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寧縣城外，一支黑鴉鴉的隊伍，在暗夜中急速行軍。
這支隊伍著黑色鎧甲，通體肅冷，在銀月下散發著冰冷的光芒。
就是這樣一支隊伍，策馬奔馳在官道上，卻無人察覺。明明肅殺氣息很重，卻猶如暗夜中的鬼影般。
段昶和方瓏等在路上，他們掠進的時候，隊伍停了下來。為首的人目光冷凝地看向簌簌閃動的山林中。
段昶吹了一個哨子，才防止洛風將他當成了敵人。
段昶從樹林里躥了出來，“洛風！”
他急忙掠到洛風面前，洛風看到他問：“主子讓你在這等我們嗎？”
“不是，主子進城去了。”
洛風猛地拔高聲音：“主子進城了？！你怎么不攔著？”
“我也攔不住啊。”
洛風冷下了臉，段昶說：“主子讓你將江南府都司指揮使蔣乘潼抓了，另外帶人圍了清寧縣城，盡快將我們準備的藥材和大夫都送進去。”
即使他們梟衣衛接手清寧縣，那也是要封城的。清寧縣的瘟疫得在城里解決了，不能傳染到其他州縣里去了。
但他們會搜集大量藥材和大夫，盡全力幫助清寧縣消除瘟疫。
段昶將清寧縣周圍的情況告訴了洛風，洛風身后有兩萬梟衣衛，如今只不過攻打一個縣城，而且這些衛所只是分散開的士兵，又沒有戰場廝殺的經驗，洛風并不擔心。
他將兩萬梟衣衛分成分成幾隊，派了出去逐個擊破。至于抓蔣乘潼，估計沒那么好抓。
守在清寧縣城前的官兵，一旦被控制住，蔣乘潼很快就會察覺到異常。
洛風親自帶幾個人去蔣府抓人，卻沒想到撲了一個空。
蔣乘潼不在蔣府。
段昶急聲問：“那他那個患了天花的夫人呢？”
“人也不在。”洛風搖頭。
段昶悚然一驚：“段牧呢？！”
“段牧？”洛風驚聲。
段昶說：“主子讓段牧一直盯著蔣府，蔣乘潼消失了，牧哥一定會知道的。除非牧哥……出事了。”
洛風擔心地看向段昶，段昶說完之后就一言不發了。
洛風說：“我帶人去找蔣乘潼，你和梟衣衛留在這里，聽主子調遣。”
段昶張了張嘴，一邊是主子，一邊是牧哥，他哪邊都放不下。
洛風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會盡最大的力找到段牧。”
段昶點頭，洛風帶著人離開了。
剩下的梟衣衛即使沒有他，也能輕易拿下這些官兵。
段昶回頭就看到方瓏蹲在路邊，不知道從哪撿的一根樹枝，拿著在地上畫圈圈，一看見他回頭就站了起來。
“不是吧？你哭了？”
“怎么可能？我沒哭！”段昶猛地抹眼睛，但他什么都沒抹到。
于是他就看到方瓏大笑：“小屁孩。”
段昶瞪著她，方瓏笑著說：“別擔心，主子和將軍都在，他們也不會讓段牧出事的。”
段昶一愣，心口流淌著細細麻麻的情緒。
段昶低聲說：“牧哥是我親哥，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主子也是我最重要的人，他們兩誰都不能出事。”
“放心吧。”方瓏抓緊短刀的刀柄，“我們這樣的人，只有這么點重要的東西，誰都不能奪走。誰敢奪，我們便剁了他們的手。”
方瓏目視前方，前方梟衣衛和衛所的兵已經打起來了。她忽然躥了出去，短刀像是索命的勾魂鎖，一刀一條命。
段昶看著看著，目光也堅定了起來。
他有想要守護的人，為了這些人，他拼勁全力去保護著。
清寧縣城外廝殺聲激烈，清寧縣的百姓不知道怎么回事，林安彥卻從城墻上看到了外面的情況。
梟衣衛來了，他們有救了。
*
病坊里，宋九兮在房間里熬了三天的藥了。
她盯著喝下藥的人，記錄他們的變化。
她沒有一刻分心，直到有個大夫滿臉大汗地跑過來。
“宋大夫。”他神色凄然，帶著難言的恐懼。“明將軍，開始發熱了。”
宋九兮腦中“嗡”地一聲，那一瞬間什么聲音都消失了。
“宋大夫！”來喚她的大夫又急喊了她一聲。
宋九兮愣愣地往前跑兩步，又像是忘記什么。沒等這個大夫再喚她，宋九兮直接運起輕功急掠了出去。
宋九兮撲到金大夫他們待著的院子里，自從她要試藥，就單獨在旁邊給她分了一個院子出來。
金大夫看到她，往旁邊的一間屋子一指。
下一瞬宋九兮就從原地消失了。
金大夫看著愣了一下，隨后又緩緩搖頭。
宋九兮進了屋子就撲到床邊，燕述白躺在床上，渾身滾燙。
她伸手在他額頭上一摸，又掀開他的眼睛看了看。
燕述白猛地抓住她的手，睜開了眼。
他剛一睜開就想起他沒有戴蒙面巾的事了，他猛地將宋九兮推開。“離我遠點。”
宋九兮動都不動，就蹲在床邊，直愣愣地看著他。
燕述白心都軟下來了，柔聲說：“別擔心，宋大夫的藥不是馬上好了嗎？”
“我……”一開口的話就帶了哽咽，宋九兮雙手緊緊攥著。“藥還沒好，我，我也不知道這藥管不管用。也許管用，也許不管用。”
她說著說著眼睛就紅了，她只身進了病坊，是因為她相信自己。但如今最不信她的，也是她自信。
她忽然恐懼起來，萬一不行，萬一她救不活燕述白……
……那怎么辦。
她捏著拳頭，低著頭，雙肩還忍不住顫動。
“娘子。”燕述白柔聲喊她。
宋九兮抬起頭，漂亮的眼睛里是燕述白從來沒有看到過的脆弱和害怕。
她惶惶地看著他，恐懼像是把梳子，一下一下刮過她的靈魂。
“宋九兮。”燕述白撐著坐了起來，坐在她對面，目光直視她。
“宋大夫，我如今是你的病人，你會治好我的對嗎？”
“會死的。”宋九兮喃喃，“我每天那么努力想救人，可是還會有人死去。我騙了他們，非要他們跟著我等那不知道有沒有的希望。”
“宋九兮，你怎么這么不自信了？”燕述白笑了一聲。
他想伸手抱抱人，但他不敢靠的太近，手指極力克制在被子下。
他只能彎下眼，道：“在我心里，宋大夫是最厲害的。”
“你沒有騙他們，你會救下所有人。包括我，你的病人，你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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