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琛看著劉志剛的家的娃子,連忙上前,“出啥事了?”
“村東面來了十幾輛馬車,隨行還有氣勢洶洶的軍隊,他們穿的衣裳跟駐扎在村邊兒的軍隊完全不一樣,花里胡哨的,村里的團練靠近想問一下情況,差點被直接射殺了。”栓子喘著大口的粗氣,“老蔫叔,那群人鼻孔都要上天了,一看就不是好人,您要當心些。”
葉琛站在作坊的墻梯上,往遠處望去,果然看見一排氣勢洶洶的車隊,打著各色的旗幟,尤其是那一水的明光鎧,看一眼就讓人嚇得慌。
聽到動靜的三壯第一時間召集了團練。
清河村并未接到任何通知,這個時候有來路不明的軍隊入境,清河村自然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來者止步!”三壯立身戰馬之上,一臉嚴肅,“這里是清河村,沒有兵部的印信,不允通過!”
從車隊里走走出一名彪悍的將領,冷笑道,“這北海的民風果然彪悍,連金吾衛的車隊都敢阻攔,來人啊,給我拿下!”
車隊之中,立刻分出來一隊甲士,不分青紅皂白的就要去抓三壯。
“哼!”三壯冷笑一聲,從腰間把唐橫刀抽了出來,“不出示兵部印信也就罷了,還敢對對方團練妄動干戈,什么金吾衛,我看你是亂臣賊子!”
“來人!”別看三壯在葉琛面前是個乖寶寶,這臭小子將清河村團練訓練的跟山里的猛虎一樣,雖然不著甲胄,但是一聲吶喊,將士們皆抽刀持刃,頃刻間一股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葉琛見狀,心頓時往下一沉。
自家三壯行事,有些過于莽撞了。
這般裝束,怎么可能是亂兵?
而且能穿著這種裝束的兵馬,又有幾個不囂張跋扈的,得罪他們做什么?
不過既然是自己兒子,不論是多大的雷,自己都得背。
而彼時老村正已經先葉琛一步趕到,“將軍在上,敢問是何緣由,駕臨我清河鄉。”
老村正說話還算是客氣,豈料那年輕的將領一點面子都不給,冷哼一聲道,“你算什么東西,也配問本將軍行蹤!給我滾開!”
村正氣的胸口翻涌,但依然耐著性子說道,“這里是大周北海郡轄下清河鄉治所,依大周法度,若是兵部行文,鄉治有權拒絕軍隊入城。”
旁邊兒有嚇破膽的村民小聲道,“村長叔,跟這群當兵的較什么真啊!他們想過就讓他們過去吧!”
老村正又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
老村正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清河村雖然富庶,但說到底距離鄉鎮還有很遠的路要走,人家耍賴說著不是城,自己一點辦法都沒有。
而且清河村團練雖然精銳,但是跟眼前這支隊伍比起來,還是有相當大的差距的。
果不其然,就見那戰馬上的年輕人冷哼一聲道,“你告訴我這是城!連城郭都沒有,這算哪門子城!?”
而就在眾人僵持之時,葉琛已經到了,他看了看眼前的情況,淡聲道,“在下清河鄉鄉頭葉琛,請問閣下是?”
“吾乃金吾衛中郎將盧照乘,”男子一臉傲氣,“聽說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在你府上讀書,可有此事?”
葉琛一聽,知曉其來路,又見他出言不遜,冷笑道,“關你屁事?你是金吾衛,我是清河村鄉頭,互不統屬,我沒必要向你匯報吧?”
葉琛曾聽盧照凌提起過,他跟他姐跟盧家的關系相當不和睦,他和他姐之所以跑到那么遠的地方來做官,就是因為受家族的排擠。
眼前這個人來勢洶洶,明顯就是朝著盧照凌來的。
范陽盧氏雖然是天下一流的士卒,但是胳膊想伸到北海來也難,所以對于盧照凌在葉家讀書一事,葉琛一直也沒說什么。
但是沒想到,今日竟然有盧家人找上門來。
而且還敢欺辱三壯和老村正,這葉琛就不能忍了。
很顯然,盧照凌在盧家過得非常慘,眼前這個叫做盧照乘的是一點面子都不給他。
盧照乘大怒,喝道,“混賬,一個小小的鄉頭,竟然敢阻撓我金吾衛中郎將,來人啊,將他抓起來,搜拿盧照凌!”
“我看誰敢動我爹!”
三壯一聲怒喝,手中令旗揮舞,清河村團練直接擺開陣勢。
其中軍陣之中的弓弩手更是抽弓搭箭。
那盧照乘氣的渾身顫栗,喝道,“你們這群鄉巴佬,莫非連范陽盧氏都沒聽說過?和盧氏作對,就不怕全村覆滅嗎?我再說一次,給我滾開!”
眾人內心自然恐懼。
清河村不似一般落后的村子,與外界的溝通相對比較多。鄉親們自然而然的也就知道范陽盧氏是何等的龐然大物。
但是大家伙更加清楚,他們的飯碗是誰給的。
所以即便是心中畏懼,依然沒有人讓開,反而緊緊握住手里的兵刃,擋在最前面。
雙方對峙,似乎有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盧照凌正在學堂罰站,駱夫子今日對他的考試成績相當不滿意,自然免不了責罰。
但是盧照凌一直秉承著無所謂的心態。
挨罰就挨罰。
孟子道性善,越打越不念。
外面忽然有了動靜,盧照凌又神游物外,琢磨著怎么溜出來,去看看熱鬧。
就在這時,二壯沖了進來,“你們盧家來人了!”
“什么?”盧照凌大喜,連忙擦手道,“是不是我阿姐派人來提親了?這個木頭疙瘩終于開竅了啊!”
他剛要沖出去看熱鬧,哪怕是回頭夫子打自己手板,自己也認了。
卻被二壯潑了一頭冷水,“不是你姐的人,是長安來人了,叫什么盧照乘。”
盧照凌呆住。
表情瞬間漲紅了起來。
這就過分了。
自己都從長安躲到北海來了,沒想到他們還不想放過自己。
他摸了摸腰間的寶劍,抬步就往外走。
二壯拽著他的胳膊說道,“你叫盧照凌,他叫盧照乘,看他氣勢洶洶的摸樣,十有八九是來找你麻煩的,要不現在派人去找你阿姐求援?”
盧照凌咧嘴道,“我一個男子漢遇到麻煩,找一個女人求援,我還活不活了。”
二壯一想也對,便拉著他往葉家宅子走,說道,“你去我家地窖里躲一躲,萬一我爹抵擋不住,他們搜不到人,就找不到你麻煩了。”
盧照凌站著沒動,說道,“我那堂兄是金吾衛,無故不得離京,既然他跑到清河村來找我,就一定有十足的把握尋我麻煩。我大可以一躲了之,村里的鄉親們何辜?”
二壯惱火道,“你怎么聽不懂人話呢?你這個時候出去,豈不是羊入虎口?我爹那么大本事,還護不住你?”
盧照凌搖頭道,“你父親還真的護不住,走吧,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話音剛落,就感覺脖頸一涼,人栽倒在地上。
不知道何時來到此地的潘虎咧嘴道,“二壯少爺,對付這等犟種,講道理沒有用!”
說著,二人將盧照凌所在一處地窖之中,用貨物遮蔽,這才重新出門。
村外,盧照乘的聲音越發的冷冽,“我再說一遍,盧照凌不尊家規,不聽家主命令行事,已經鑄成大錯。我此番前來,就是要將他抓回去,由家主處置。誰敢攔著,就是跟我們盧家作對!”
“這是人家盧家的事兒啊,咱們跟著摻合什么?”
人群中不知道誰喊了這么一句,瞬間大家伙的氣勢就弱了下來。
對啊,這是人家盧家的家事啊,大家伙憑什么干預?這年頭宗族之法大于天,既然是家主的命令,盧照凌為什么不遵從?
見眾人的氣勢漸衰,盧照乘越發得意,正準備再接再厲。
人群之中的葉琛卻走了出來,聲音冷淡道,“這么說來,你是假公濟私,帶著朝廷的兵馬,來抓你們盧家的人?盧家好大的威風啊!連圣人的親衛都可以帶著招搖過市,欺壓民眾,你們這是準備造反不成?”
盧照乘聞言,表情雖然依然傲然,但內心卻緊張了起來。
眼前這個男人,真的是夠難纏的。
既然說不通,就別怪他來硬的了。
盧家乃是天下第一流的世族,自己此次前來北海郡,穿州過縣,路過那么多地方,連所謂執掌地方大權的刺史都要對自己禮讓三分。
只要自己事情做的干凈,誰敢亂嚼舌頭?
再者說了,北海郡的郡守是盧秀寧,他就不信她敢徹底跟家族決裂,上告此事。
想到此處,盧照乘一揮手道,“進去給我搜!”
一群沒有見識的鄉民罷了,也敢跟盧家作對。
這一次,他一定要將盧照凌帶回家族,讓家主好好的責罰與他,讓每一個盧家子弟知道,不尊家主號令的下場。
更為要震懾盧秀寧,讓她知道,不要以為做了個郡守就能掙脫家族的束縛。
她這個郡守在家族面前屁都不是,想要繼續安穩的做她的郡守,就要老老實實聽家族的安排,為家族的利益開道。
盧照乘一招手,三十余名親信士兵,穿著明光鎧朝著村子靠近。
他們才不信一群鄉巴佬敢跟他們金吾衛動手。
只是他們剛往前走了沒有兩步,村里傳來了更大的動靜,這一次不僅是村里的男丁跑了出來,就連村子里的婦人,也拿著菜刀、農具沖了出來。
正在休息的趙云纓看到這一幕,一臉的驚訝。
這個世界上竟然有這般團結的村子么?
被震撼的趙云纓,手里提起了長槍,一步步走了過來。
他還沒抵達現場,一直揉著脖子,提著寶劍的盧照凌便沖了出來。
葉琛確實安排二壯去將盧照凌藏起來了。
但是他其實心里也有一股子情緒,那就是看看盧照凌到底有沒有他口中所說的那么勇敢。但理智戰勝了這種情緒。
只是沒有想到,盧照凌這小子那么厲害,竟然裝暈騙過了二壯。
“你怎么出來了?”二壯看著盧照凌腦袋上頂著枯草,一臉氣憤的模樣,當場驚呆了。
“給我住手!”盧照凌大喝一聲,確實沒有理會二壯。
盧照乘嘴角露出了嘲諷的笑意,“盧照凌,你怎么不繼續做縮頭烏龜了?趕緊過來束手就擒,我保你歸鄉之路,免受皮肉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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