僅是推卸責任,這種剛硬過風,以罰代管的執法行為,確實是潘軍成的責任。

  所長只是負有管理責任。

  這次談話的結果,就是周所長最后向局長保證,不再讓潘軍成帶隊上路查車。

  不但是不讓他帶隊,上路都不讓他上路了。

  而是給他安排了一個很清閑的差事。

  潘組長剛剛帶出一支能打硬仗的隊伍,意氣風發地在資河邊上設卡查車,那種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執掌別人命運的感覺實在是太爽了。

  沒想到這種意氣風發的工作持續了沒多少日子,就被所長把他撤換了。

  這讓潘軍成實在是沒法接受。

  當他知道把自己撤換的原因,居然是因為東夏快運的老總去局長那里告狀所致。

  頓時就怒了。

  因為他知道,大倉就在東夏公司搞運輸。

  好像他也是東夏公司的股東,老板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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