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卿住進王府的第四日,盛淮安一行人駕馬車帶著大病不起的燕王回到了北平。
北平百姓親眼看著往日身姿挺拔,高大魁梧的王爺前襟帶血,面色蒼白的被扶進了王府之中。
很快,老百姓便都知道了燕王因著思念先帝,又不被準允進京奔喪,傷心過度重病在床的事。
眾人紛紛憂心不已,無不稱贊其是位看重父子情義的孝子,
既同情他不能送皇帝最后一程,又為其遭到如此對待而感到不公。
……
王府,王妃的寢殿之中。
燕王躺在床上,眼底赤紅滿臉憔悴,王妃坐在一旁握著他的手,心疼的紅了眼圈。
屋內還有世子和盛淮安兄弟倆,皆是沉默不言的看著他們夫妻二人。
王妃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經過,這會兒一邊用溫水為燕王擦拭面龐,一邊語氣忿忿的說道:
“這旨意究竟是誰下的?是先帝還是皇太子?”
燕王未做聲,只是兩眼盯著架子床的頂端,雙目無神,一言不發。
世子見狀嘆了口氣,
“依兒臣看,八成是皇祖父的旨意,他老人家定是擔憂太子伯伯會趁此機會有所舉動,有心護住父王和幾位皇叔,這才不允眾人進京奔喪。”
燕王妃聽罷冷哼一聲,語氣頗為不滿,
“究竟是怕太子對藩王動手,還是怕藩王聯起手來對付太子?
你父王最是敬重先帝,現在竟然連最后一面都看不到,簡直……”
燕王妃越說越氣,將手上的帕子丟進了水盆中,濺起一片水花。
她撒完了火氣,擰眉看了眼風塵仆仆的兩個兒子,想起老五身上還有傷,頓時擰起眉,
“行了,你們也回去歇著吧,這幾日都累壞了,你們父王這有我看著。”
世子點點頭,答了聲“是”,
正準備退下時,許久未吭聲的盛淮安這會兒忽地有了動作。
他上前半步,兩眼注視著躺在床上失了精氣神的燕王,開口道:
“父王,我兄弟五人絕無鬩墻之日。”
嗓音低沉有力,語氣格外的鄭重。
此話一出,旁邊的世子神色一凜,當即站到盛淮安的身側,亦認真的附和道:
“老五說的沒錯,我兄弟五人絕無鬩墻之日!”
燕王這次總算是有了反應。
他眼睫顫了兩顫,側首看了過來,
看著神情堅定的兩個兒子,眼眶漸漸泛紅,淚水無聲的滾落。
……
外頭暗流涌動,陶怡居卻是悠然安逸得很。
沈青卿絲毫不知外面的那些事,這會兒正躲在書房中寫文章。
皇太子很快就會繼位,北地形勢越發緊迫,
沈青卿準備以青莘之名為燕王一脈造勢。
這個時代文字的力量是格外強大的,
此前盛淮安曾讓她書寫贊揚燕王的文章,便是看中了這點,
一是迫使她明確站隊,二是有借青莘之名拉攏文人之意。
只不過那次她是被動的,受其指使,
此番卻是她主動的,心甘情愿。
沈青卿一旦認真投入,便會注意不到旁的事。
她這會兒正全神貫注琢磨著措詞,忽覺身側有風“刮”來,帶來了一陣清涼之感。
沈青卿只當是翠芽在一旁扇扇子,便頭也不抬的說道:
“還是我的芽兒最體貼了,一會兒寫完就賞你兩個么么噠。”
若是換了平日,芽兒聽到這話定是含羞帶怯的回上一句“姑娘又拿奴婢尋開心~”
可今日的芽兒卻沉默的很,反應十分淡定,
只是那風扇得更大了些,涼絲絲的讓人很舒適。
沈青卿納悶的側過頭,看到站在身側的那個人,頓時驚得瞪圓了眼,
“五爺?!您…您怎么在這兒?”
只見盛淮安一身牙白色常服,還未干透的長發用白色發帶束在頭頂,
正手持折扇,一下一下為自己扇著風。
他的面色有些蒼白,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己,漆黑的眸間蘊藏著捉摸不透的情緒。
沈青卿想起他身上還有傷,也顧不上驚訝了,
當即放下筆轉到他的身后,想要看卻又什么都看不到,只能語氣焦急的問道:
“你的傷怎么樣了?上藥了嗎?好些了嗎?你怎么回來了?京城那邊如何了?王爺還好嗎?”
一連串的問題砸得盛淮安啞然失笑。
他放下折扇,伸手將人重新拉回至身前,垂下眼看著她。
天氣熱,小姑娘鼻尖有汗,周身散發著幽幽香氣,讓他忍不住又向她靠近了一步。
“卿卿。”
他并未回答,只是開口喚她,
低低的嗓音有些沙啞,似哄似騙,格外的蠱惑人心。
沈青卿被這一聲叫得莫名緊張起來,長睫微微顫動著,無措的錯開視線,不敢去看他的眼。
屋內氣氛忽然變得曖昧。
沈青卿一只手被他握著,另一只手下意識抬起,指尖抵按在他胸口,阻止他的靠近,
“你,你能不能離遠些……”
“不能。”
這次他回的十分痛快,語氣斬釘截鐵。
沈青卿被噎得一怔,不由得有些氣惱,面頰微微泛紅,抬起眸瞪他。
這么一對視,就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之處。
那雙深邃的眸間似乎藏著一縷哀傷。
是在……思念他的皇祖父嗎?
想起他這陣子接二連三的境遇,沈青卿心頭一軟,
不忍心再抗拒他的靠近,緩緩放下抵在其胸口的那只手。
下一瞬,就被他扯入了懷中,結實有力的手臂毫不客氣就環上她的腰肢。
“卿卿,讓我抱一會兒吧。”
頭頂傳來他的低語,帶著絲絲祈求。
沈青卿沒吭聲,只柔順的任其抱著,
見其沒有旁的進一步舉動,原本緊張僵硬的身體才漸漸放松下來。
他身上硬邦邦的,卻又不會覺得硌人,
周身散發著一股剛剛沐浴過的清香,十分好聞。
男人的氣息太過炙熱,抱得久了,沈青卿又不受控制的開始緊張。
有點想躲……
但想起這人眼底的那抹難過,只好抿了抿唇瓣,一動不動的倚在他身前,安靜的聽著他胸腔內沉穩有力的心跳。
“你的傷好了嗎?”她有些擔心。
盛淮安沒回話,只是大手在她腦后撫了撫,
像是在寬慰,又像是在敷衍。
沈青卿剛想接著追問,就聽到他有些好奇的問道:
“么么噠,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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