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就要分家。
這事兒很快就在清河村傳開了。
大雷媳婦帶著兩個兒子還有兩個小閨女分到趙家一個破屋住下了,家里的東西啥都沒帶走。
葉琛轉道去了破屋,將準備的見面禮遞給了大海媳婦,對大雷媳婦道:“一畝田都沒分出來,以后準備咋辦?”
大雷媳婦感激地看了葉琛幾眼,“家里的事情都是我跟兩個孩子操持的,我們走了,這些活肯定沒人干,除非他想莊稼爛在地里,不然他肯定會回來求我們的。老蔫,你放心吧,我們有手有腳,怎么也不至于餓死。”
大海弟弟睜大了眼睛,怯怯地說道:“這幾天我看見潘寡婦在咱們家屋頭外轉悠,我們分出來了,她會不會跟爹......”
他才十一歲,就已經聽了這些烏七八糟的破事,大雷媳婦氣得心口都在滴血。
她深吸一口氣道:“他要是有個當爹的樣子,你們就繼續當他是爹,他要是做荒唐事,不認他也不是不行……就是苦了大海媳婦,第一天嫁進來就跟著受苦。”
大海媳婦抓住大雷媳婦的手道:“娘,我不苦,我先來把屋子收拾干凈……”
一家人忙活起來。
葉琛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全村人都在議論趙大雷家的破事。
劉老太太背著篩子,累得腰都直不起來了,將家里的枇杷果拿了一把塞進葉琛手里,“大海娘前腳剛走,潘寡婦就厚著臉皮摸到趙大雷家里去了。”
“趙大雷上次快死了,是他媳婦舍了命照顧他啊,他咋能干這種下地獄的事情。”
葉琛冷笑,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趙大雷要是能改過來,就不叫趙大雷了。
葉琛搖搖頭:“大雷媳婦分出來了以后過清凈日子多舒服,就怕趙大雷不要臉拖累大海兩口子。”
大雷媳婦不管趙大雷,無人能說什么。
但趙大海不管自己親爹,村里一些老人家肯定會有意見。
不過這都是別人家的事,不在葉琛操心的范圍之內。
他剛準備回家干活,又被劉老太攔住了。
老太太有點羞赧地說道:“那啥,老蔫啊,我跟你商量個事兒,就是那啥,你那侄子不是每天教小壯他們讀書識字嗎?我能不能厚著臉皮,讓栓子跟著一起學子?你放心,我不占便宜,我給束脩費。”
正巧溫華在院子里薅狗毛。
葉琛招手將他喊過來,笑著說道:“劉老太太,這事兒你得問他啊,我可做不了主。”
劉老太太又把話說了一遍,溫華點頭道:“帶把胡床一起過來就是了,不是什么大事。”
“還沒到秋收的時候,我家也沒糧食,鴨子還小也沒到生蛋的時候。”劉老太滿臉不自在,“我讓栓子爹砍幾擔干柴來先墊著,以后再補上,成不?”
溫華都還沒來得及拒絕。
門口又來了一個人,是元家老太太,前些年從鳳翔府搬來的。
如今,七十出頭,白發蒼蒼,走路卻還很穩當。
元老太太手里拿著一個布包,抖出五十多文錢直接塞進了溫華的手里:“鎮上讀書錢動不動就要幾兩,這多錢我元老婆子出不起。不過我要求也不高,讓元載多認幾個字就成。”
“晚點我讓元載過來給你磕頭。”
元老太太說完這番話就走了。
劉老太回家就讓兒媳婦扛了兩擔柴,幾條魚,放在葉家院子里。
生怕被拒絕,放完就走了。
溫華手里拿著錢,眼睛看著地上的干柴,他莫名想到了小時候那段歲月,他在老秀才家里念書,村里其他人也會將孩子送到老秀才家里來,老秀才沒要過束脩費,但是村里人會自發帶許多東西來,一捆干柴,一個雞蛋,一塊布,一斤米,一碗面……老秀才就是靠著鄉里鄉親給的束脩費,才能撐著將學堂辦下來,辦了一年又一年。
如今老秀才是真的老了,學堂是老秀才的兒子接手,一代又一代地傳承下去。
溫華收回思緒,將手里的銅板遞給了葉琛:“我是姑父請來的先生,不該私下收束脩費。”
葉琛沒有接,而是開口問他:“如果想學認字的人越來越多,你打算如何?”
溫華不知怎么回答。
他來這里教書,是為了償還這些年欠下姑父的債。
姑父的債還清之后,或許,他就該走了。
他走之后,這里的孩子們怎么辦呢?
溫家村有老秀才,有老秀才的兒子,而清河村,認字最多的人是葉凡。
“暫時辦個村塾,讓更多的孩子認識更多的字,他們給的束脩你就收著,這是屬于你的。”
葉琛道,“不過我也給了束脩費,所以我有額外的要求,二壯和小壯不跟大家一起上課,單獨教他們兩個,上課的進度要快一點,比如說,我希望短時間之內,二狗能精通算術,小壯能熟讀蒙學經典。”
溫華不屬于清河村,他遲早會走出去。
學會了蒙學,就能送小壯去鎮上的私塾,不需要讓溫華繼續留在這里。
溫華不知道葉琛已經想了這么遠,他點頭道:“加快進度,那就要增加讀書時間,以后下午可能也要讀一個時辰。”
葉琛點頭:“你來安排就是了。”
“還有。”溫華遲疑開口,“這些束脩費,糧食我想拿去給大姑,銅錢我想送去給溫家。”
他讀書這些年,大姑也出了力,雖不如姑父出得多,但大姑也是竭盡全力了。
還有溫家,生他養他這么多年,為了他讀書,全家都在吃苦,他也想盡快回報一大家子人。
葉琛知道他是個有良心的人,并沒有提出反對意見。
到了傍晚時分,院子里熱鬧起來。
多了隔壁的劉栓子和元載,加上四個小子和葉凡、滿倉,一共八個人。
兩行四排,八個孩子規規矩矩坐著。
今晚上算術課。
之前的算珠已經拋光打磨好了,四個算盤擺放在桌子上。
底下坐著的孩子們兩眼放光。
葉琛不打擾他們上課,帶上銅板去老葉家付錢。
葉五四如今闊氣了,這幾天做水龍車一口氣掙了五十文。
村里人叫他,都恭敬地喊了一聲葉大叔。
見兒子送錢來,無論如何都不要,“木頭是山上砍回來的,工具都是自個家里有的,算珠也是孩子們自己拋光打磨好的,我也沒做啥,哪能收錢……”
“華兒說,這算鎮上最便宜的算盤做得還好看,最便宜的是五十文錢一把,我就給您算五十文,一共四個,這里是兩百文錢。”
葉琛不由分說將銅板放在桌子上,放下就走了。
葉五四掐了煙,想追出去,葉老太太開口道:“兒子給你,你就收著唄,他現在買賣做得那么大,萬一哪天出點變故,過不下去,咱們給他提前攢著點。而且幾個孫子也都大了,該娶妻了,到時候你不拿錢?”
葉琛回到院子里,聽到溫華嚴肅認真地在教算盤基礎口訣。
他以為葉三壯會認真聽課,卻看到這小子雙眼無神盯著地下,一看就在走神。
他不由嘆了一口氣,孫玉芬都嫁人了,這小子竟然還沒走出來。
看來,他得跟三壯好好深入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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