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逆旅 > 第一百零六章 阿馬德里
    戰場喧囂的聲音漸漸平息了下來。除了必要的巡邏和警戒之外,所有精靈們都在戰場上尋找族人的尸體。他們會被送到戰爭樹下一個特定的房間,在那里,他們將化作一縷微風,永遠的飄蕩在精靈之森的上空,守護著他們的族人,后代,直到永遠。

    曾基可能是這場戰斗中防守位置上唯一負傷的精靈,當然也不排除有個別戰士在射箭時不小心扭到了手腕之類。他呆呆的站在戰場中間,左邊胳膊上那個被風刃擦過的傷口還在滴滴答答往下滴著血。照理說他也是大魔法師級別的長老,給自己放一個治療術輕而易舉,但他就是讓傷口淌著血,就像他現在的內心一樣。

    他呆呆的看著一隊隊沉默的精靈戰士,他們手中托著的都是那些戰死的同胞們的尸體。尸體的臉上大都還保留著最后一刻的神情,有恐懼,有絕望,但更多的是一往無前的決絕。他們明知道會失去生命,卻不肯退讓一步。

    這些精靈,都是他害死的。作為防衛長老,他不但錯誤的判斷了敵人的動向,還在最關鍵的時刻離開了前線,導致精靈死傷慘重。如果按照神使的安排布置,是不是這些精靈就不會死去?至少不會這樣窩囊而屈辱的死去。

    老艾和蒙塔里穿過戰場,來到曾基面前,卻不知道說什么好。前一天的決定,可以說是他們三個共同做出的。他們現在的心情和曾基一樣,那種火燒火燎的痛苦和后悔,如同尖銳的鋼針一樣刺得他們心神難安。

    德魯伊長老阿馬德里也沉默的站在曾基的后面。他是整個精靈之森里唯一一個大德魯伊,統領部落的大約三十個德魯伊。

    每個德魯伊都是精靈族的寶貴財富,他們不僅能駕馭強大的自然力量,而且可以釋放森林的能量去對抗敵人,從很遠的距離將神的憤怒降臨到敵人身上。更重要的是德魯伊也可以用這能力來治療傷口和恢復垂死同伴的生命。

    德魯伊真正強大的地方是變身能力,他們能輕松地變身為巨熊、飛鷹甚至水中的大魚,這讓他們能夠在片刻間把敵人撕碎或者從天空中縱覽戰場,也是偵察敵人動向的最好選擇。他們是精靈之森的寵兒。

    阿馬德里按照曾基的安排,帶領所有德魯伊傾巢而出,游走于森林的外圍,去探察魔獸大軍的虛實,還有精靈的傳統敵人死靈們的動向。誰也沒有想到魔獸的進攻如此突然和迅猛,如果不是唐福事先安排得力,即使曾基將所有德魯伊召回,估計也只能對著已經淪陷的森林欲哭無淚。

    “神使……大人,在干什么?”曾基的聲音像是用刀刮過生銹的鐵皮,無比嘶啞難聽。

    老艾,蒙塔里,還有阿馬德里,都松了一口氣。雖然事實已經證明曾基的戰爭水平太差,這個精靈的武裝力量統帥很不合格,但是他畢竟是和他們共同浴血奮戰數百年的同伴,兄弟,大家一起并肩打退了敵人無數次的攻擊。他們不想看到他從此一蹶不振。

    阿馬德里給曾基放了一個治療術,綠色的魔法元素飛快的聚集在曾基的傷口,而傷口被撕裂的血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愈合。德魯伊的治療術比大魔法師更強,他們直接溝通的是大自然的力量。

    “看起來像是在找什么?哦,不……他到底要干什么……”老艾先是遲疑,然后滿臉的不可思議。

    而蒙塔里臉色更加不對,顧不上說話直接向唐福的方向跑去,剩下三個長老面面相覷了一下,也跟在蒙塔里的后面。

    唐福正懊惱的甩了甩手上的鮮血和不小心沾上的細小肉塊,默默的想道,看來之前的經驗不完全正確啊,并不是所有的魔獸都有獸晶石的。

    他身后是一條血肉鋪就的路,魔獸的血肉。他閑庭信步一般從戰爭樹步入戰場,沒有放過任何一具魔獸的尸體,除非那些實在是破損的太厲害,或者連腦袋都四分五裂,他才會悻悻的離開。他用大劍破開魔獸的頭顱,像在黑暗的地上掉落了錢包的守財奴一樣,伸出手在魔獸的腦袋里掏啊,摸啊,直到拿出一個圓滾滾的獸晶石才罷休。

    在他的空間戒指里,已經有了十幾顆顆晶瑩剔透的獸晶石,但對于這種東西,他一向抱著寧殺錯無放過的態度——雖然鎧甲人說開啟柔體第二式只需要獸晶石十塊,但眼下倒斃在戰爭樹防線前的魔獸成百上千,不把獸晶石掏干凈,他今天晚上怎么睡得著?

    不過顯然麻煩已經來了。

    他看到了正飛奔過來的那幾個長老,但依然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眼前這具巨熊的尸體保存的還不錯,只是在胸口插了四五支羽箭,其他地方都很完整。他無視巨熊那瞪得老大死不瞑目的雙眼,從死靈手里繳獲來的秘銀大劍呼嘯著砍向巨熊的腦袋,在強大的控制力下,劍鋒巧妙的從熊首頂部掠過,削去了一層頭骨。他興奮的從巨熊的腦袋里拿出一顆明顯比獵戶村那顆大得多的獸晶石,迎著光線打量了一下,嘖吧兩聲,連那上面粘的鮮血和腦漿都沒顧上擦,便扔進了戒指里。

    在他身后,跟著沒有作戰任務的那十幾個虔信者,如莫斯這樣已經被安排職務的虔信者都還在各司其職,畢竟戰爭才剛剛開始。不用回頭,他也知道,那些虔信者的臉色肯定很難看。因為他剛開始這么做的時候,一大半的虔信者都忍不住嘔吐了。讓崇尚生命、優雅和藝術的精靈目睹這種血淋淋的場面,確實都點強人所難。

    但他沒有下令解散,也沒有讓虔信者回避這樣的場面。他想看看他們的選擇。不過結果還好,雖然所有人都面如土色,但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主動離開,也沒有人來阻止他的行為。至少在這些虔信者心目中,他這個神之使者還是有著相當份量的。這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