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
金燦燦的肉丸子剛出鍋，香味彌漫。
祁少白想去抓，手被盛沐沐一巴掌打開，瞪他一眼。
“洗手了嗎？”
祁少白瞬間蹙眉，語帶委屈：“早洗過了。”
正在往鍋里下丸子的老太太見狀，呵呵笑起來。
“小不點從小就這樣，我一邊炸他一邊偷吃，怪得很，吃那么多也養不成小胖子。”
盛沐沐見老太太在笑，也跟著笑起來。
祁少白唇角輕輕抿著，沒有笑。
聽太奶奶提到從前，瞬間陷入回憶之中，眼睛竟有些發酸。
過去的祁家算不上寬裕，只是普通家庭。
但他被養在太奶奶身邊，一點苦也沒有吃過。
太奶奶愛笑，慈祥又嘮叨。
退休工資幾乎全用在了他身上。
他還記得，太奶奶最常說的一句話——“別人家小朋友有的，我們家小不點也要有。”
七八歲時，學校曾風靡過一段時間四驅車風潮。
他本來有一輛，可在一次和同學競速的過程中，不慎掉進了水溝里。
發動機泡了水，徹底報廢。
一輛正版四驅車加單配發動機并不便宜，他不敢和太奶奶說。
卻在幾天之后的某個早晨，見到床頭柜放了一盒全新的。
……
三年級之前，他還沒開始沖個頭，和其他同學相比，偏瘦弱。
學校訂新校服，即便按照正常尺碼報上去，拿到手里的，總還是大了些。
太奶奶會親自替他裁改，并將內里密密麻麻加固一層車線。
……
他還記得，有一次學校開家長會。
他在操場花壇邊坐著等太奶奶出來一塊回家。
經過幾個隔壁班的小子，嘴臭取笑他。
說全校就他一個人沒有爸爸媽媽來，說他是沒人要的孩子。
他揚起拳頭要打回去，小小的腦袋突然被一雙溫暖的手蓋住。
太奶奶出現在身后，用拐杖跺跺地，嚴肅呵斥，趕走那幫小子。
第二天，那些同學的家長領著孩子來家里道歉。
之后，再沒有人取笑過他。
他們知道，祁少白沒有爸爸媽媽陪在身邊，但有一位更不好惹的太奶奶。
……
祁少白只是稍稍回想，腦海里便冒出一幕又一幕童年畫面。
眼前的太奶奶，還和記憶中一樣，笑容慈祥，精神抖擻。
心中一陣暖意劃過。
祁少白和盛沐沐一左一右繞在老太太身旁。
盛沐沐在打下手。
祁少白幫不上忙，便努力吃。
吃得越香越捧場，太奶奶笑得越開心。
期間，祁少白聽到盛沐沐的手機響了。
電話接通，沒講幾句，掛斷。
只見盛沐沐又重新發了個視頻電話過去。
舉著手機拍攝，讓太奶奶和他都入了鏡。
叉著腰得意洋洋對電話里的人說：
“看，奶奶在炸肉丸子，香得不得了，可惜你吃不到咯~”
話落，太奶奶和他都笑起來。
電話里傳來老爸低低的笑聲。
太奶奶側著臉看向屏幕，“大不點，你別饞，奶奶給你凍一些在冰箱里。”
電話里一聲輕柔的“好”傳來。
祁少白不知不覺嘴角上揚。
香氣四溢的廚房。
炸肉丸子炸得不亦樂乎的太奶奶。
舉著手機拍攝的小后媽。
電話那頭吃不到剛出鍋肉丸子的老爸。
一切都平平淡淡，如此日常。
他好喜歡這種無波無浪的簡單日子。
……
張管家將最大一間客房收拾出來。
在裝修之時，這間臥室便是留給老太太來時居住的。
浴室處處有扶手，四面墻上安了軟墊。
床墊是老年人護脊椎款。
小陽臺外種了許多景觀盆栽。
房內有一張書法桌，筆架上懸掛著從各地搜羅來的名貴毛筆徽墨。
因為上次視頻時得知老太太最近報了老年大學太極劍班。
祁默特地命人尋來幾柄匠人打造的太極劍。
第二天清早。
盛沐沐是被樓下院子傳來的悠揚音樂聲喚醒的。
揉著眼睛趴到陽臺欄桿往下看。
老太太穿著月白色寬松長袖長褲，正在耍劍。
弓步、推手、直刺、上挑……
一招一式，有模有樣。
盛沐沐突然想起之前答應過老太太的話。
要替老太太將耍太極劍的樣子拍下來，做成花花綠綠的電子相冊，讓她發到老年大學群里，成為最酷的老太太。
正想著。
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悠悠飄上來。
“沐沐，來，下來一起。”
老太太一記右弓步，抬眸間見到了樓上穿著睡衣打著呵欠的孫媳婦。
年紀輕輕，剛睡醒就打呵欠。
可見平日缺乏鍛煉。
是時候傳授幾招。
盛沐沐彎著眼眸朝樓下揮揮手，乖巧應聲：
“好的奶奶，我這就下來。”
洗漱好，盛沐沐換了輕便的運動服運動鞋。
一來到院子，便被塞了一柄太極劍在手里。
祖孫兩人一前一后，隨著音樂緩慢動起來。
年逾古稀的太奶奶，穩健從容，姿勢標準。
未滿三十的孫媳婦，腳步虛浮，手忙腳亂。
一旁的張管家默默搖了搖頭。
瞧著四肢極其不協調的太太，想笑又不敢笑。
一共三十二式，才把前面八式學得稍微熟練一些，盛沐沐已經累得滿頭大汗。
她擺擺手坐到一邊椅子上，喝了口水，道：
“奶奶，我不行了，得歇會兒，我給您拍照片。”
老太太一聽，精神頭更足了。
將領口衣擺整理好，特地選擇前院噴泉作為背景。
認認真真又耍了一套。
為了錄下更好效果，盛沐沐半蹲著，穩穩拍攝。
之后從成片中截取二三十張照片，精挑細選加濾鏡，最終選中十幾張，做成了電子相冊，發到老太太微信里。
老太太將劍收回劍鞘中，放在戶外桌子上。
接過傭人遞過來的茶水，匆匆喝了一口，便迫不及待把剛收到的電子相冊發到署名為【老年大學《太極劍二班》】的微信群里。
仍覺不夠，又讓孫媳婦兒幫忙選了最好看的一張，發了條朋友圈，換成新頭像。
盛沐沐十分有耐心地操作著手機，帶著笑音對老太太說：
“奶奶，我給您設置的動態背景，您看。”
老太太花白的頭發湊過來，笑彎了眼：
“喲呵呵，這個好這個好，還會動哩。”
剛要把手機還給老太太，“有一條新的點贊”提示出現在屏幕上。
點進去。
備注叫作“大不點”的人，點了個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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