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墨沒說話，垂眸瞅著鞋尖，半響回：“沒錢。”
這倒是實話，沒欺騙她，半天工資有十五，晚餐消費了十元，剩下五塊和成波的湊合著打包了一份飯。
但余思明顯不信，她聽完愣了一下，覺得宋墨太小氣，有錢卻明擺著不想借她而已。
于是，她鼻頭泛酸，淡紅色偏白的唇張張合合，怯怯道：“那...那你把手上那份飯給我吧。”
瞧著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橘馥郁忍了又忍，沒忍住，對余思破口大罵：“你他媽有沒有羞恥心啊？憑什么把飯給你？”
“好好說話。”湯心緣不贊同地拉住她。
婁一一和魏一霸看余思這個操作也傻眼了，但第一時間沒出口反駁，只等著宋墨去處理。
橘馥郁拍開湯心緣的手，陰著一張臉，語氣咄咄逼人：“裝可憐給誰看啊？我可不吃你這一套，還有，別擋道！”
余思攥緊手指，畏懼地往旁邊讓了讓，“我沒有...”
視線隨即滑到飯盒上，看了幾秒，她舔了舔干裂的唇，被那若有若無的菜香味勾得幾乎要失去理智。
片刻過后，見宋墨還未表態，余思餓得有些心慌，急忙添了把火：“以前在宿舍時，我買過很多零食，分給你們...”
言外之意，暗示宋墨該投桃報李，畢竟，我以前對你多好啊。
除了往來去食堂的腳步聲，沒人說話，氣氛掉到冰點。
宋墨目光一掃，如冷風過境。
末世前，余思父母遠在外國做生意，家庭條件頗為富裕，再加上她本人外貌出眾，是當下最流行的清純小白花臉，因此追求者很多，男朋友也是頻繁地換來換去。
那時，她經常和男朋友去市中心開房夜不歸宿，怕宿管阿姨查房抓到，便買了一堆好吃好喝的，央求其他三人幫忙打掩護。
本是一件心知肚明的交易，如今到了她的口中，卻似宋墨占了她多大便宜。
宋墨抬頭，定了定神，極具嘲諷意味地呵呵笑了兩聲，“別說的這么冠冕堂皇，趁我動手前，趕緊滾！”
這番話等同于扯下她的遮羞布，像甩了她一巴掌。
余思閉上眼睛，臉頰火辣辣地疼。
擦身而過前，宋墨氣不順，便禍水東引。
“還有，誰放你進來的，就去找他，懂嗎？”
這個小插曲，雖不愉快，但宋墨并沒有放在心上，轉頭就忘得一干二凈。
接下來三天，大家都聽說了奔波于一線的搜索團，死了不少隊員，正在大肆招攬，可結果不盡如意。
清剿東城幾百萬喪尸的目標，目前進展十分緩慢。
至于基地內部的人們，對這事漠不關心，仍按部就班地上工領錢，再花出去，日子過得平淡如水。
轉念一想，又覺得情有可原，這世上的幸存者大多自私自利，沒人會對清剿喪尸感興趣，何況就算加入了又能怎樣？
無異于杯水車薪，飲鴆止渴。
眨眼間又過了一個星期，宋墨照舊起床上工。
剛從宿舍出來，一陣冷風吹過，才發現天空中飄起了細雨。
冬天即將到來，她將口罩又往上拉了一點，更大面積地遮住因為發燒而潮紅的臉。
看了眼電子表，成波應該就快要到了。
等人的空檔，她隨意往四周看了看。
門口的路緣石上坐著的一個年邁的老人。
他皮膚黝黑，頭發花白，一只手捏著饅頭一只手握著礦泉水瓶，沉默不語。
他似乎完全沒有感覺到下雨了，就那么萎靡地坐在那里，像一堆即將熄滅的柴火。
這個孤獨的背影，驀的讓宋墨喉頭梗住，眼眶一熱。
他身上穿的那件灰色外套......她的父親也有一件款式很類似的。
宋墨在他身后看了兩分鐘，然后默默地走過去，將塑料紙板分給了他一半。
老人并沒有察覺到，只是呆呆地看著虛空，溝壑縱橫的皺紋里似乎都擠滿了風雨。
兩個人一個站著一個坐著，就這樣在雨中靜默了半晌。
準備起身離開時，他才驚覺身邊多了個人。
老人的視力似乎有點問題，眼球也比普通人的要突一些，他努力看了半天，然后操著一口質樸的方言說道，“閨女，謝謝你啊。”
“沒事，眼睛怎么了？”
“視神經腫瘤，快要看不見了，沒幾天可活了。”
他笑笑，面容透出一股豁達，似乎這人世間已無可值得懷念的東西。
宋墨欲言又止，安慰的話在嘴邊，又覺得很蒼白多余。
老人拍了拍她的肩膀，佝僂著腰，慢慢地消失在風雨中。
——
又過了大半個月，時間來到十一月初，宋墨連帶小隊其他幾人，無一例外，皆進了不同的搜索隊。
事情起源于隨著越來越多的幸存者投奔基地，人數空前絕后地達到兩萬，水電吃喝等各種資源由豐富變得欠缺。
供不應求的情況下，這就需要搜索隊去前線獲取大量物資。
但即使有槍支彈藥相助，每次回來，人員不可避免地存在受傷或死亡。
且后備力量又很匱乏，大家守著一畝三分地，靠著那點“死工資”得過且過，也不愿意去外面廝殺。
直到一次任務中，九和十兩隊全軍覆沒，無一人生存，才真正引起了上層的關注，沒過多久，便出臺了一項新的政策：
凡是年齡在十五至六十五之間的群眾，都需要在一個星期內至少出任務一次，至于其他時間，基地不干預。
這項決策，強制又霸道。
除了老人和小孩，基本上，是囊括了基地所有的壯勞動力。
人心惶惶之下，有些不服氣的，聚眾鬧事示威，以求上面收回。
但槍打出頭鳥，很快被趕來的軍人扔至基地外，用來殺雞儆猴。
拎不清的只是極少數人，大多數在歷經幾個月的磨難下，養成了察言觀色的能力。
即使心里再憋屈，也不會當面發泄出來。
這就是弱肉強食，你要是領頭的，那就聽你的，不然就乖乖閉嘴。
11月3號早晨七點。
今天比昨天還冷，宋墨系好鞋帶，又看了眼窗外，太陽被云朵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毫無疑問，是陰天。
早飯宋墨懶得去食堂吃，拿出幾塊巧克力吃了當早飯。
將一身裝備穿好，戴上護目鏡和口罩，宋墨在七點半前來到基地門口集合。
一輛又一輛的紅色卡車從基地駛出去，不用看也知道，是其他出任務的隊伍。
宋墨所在的九隊，毫無默契和歸屬感，大家都是被趕鴨子上架，不得不參加。
可以說，在座的三十人，有一半以上是頭回來，對所屬隊伍很陌生，彼此之間都略微防備。
隊長是一名入伍十五年的職業軍人。
叫史明，面色黝黑，眼神嚴肅，舉止之間自有一板一眼的端正，與彎七扭八斜靠的人群，形成鮮明的畫風。
他首先讓大家檢查一遍，全身上下帶的東西，還有背包里的各種物品，以及最重要的武器。
每名隊員統一配備了手槍和刀。
任務結束后，依然要上交回去，不得私藏。
隨后史明又介紹起此次任務。
地點：市中心圖書館；目標：尋找發電機和拿書籍。
前者還能理解，基地的運轉，離不開電。
可后者就顯得有些多余了...
拼死拼活殺喪尸，你讓我裝些沒用的東西，干什么？
這不是折騰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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