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雪站在原地,沒有表示。
白發人送黑發人固然可悲,也值得同情,但也秦家素不相識,而且劍客對秦家的評價不怎么樣,眼前的事又古怪得很,她還是不能大意。
封天極低聲道:“這位秦莊主,可沒提他的長女。”
南昭雪目光微凝,緩緩點頭。
不錯,秦明之來了之后,關注力都在死去的秦紅霜上,即便看到了秦青憐的血衣,也沒有多問什么。
究竟是根本不關心,還是另有原因?
秦明之帶著手下徒弟把尸首用斗篷裹了,捆在馬側,一邊哭一邊奔前而去。
他沒再回頭找南昭雪,沒要那張生祭書,更沒有要秦青憐的血衣。
他們沒回來時的路,而是穿過山口,向著深處。
“山口只通向肅城,”劍客說,“看來,秦明之的方向與我們一致。”
南昭雪點點頭:“大家收拾一下,我們也要上路了。”
這么一折騰,耽誤的時間不短,恐怕天黑之前到不了了。
回到馬車上,繼續往前,南昭雪握著小手爐:“秦明之的反應有點奇怪,他即便真不在意秦青憐,也得裝裝樣子。”
就像當初南家對她,場面上還是要裝一裝的。
“或許悲傷至極,”封天極給她蓋上薄毯,“當即只顧著真心疼愛的嫡女,沒有顧上私生女。
也或許他已經認定,秦青憐必死無疑。”
南昭雪若有所思:“也許吧。”
“算了,反正以后再見面的機會不大,”她把那張生祭紙拿出來,“這個會是司馬道的嗎?”
“看花紋像,記得我跟你說過的令牌嗎?”封天極拿起瞧了瞧,“令牌上也是這種花紋。”
“紙上都有金箔,司馬道還真是財大氣粗。”南昭雪語帶譏諷,“若我們這一趟只是游山玩水,還真是想會會他們,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等我們辦完事回來,你若想去,我陪你。”
兩人說說笑笑,把方才的氣氛沖淡不少。
果然不出預料,天黑時沒能趕到肅城,好在百勝他們幾個對這邊的情況算熟悉,知道附近有個小山坳。
雖然地勢凹低,但四周長了不少樹木,還有一種邊關特有的藤類植物,繞在樹木,借勢往前延伸生長,如同在上方搭建了一個傘蓋。
這里本來就少有人煙,也沒人破壞,植物放肆生長,盡管已經是深冬,枝葉落盡,但枝藤也足夠遮住大部分雪,因此,這里就像一個天然的大屋子。
邊上還有一個口,看樣子應該是有路過的獵戶什么的,偶爾也會在這里休息。
百勝把馬車駛進去,地上的積雪只有薄薄一層,從部分被架在上方藤蔓上。
南昭雪讓他們保持安靜,別發出太大的聲音,點火的時候也在洞外。
休息的時候,有的在馬車里,南昭雪給他們幾頂帳篷和充氣床墊和睡袋,倒也能湊合。
有這新奇物件,本來在馬車里才舒服,但又都想去睡帳篷。
太白的馬車也跟著駛進來,但他們本來就都坐馬車,也干脆就歇在馬車里。
趁著吃飯的功夫,太白到南昭雪身邊。
“王妃,我總覺得心里毛毛的,你說,司馬道那么殘忍,這一路上會不會還有其它的安排?他們在暗,我們在明,這可是真是防不勝防啊!”
南昭雪莫名其妙:“什么明什么暗?我們又不是他們的目標,何來這一說?莫非你私下和他們結仇了?”
“當然沒有,”太白趕緊否認,“我是覺得,這一路走來也沒見著別人,他們會不會選定我們做目標?”
“本王妃行得正,坐得端,我家王爺在邊關的聲望也很高,是護衛邊城和百姓的英雄,司馬道再怎么著也得顧忌一下。
若是只因腦子一沖動就為所欲為,那恐怕也存活不到今天。”
“先生你名滿天下,又沒做什么虧心事,何必懼怕他們?”
太白:“……”
南昭雪喝一口香氣四溢的熱湯:“一切還要以實力說話,他們在暗又如何,我在明他們也不敢如何。”
太白垂眸,不去看她手中湯碗:“好吧,王妃所說有理。”
真香啊。
南昭雪淡淡“嗯”一聲:“還有事?”
“沒了,”太白轉身離去。
爬上馬車,方才的恐慌和畏懼一掃而空,臉色陰沉又似壓抑著某種興奮。
蒼柏遞塊干糧給他,他收回思緒,但好似仍能聞到南昭雪熱湯的味道。
“我不吃,”太白拉過被子,閉上眼睛,“明天到肅城再吃。”
蒼柏也不強勸,捏著干糧慢慢吃了:這么冷的天,不吃東西,那不純粹給自己找別扭嗎?
抽抽鼻子,外面的香氣的確好聞,他也有點吃不下干糧了。
今天晚上都聚在一起睡,封天極沒辦法再和南昭雪一起,本來想和百勝擠一擠,沒想到被胡老搶了先。
胡老是想彌補之前的愧疚,但這話又不能直接對南昭雪說,只好用在對封天極態度的轉變上。
“那什么英,”胡老拉他上馬車,拍拍身邊座墊,“來。”
封天極喉嚨滾了滾,心在胸腔里晃晃地發慌:“我……我還是和百勝……”
“百勝小哥那多冷啊,”胡老抓住他手腕不松,“他還得守夜,時不時起來,你跟他豈能睡得好?
跟我們倆一起,我們倆這暖和又寬敞,我還能給你講點我過去游歷的事,讓你漲漲經驗。”
別說封天極,玉空大師都差點驚掉下巴,悄悄用手捅胡老。
胡老忍無可忍,扭頭看他:“你老捅、我干什么?我說得不對嗎?”
玉空大師張張嘴,背過身沖里:煩死了,愛咋咋。
封天極有點架不住這種熱情,但胡老又不放他,只好暫時留下,琢磨著等他們睡下再走。
各自休息,野外的風聲更涼更大,呼呼作響,似天地哀嚎。
洞口外的火堆時不時發出噼啪聲響,在黑夜中格外清晰。
馬車內,帳篷里,都漸漸沒了聲音。
南昭雪獨自在馬車里,野風就在馬車邊搭帳篷,刀順在手邊。
今天晚上封天極是不會有機會過來的,南昭雪知道,馬車周圍不但有野風,還有百戰,單是這一個憨憨,就足夠斷絕所有機會。
她望著車頂,一時睡不著,琢磨著這兩天發生的事。
她之前在京城接觸的是皇族大臣,爭斗驚險,但好在他們的身份權力是助力也是枷鎖,很多時候因為有顧忌,能讓她占得先機。
但司馬道不同,這些江湖幫派,他們并不看重什么皇家王公,甚至有的還心懷怨恨。
他們行事有自己的一套標準法則,江湖之大,形形色色,實在不好預測。
更何況,司馬道還一直都挺神秘。
正胡思亂想,忽然聽到外面的風聲中多了些異響。
她立即停止思緒,在黑暗坐起來。
與此同時,坐起來的不只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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