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醫生提了做試管的建議后，賀時宴就沒來過醫院。
看著賀子岳被化療后的各種排異反應折磨的痛苦，景瑟心里堵得難受，越發堅定了盡快懷孕給賀子岳動手術的心。
春節后就是元宵，江城大街小巷掛滿了各色燈籠，從賀氏集團的樓上俯瞰，整個江城都沉浸在佳節熱鬧的氣氛中。
“賀總，春節前后，景小姐一直和方小姐待在一起，初一下午兩個人去了趟商場，景小姐在商場遇到了她母親葉淑蘭。”
辦公室里，賀時宴靠著皮質沙發看合同，“之后就去了酒吧？”
“是的。”
助理猜測，“要不要讓人去趟景家，打聽一下說了什么？”
賀時宴的眉心微不可聞的皺了一下，沉默了兩秒，在合同的末頁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淡聲道，“不必。”
那女人的父母現在視她如棄子，無非是說了些不中聽的話，讓她受了刺激而已。
正說著話，外面傳來敲門聲。
進來的是阿曼達，提著一個精美的食盒，“賀總，先吃飯吧。”
賀時宴抬起手腕，露出一塊百達翡麗手表，顯示已經中午十二點了，便“嗯”了一聲，合上了手頭待處理的文件。
阿曼達打開食盒，從里面端出一份簡餐和一碗熱氣騰騰的元宵。
“元宵是景小姐送來的。”
賀時宴的眸色微微斂緊，“她人呢？”
“放下東西就走了，我剛好下樓給您買午餐遇到的，本來以為她找您有什么事，但我問了她也不說。”
周助理小心翼翼，“是不是子岳少爺的事？”
這話剛說完，就迎接了賀時宴一記冷眼，周助理連忙閉上嘴。
賀子岳的病情一直都是他這個當助理的跟主治大夫溝通的，所以沒人比他對治療方案更加清楚，只是事關老板的家事，知道也得裝不知道。
看著桌上的元宵，賀時宴皺了皺眉。
另一邊，景瑟送完元宵后便離開了賀氏集團大樓，走遠了才在路邊打車。
剛招停了一輛出租，口袋里傳來手機震動的聲音。
看著來電顯示賀時宴的名字，她遲疑了幾秒，按下接聽，“喂？”
“在哪兒？”
電話里，男人的聲音薄冷一如既往，聽不出任何情緒。
景瑟小聲道，“在打車。”
“十分鐘內，到我辦公室來。”
“啊？”
景瑟愣了一下，對方已經掛了電話。
出租車在路邊鳴笛，司機把窗戶搖了下來，不耐煩的催促，“大姐，你走不走啊？”
景瑟忙道了歉，轉身往賀氏大樓跑去，身后傳來司機罵娘的聲音。
十分鐘后，景瑟到了賀時宴的辦公室。
賀時宴穿著白襯衫，修長的手拿著木質筷子正吃午飯，桌上有一碗元宵紋絲未動，表面的湯汁也都凝結在了一起。
景瑟的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有些難受。
元宵是她親手做的，給賀子岳和方敏各留了一份，還有一份送到他這兒來了。
景瑟抿了抿唇，問道，“你要是不喜歡吃元宵的話，下次我給你做別的。”
賀時宴的鳳眸中掠過一抹冷淡，“你覺得我像是缺飯吃的樣子？”
景瑟緩緩搖頭。
二十幾年大小姐的生活讓她活的足夠驕傲清高，她不會討好別人，做點吃的送過來，已經是她能想到最體面的方法。
而這種方法，卻被賀時宴一眼看穿。
“直說，來找我干什么？”
景瑟的雙手用力的絞著外套的下擺，鼓足勇氣道，“我想做試管。”
“理由。”
賀時宴冷冷地看著她。
“救子岳不是理由么？”景瑟急聲道，“我沒辦法什么都不做，等一個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出現的配型，就算是我等得起，子岳等不起。”
“你看過自己的體檢報告么？”
“看過。”
景瑟的聲音忽然小了下來。
她知道賀時宴的意思，從她的體檢報告來看，她的身體不適合備孕，即便是做試管，能成功的概率也低，這就意味著要做很多次，對身體的傷害是個惡性循環。
“但我還是想試試。”
視線中，女人的臉很瘦很小，一雙眼睛卻格外的清澈倔強。
好言難勸該死的鬼。
賀時宴心里某處動了動，有種異樣的感覺，讓他頭一次對既有的決定產生了動搖，這種搖擺不定的局面讓他感到煩躁。
“隨便你，你想做就做吧。”
薄沉的聲音帶著幾分不耐，在偌大的辦公室里回蕩。
聽到這話的瞬間，景瑟欣喜若狂，“真的？你答應了？”
賀時宴將目光從她臉上移開，冷漠道，“出去的時候把門帶上。”
“好！”景瑟連忙點頭，“那我不打擾你了，我先走了。”
聽著關門聲，賀時宴忍不住抬起頭朝著門口望去。
開門聲卻再次響起，景瑟的腦袋忽然從門外探進來，齊肩的長發甩在一側，露出一張秀麗清純的臉，滿是掩飾不住的高興，高聲道，“忘了說了，謝謝你！真的謝謝！”
賀時宴目光一滯，緊皺的眉頭緩緩松開。
景瑟走后，賀時宴打了一通電話出去。
“喂？是我。”
“……”
電話那頭是一道男聲，聽到他說要做試管后，立馬以專業的角度告訴他成功率，“她現在這種身體情況想要懷孕，確實只有試管這一種辦法，不過你放心，成功率還是很高的，順利的話單次取卵就夠了。”
“你什么時候回國？”
“這手術難度不高，沒必要等我……”話說了一半，那頭微微一怔，忽然想起點什么來，“你是怕她太疼了？”
景瑟體質特殊，天生對麻醉藥劑過敏，動手術時唯一能止疼的辦法就是中醫針灸穴位止疼，而國內有這種技術的人，屈指可數。
取卵雖然痛苦，但對常人而言疼痛度還在可承受范圍內，其實沒必要這么大費周章，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思索片刻，電話那頭傳來意味深長的感慨，“時宴，你有沒有覺得你自己對她，跟三年前不一樣了。”
“你想多了，”賀時宴冷聲道，“她要是就這么死了，賀子岳就沒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