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的是事……”
“好吧，你不是第一個這么說的人。”
蔣昱開始還想辯解，但在側眸看了岑苒一眼后，又覺得泄氣：“我承認在有些時候，情緒比理性更適合。”
“你把情緒放在理性的對立面了，這不對。”岑苒搖頭說道：“我們要先把自己放進事物的背景里去，再去欣賞彼時彼刻彼故事里釋放出來的張力和美感，就像我們欣賞達芬奇的畫，首先認可了他基于解剖原理之下對構圖的嚴苛比例把控。我們也欣賞莫奈的畫，也是因為我們步入莫奈的視角去看他眼底真實的風景。”
“如果不是這樣，我們就無法欣賞藝術家的作品，因為比例太嚴苛的話，它就不夠靈動啊？因為目視的真實和我們認為的真實差距很大呀。”
“后面都有道理，但情緒和理性難道不是對立面嗎？”蔣昱不理解岑苒的邏輯：“正因為情緒化和理性的不同，才會有人善于共情、有人顯得冷漠，我說的是表相。”
“……我們最好不要繼續這個話題。”岑苒輕嘆著說道：“果然見多識廣這個詞是對的，見過各種各樣的人，才能理解各種各樣的話、各事各樣的事。”
“我覺得你在批評我。”蔣昱作勢擦汗。
“沒有沒有，謝謝你讓我看到人類的多樣性。”岑苒忍不住的笑。
“說真的，我就覺得有的人很莫明其妙。Orpheus明知道回頭的后果、也明知道堅持的結局，這種時候就算有萬般阻力也不能回頭，這個道理總是對的吧？他就為了短暫的那一下不被誤會、不讓愛人傷心，就放任自己由情緒作主，造成最后的悲劇。”蔣昱還是不解地說道：“音樂是好聽的，但故事是愚蠢的。在我看來，就算限定神權背景，神給他的這個考驗簡直是送分題，卻被他做成了生死題……”
岑苒看著他一臉委屈不解的樣子，是真的相信這個故事一點兒也沒打動到他。
“我同事都這樣想。”蔣昱力證自己不是個例外。
“我相信。”岑苒點頭，看著蔣昱忍不住的笑，最后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蔣昱只是無奈。他們真是兩個世界的人。
“我不是笑你。”岑苒接過蔣昱遞過來的紙巾，擦了眼淚后，看著他解釋說道：“我就是感嘆，人和人原來真的這么大的不同。我突然醒悟了，我自己在說要設身處地才能做到萬分之一的感同身受，但身處其中卻很難做到。”
“我不知道你和林蘇爾關系怎么樣，她有沒有和你說過我們公司的事。”岑苒輕聲說道：“我的上級想用我、又擔心我鋒芒太盛威脅到他。”
“在今天之前，我和林蘇爾要比和你熟一點。今天之后，我和你就更熟一些了。”蔣昱連忙說道。
“……知道了。”岑苒輕笑著繼續說道：“我平時雖然很注意收斂鋒芒，但當你有了某種想法時，是收不住藏不住的，所以他的擔心確實有道理。我自己當然想加薪想升職，所以有時候我會刻意將老板對我的重視和欣賞放大，以試探我上級的態度。”
“我隱約有一種打算，就是想讓他知難而退。但我表面對他絕對恭順。”
“你說，他一個資深職場混子，我這點兒道行在他眼里算得上什么。我想加薪升職、我心里瞧不上他、我想取而代之，他全知道。所以我確實威脅到他了啊。”
“但我覺得他冤枉了我、他不該打壓我、他就該慫慫的任我作威作福。”
“你專業比他好。”蔣昱提醒她說道。
“和這個無關。我們講人性。”岑苒擺了擺手說道：“如果有人威脅到你的地位了，你會想：嗯，她的專業比我好、她比我更適合這個位置，我讓給她吧。會嗎？”
“……不會。”蔣昱不得不承認，人性為已，讓賢的事是不可能在現代職場里發生的。
“是啊。可笑的是，我認為他專業不如我就應該讓我，他防我踩我打壓我，我居然覺得不應該、覺得生氣……我真是太天真了。”岑苒嘆息著搖頭：“我還是弱者心理了，我應該把他當作對手，我去爭斗、他會反擊，這才是真實的現狀。”
“所以你現在能理解他了、不責怪他了？”蔣昱問道。
“對。”岑苒點頭。
“那你還和他爭嗎？”蔣昱再問。
“當然啊，職位和薪水都是我應該得的，我為什么要讓？”岑苒輕揚下巴，一臉的斗志。
“那你今天悟的這個道理有什么用？”蔣昱還是沒弄明白她的意思。
“當然有用啊。”岑苒利落地說道：“對他所有的反應和行為，我就不會再生氣的問自己他為什么會這樣、憑什么要這樣，像個小傻子一樣被他氣得跳腳。”
“我會將他當做一個值得尊重的對手，這樣我就會少生氣。我會理解他的行為，也就能部分預測他的行為，那我的計劃就會更順利。”
蔣昱連連點頭：“邏輯滿分。”
“終于進入你的邏輯鏈條了。”岑苒哈哈大笑。
“說明只要鏈條足夠長，總有重合的機會。”蔣昱也哈哈大笑，將車停在單元門口后，扭頭看她：“所以我們應該加長交往鏈條。”
“……我是不是也應該夸你一句邏輯滿分？”岑苒不禁失笑。
“謝謝。”蔣昱毫不客氣的收了她的夸贊，也就當是她同意了他那句‘加長交往鏈條’的話。
“應該是我謝謝你，讓我幡然醒悟。”岑苒笑著說道：“承認自己的功利心也沒什么不好。”
“不同類型的人容易碰撞出思想的火花，我們適合常交流。”蔣昱點頭。
“你對職場功利心怎么看？”岑苒問道。
“不功利混什么職場？只要能力許可、企業又需要，功利心驅使我們上進，并給企業帶去收益，雙贏的事。”蔣昱認真地說道：“企業最怕無欲無求的員工，沒辦法激勵呀。”
“……有道理，你這話有幾分HR的思維。”岑苒笑著點頭：“我先回去了，謝謝你的車、謝謝你和我不同的理性。”
“那我明天早上來接你，我們繼續碰撞一下。”蔣昱下車將岑苒送到電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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