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宋檀記事 > 第261章 今夜又是個不眠夜
  七夕節,京都不眠夜。

  已駕七香車,心心待曉霞,但呂序不在例。

  皇后娘娘在宮里大辦宴席,請盡各府未婚少男少女,以及新晉才俊入宮赴宴。

  唯獨沒有邀請呂序,個中道理不言而喻,有呂序在宴會上,青年才俊們那還能看到別家姑娘,不邀請呂序是正理。

  梵行自醒來見過一面,連續三四天不見人,呂序懶洋洋趴在湖心亭,把朱雀遞過來荷花燈扔進水里。

  朱雀趕緊把燈扶正道:“小姐,放河燈是給故去的親人禱告,您現在看起來像是下詛咒,您要是心情不好,不如奴婢陪您城時走走,今天街上裝扮得可漂亮。”

  “回去睡覺吧。”

  呂序有氣無力地爬起來,無精打彩往房間走。

  朱雀跟在后面道:“男人就是渣,連梵先生也不例外,訂了親把小姐拋在腦后不管。”

  “你說得對,渣男。”

  呂序走進房間,打了個呵欠要爬上床。

  朱雀連忙拉住她道:“帷房備了浴湯,小姐不如先泡泡,晚上會睡得更香,沒準能夢見梵先生。”

  “我才不要夢到他呢。”

  呂序還是走進帷房,馬上聞到一股濃濃的藥味。

  朱雀伺候呂序寬衣,伸手試一下水溫道:“剛合適,小姐快下來吧。”

  泡在各熱的湯浴里,呂序散開長發,把枕在池沿,閉上眼睛道:“好舒服,我要在這里泡一個晚上。”

  “泡的時間太長,皮膚會皺巴巴的。”朱雀邊往里面撒花瓣,輕輕推到呂序身邊道:“奴婢覺得這玫瑰花比梨花好,顏色鮮艷襯得小姐肌膚如雪,小姐怎么就不喜歡呢。”

  “玫瑰花過于鮮艷,才會長了刺還是被采摘。”呂序懶洋洋解釋道:“此花香氣濃烈,不宜隱藏行蹤。”

  “太久不做殺手了,奴婢都忘記這些常識,回頭有時間得好好補補。”朱雀把玫瑰花瓣撈起,往水里放下幾朵半開的芙蕖花道:“不知道水溫能不能把芙蕖花催開。”

  “七月了,哪來的芙蕖花?”

  呂序快要睡著了,聽到蓮花也馬上清醒。

  朱雀嗯一聲道:“梵先生費了好大勁才養出幾朵,小姐你快瞧瞧吧。”

  聞說是梵行養出來的芙蕖花,呂序睜開眼看一眼,明明心里歡喜嘴上卻道:“拿開拿開,我才稀罕他的破花。”

  “小姐果真不稀罕?”

  “不稀罕。”

  “那奴婢取走了……”

  “別別別……”呂序連忙出手阻止:“你不是要看芙蕖花開嘛,憑你那點功力行嗎?”

  “是呀,奴婢低微,一個不小心把花弄死了,豈不是白費先生一番心意。”朱雀把花推到呂序身邊道:“小姐就是死鴨子嘴硬,明明很喜歡卻假裝不在意。”

  “他休想用幾朵破花糊弄我。”呂序把一朵花托在掌里道:“還有爹爹,皇后娘娘辦相親宴,他去湊什么熱鬧。”

  “興許是皇上要選兒媳婦,請老爺幫忙瞧瞧。”朱雀輕言寬慰呂序道:“小姐別太過擔心,就算有人打老爺的主意,太子殿下在場,定然不會讓老爺有事。”

  “非也,不對啊……”呂序猛地站起來道:“先生忙得不可開交,太子殿下更不可能去赴宴。”

  “哎小姐,您沒穿衣裳。”

  朱雀趕緊拿來披風,裹住呂序的身體。

  呂序走出池子道:“朱雀,此事不對勁,我要馬上進宮,替我更衣吧。”

  朱雀七手八腳為呂序穿好衣裳道:“小姐別著急,奴婢馬上為你更衣,皇后娘娘身份尊貴,應該不會算計老爺。”

  “皇后娘娘如今的心思越發深沉,就算她沒有動壞心眼,難免宴會上有人動心思。”呂序連頭發也不及綰起就離開,生怕慢一息都會讓自己后悔終生。

  朱雀趕緊去找青鳥、朱鹮他們,駕著馬車前往皇宮,希望只是一場虛驚。

  宮宴上,帝后高坐龍椅鳳座上,底下年輕男女相對列席而坐,不時有各家小姐出來表現才藝,才子為他們吟詩作賦。

  “自打聽過呂序小姐的琵琶,各家小姐如何賣力表演,臣妾也聽著沒有興致。”席間一名年嬪妃忽然開口提起呂序,同在席的嬪妃們也會意一笑。

  “星嬪妹妹說得極是。”賢妃娘娘忍不住道:“序兒有些日子不進宮了,許久不見甚是相念。”

  “本宮也是沒有辦法,有序兒在場別人哪里會有機會。”皇后娘娘輕嘆一聲:“縱使她與梵行訂親,仍然許多人對她念念不忘,若她在場本宮這場宴會豈不白辦。”

  “皇后慎言。”恒帝忽然開口道:“他人行為與呂序何關,以后莫要與言眾人難成姻緣是她之過。”

  “皇上說得是,臣妾失言了。”皇后娘娘微微垂首告罪,恒帝道:“呂序顏色出眾非她之過,不過世人色欲熏心罷,你身為一國之母理應母儀天下,而不是與尋常婦人般論人是非長短。”

  看到皇后娘娘被皇上訓斥,新進宮的嬪妃們暗暗幸災樂禍,仿佛下一刻皇后被廢,他們就有機會當皇后。

  忽然底下傳一陣嘩然,大殿中間多了一道旖旎綺麗的艷影。

  望著長發飛揚,冶艷生姿的女子,在場不止男子,就連女子們也移不開眼睛。

  呂序即便裹在一襲黑色斗篷里,也讓在場女子黯然無光,目光冷冷掃過全場,卻沒有看到父親的身影。

  “呂序,你怎么來了!”皇后娘娘驚訝地問。

  “臣女來接父親回府。”呂序平靜地回答道:“為何不見他在宴席上?”

  “皇后邀請呂相參加七夕宴!”恒帝訝然問皇后,頓時有種不祥預感,皇后最近辦事有些糊涂,但再糊涂也不能傻到邀請呂頤參加七夕宴席。

  呂序看著平靜道:“進宮赴宴的令牌、帖子,臣女都親眼看過,上面的鳳印也是清清楚楚,把東西送過來。”

  “序兒,有什么話,我們到后殿說。”

  恒帝從龍椅中站起來,若皇后真算計了呂頤,自然不能將此事鬧得人盡皆知。

  呂序心急如焚道:“不行,就這里說清楚,晚到一息一刻,爹爹都會有危險。”

  “呂相不會有生命危險……”

  “皇后娘娘好大的膽子,竟在算計南離的重臣。”

  呂序面色瞬間沉下,眼里染上殺氣,兩手握成拳頭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皇后,到底是怎么回事?”恒帝看著有些無奈,呂頤是呂序的底線,一旦觸碰了非要死傷遍地不可。

  “臣妾……”皇后娘娘看著下面,面上平靜如水的呂序,深吸一口氣道:“臣妾……如今南離四面皆敵,臣妾也是為皇上著想,再說呂相一個男人也沒什么損失……”

  “皇后娘娘告訴臣女,什么叫做沒什么損失?”

  呂序驟然出現在皇后跟前,皇后的話戛然而止,驚恐地跌坐在鳳座。

  “皇后娘娘,當朝文相,臣女的父親在哪?”

  呂序的聲音毫無波瀾,但越是平靜越是讓人感到可怕,在場的人感受到前所未的壓迫感。

  皇后娘娘近在咫尺,強烈的壓迫感讓她窒息,面上唯余下驚恐,從什么時候開始,看著長大的孩子都變得如此恐怖。

  “皇后娘娘,臣女問您一次,當朝文相,臣女的父親何在?”呂序一再把當朝文相放在前面,就是要提醒皇后娘娘,謀害朝廷重臣,即便是皇后、是太子生母也逃不過南離律法處置。

  “皇后,你倒是快說呀。”

  望著呂序眼底下的陰冷,恒帝都急了,開金口催促皇后。

  他了解呂序的性子,這個丫頭不是不殺生,是沒有觸及她的底線,但一旦碰了必死無疑。

  “臣妾……沒有……”

  皇后吞吞吐吐,就是不愿意說出地點。

  豈不知她越是這樣,越證明她心里有鬼,一時間看向皇后的目光都有所不同。

  呂序面上沒有表情,冷冷道:“臣女的父親要受到任何傷害,臣女都會加倍還到明家主身上。”

  “呂序,這跟我祖父沒關系啊。”明凈連忙開口解釋:“皇后娘娘的決定,我們完全不知情。”

  “你的意思,要還太子殿上身上嗎?‘

  “呂序,你敢……”皇后驚恐地看著呂序。

  “皇后娘娘覺得臣女敢,還是不敢。”呂序冷冷逼視著皇后。

  殿上所有人噤若寒蟬,敢當眾威脅皇后娘娘獨呂序,但是皇后娘娘敢這樣算計呂文相,無怪呂序會絲毫不留情面。

  “呂序,你放肆了。”恒帝怨皇后不爭氣,但還是要維護。

  “若我父親有任何閃失,皇上會知道什么是放肆。”呂序傲然看著皇上道:“京都臣女能守也能……”

  “呂序,你先別激動……”皇上攔下呂序到口的話,回頭對皇后道:“呂相父女倆,于公從沒有對不起朝廷,于私沒有對不起孤,更沒有對不起你,皇后何故如此設計呂相?”

  “臣女沒有時間聽皇后娘娘講故事……”呂序忽然把皇后吸起來道:“事關父親安危,得罪了皇后娘娘。”

  “你要干什么?”

  皇后驚恐地問,生氣呂序當場殺掉自己。

  呂序詭秘一笑,俯首在她耳邊輕輕哼唱,這是她第一次對自己人催眠。

  情話般蠱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皇后開始有些恍惚,漸漸地便記不得自己身在何方,只有愛人的甜蜜情話相隨。

  眾人都知道呂序此舉很不妥,這這兩個人他們誰也得罪不起,何況皇上都沒有出聲阻止,他們更不敢上前阻止,坐在席間默默吃瓜,猜是哪家小姐色膽包天敢染指呂文相。

  但今天各家小姐都在場啊,唯一不在場反而呂家三位小姐,似乎開席沒多久便不人影。

  眾人還在暗暗猜測,呂序忽然松開皇后娘娘,轉身消失在大殿上,冰冷的聲音遙遙傳來:“皇后娘娘謀害當朝右相,皇上必須還呂文相一個公道,給南離群臣、給天下百姓一個交待。”

  大殿上眾人久久沒有回過神,直到皇后娘娘瘋瘋癲癲又哭又笑,才把眾人驚回過神。

  皇后娘娘目光呆滯,口角流津,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忽然抱著自己鳳冠大聲道:“本宮是皇帝的發妻,是太子生母,誰敢本宮的鳳冠,本宮誅他九族。”

  “皇上……”皇后四處環視一圈,沖下來抱著貴妃道:“皇上,臣妾知錯了,你不要廢了臣妾。”

  “……”

  林貴妃被皇后死死心,一動也不敢動。

  旁邊的嬪妃咽了咽口水,呂序到底對皇后娘娘做了什么,竟讓平時高貴端莊的皇后變成瘋婦。

  在場的年輕公子、小姐也倒抽一口氣,尤其是那小姐們更是后怕,從前跟呂序搶衣裳搶首飾,呂序也不過一笑置之,總以為她是軟弱可欺,如今才明白人家不過是在看戲。

  “愣著干什么,還不快扶皇后娘娘回宮。”

  恒帝終于從震驚中回過神,抹了一把冷汗,趕緊命人把皇后娘娘送回宮。

  珍姑姑和幾名宮女、內侍官七手八腳把皇后,連扶帶拖強行帶離開宴席,一時間赴宴的年輕男女不知是留是走。

  貴妃娘娘從震驚中回過神,起身安慰道:“皇上,皇后娘娘身材抱恙,您還是先去看看皇后娘娘,這里就交給臣妾和幾位妹妹一起打理,保準辦得妥妥當當。”

  “宴席就由貴妃來主持,你們也多多協助。”

  “臣妾遵旨!”

  在場的幾位嬪妃起身接旨。

  目送皇上離開后,貴妃娘娘看著眾人道:“一定小誤會,大家不必在意,更不必對外提起,大家什么才藝盡管出來展示給大家,表現好的本宮有賞。”一言恩威并施,努力保命皇后娘娘的顏面。

  大家都明白貴妃娘娘的意思,該表演才藝的表演才藝,該作詩的作詩,卻再也沒有先前的熱情。

  他們此刻更關心的是:到底是誰如此大膽敢染指呂文相?到底有沒有成功?呂序又會如何處置染指父親的人?皇上如何還呂文相公道?如何給群臣、給天下百姓一個交待。

  想到呂序提出的要求,分明是暗示皇上,今晚發生的事情瞞不住,一定會讓所有人都知道。

  貴妃娘娘看得出大家已經沒了興致,暗暗跟淑妃、賢妃、良妃交換一下眼神,他們也想不明白皇后為何要暗算呂頤,毀掉呂頤無疑是毀掉皇上一只胳膊。

  想到呂序陰冷的表情,今夜是一個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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