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被渣后,前任上司寵我成癮 > 第三百二十六章 兩件事
  蕭聰順著胡老栓給的信息找到尹諾時,后者已經奄奄一息,他在陰暗處看了良晌,細數尹諾的遍體鱗傷,看他無力的垂著頭,胡亂的張著腿,右手耷拉在地上還緊緊握著他相依為命的妖兵,身子一抽一抽地像條死狗。往日的高冷傲慢杳無音訊,取而代之的狼狽在那扭曲的身體上越來越明顯,他還活著,在吊著半口氣艱難而倔強的活著。

  尹諾身前三尺外,有一佝僂身影默然而立,再往遠點,是兩個身材頎長的男性,佝僂身影身著像他身上這樣的寬松長袍,也有像他這樣長長地帽檐,側對著他以至于看不清長帽檐下是一副怎樣的面容,他只是感覺似曾相識,想了一會兒終于想起,這佝僂的輪廓與他那夜見到的鬼鏢老兒何其相似!

  至于那兩位身材頎長的男子,倒是沒什么特點,身著勁裝,長著一副眾生相,一人手拿彎月戟,一人手握烏金锏,看鬢發和胡須,想來應該已經不是壯年。

  他們三個就這樣站著,一動不動,看上去像是在等待什么,老謀深算的胡老栓,看來早就料到這一出,這是在派人守著尹諾等他呢!

  對于胡老栓聯合鬼鏢老兒合伙算計尹諾這事兒,蕭聰一點也不感到意外,要是換做是他,肯定第一時間想到的也是這么辦,就鬼鏢老兒與尹諾的深仇大怨,絕對是不二人選,因為這家伙恐怕是做夢都想飲其血啖其肉,生吞活剝連佐料都用不著放!

  蕭聰不知道這一個渡河境加兩個摘星境是怎么把尹諾傷成這個鬼樣子的,但不用想也知道,事情肯定沒有這么簡單,尹諾那夜曾說,他要是想殺死鬼鏢老兒,不過是輕而易舉,尹諾此言雖有夸大之嫌,但以他的性格,絕對不是信口開河,他既然這般說,便一定有足夠的實力和手段讓鬼鏢老兒翻身不得,可現在倒下的卻是他,這事兒的確得好好思量思量,單憑其他兩個摘星境的攪和,絕對起不到這樣的效果,因為尹諾可是在渡河境盤桓多年的穩固修為啊。

  他努力冷靜下來,想著胡老栓給他出的難題——尹諾和鴻翔,他只能選擇救一個,而且選擇救尹諾的話還不一定能成功,老狐貍在他身上肯定留了不止鴻翔一招后手,可他就是想魚與熊掌盡收囊中,可又怕胡老栓心狠手辣稍覺不妙后真的對鴻翔下死手,鴻翔若是有個什么三長兩短,他定要胡老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那樣做又能彌補得了什么呢,逝者已矣,多殺無益。

  所以這事兒,他還是得仔細合計,身為一個蕭家人,就得喜歡(慣)這種極具挑戰性的事情!

  “胡老栓到底在這兒安排了多少人?他會不會也在監視我?”他捫心自問道。

  皺眉沉思半晌,緩緩搖了搖頭,心中道:

  “應該不會,這里有一個渡河境的高手坐鎮,且不說對我這天境中期的修為是否足夠穩妥,他要是再在這兒安排別的人手,那就是對鬼鏢老兒的羞辱了,鬼鏢門的總舵不在北街,最起碼在中街往里,胡老栓惹不起他,與其說是鬼鏢老兒在幫胡老栓的忙,倒不如說是胡老栓賣了個人情給鬼鏢老兒,這只老狐貍,遣我到這兒來不過是想讓我看看尹諾怎么死罷了,還說我可以親手殺死尹諾,這出以儆效尤,不過是讓尹諾給我樹立個榜樣,讓我見識到跟他作對是個什么下場!他仙人的。”

  “可若這件事黃了,鬼鏢老兒會怎么對付他呢?我且先摸清情況,再做其他打算。”

  蕭聰心里一聲冷笑,順便開啟了久未施展的紫瞳。

  方才僅是借著月光和遠處樓閣上投來的火光將前方情景看了個大概,說不得深切,甚至連馬馬虎虎都算不上,直到現在打開紫瞳,才得以看清前方的一切,同時也真切感受到之前的戰況是何等慘烈,除了剩下還能站著的鬼鏢老兒和兩個摘星強者外,再往外看周圍還橫七豎八地躺著十來具尸體,這還是完整的,那些不完整的最慘的已經成了大大小小的尸塊,斷胳膊斷腿切口平整,五臟六腑鮮血淋漓,有的還他娘冒著熱氣,看得蕭聰一陣心驚膽戰,并有點惡心,于是便不由得想起了陰諾手里的那把妖異快刀,接著便對此皆出于尹諾之手這事深信不疑,這個殺星!

  稍稍平復情緒,他又將自己本就強大的靈識開到最大,用以刺探剩下三人的狀態——至于尹諾的狀態就免了,若不是有姜采君的彌芥在手,蕭聰都懶得救他。

  以他現在的境界,通過靈識感應其實并不能準確得知對方的狀態,他是通過對方周圍各種天地衍氣的波動來進行推測的,這算不得什么絕活,但一般人還真拾掇不了,這之中對見識和經驗的考量非同一般,也就是蕭聰這種偷師百家學富五車又兼具強大靈覺的奇才能耍弄得了——他是個馭陣師,所以對各種天地衍氣不甚敏感,同時他又是個修者,所以又對修者在各種狀態下對天地衍氣的汲取有所了解,雖不敢說了如指掌,但十之七八還是有的,而對于現在的他來說,刺探一個剛剛經過生死大戰的渡河境的高手,十之七八就已經足夠了。

  在他的感應中,鬼鏢老兒和兩個摘星強者對周圍天地衍氣中死者殘留的精氣、血氣,和衍氣中本來就有的靈氣汲取最多,因為這幾股氣息相比于其他氣息波動最為劇烈,除此之外,他還隱隱感覺到有幾分源氣的波動,一般修者吸收不了源氣,只有特殊體質或者是渡河境往上的高手才可以吸收源氣,可即使能夠吸收源氣,一般情況下修者也不會主動去吸收源氣,因為源氣的吸收是不可控的并且是得出于某種原因的,對于鬼鏢老兒老說,這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他傷到了本源。

  除此之外,蕭聰還感覺到鬼鏢老兒的精神有些異常,這異常他無法形容,反正就是感覺怪怪的,可在上次他見鬼鏢老兒的時候,卻沒有察覺到這些,這不能說是意外,結合尹諾手里那把來歷不明詭譎之極的妖兵,真相似乎更趨向于尹諾欲要魚死網破之際對鬼鏢老兒造成了一定的精神創傷,這對他來說真的是意外之喜,眾所周知,精神創傷輕易不可修復,而且在剛受創后的那一段時間最是磨人,他要是想今夜救下尹諾,這無疑又添了幾分勝算,而且還是很大的勝算!

  他收起紫瞳,躲回到陰暗處細細盤算,怎樣才能在救下鴻翔的前提下順利救下尹諾,這不但是個苦差事,還是個技術活兒,因為稍有不慎,就足以讓他全軍覆沒,可自出道以來,他還真沒遇上過什么不能解決的問題,無論再棘手,他總能想到辦法迎刃而解,雖然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比如在龜府時遇上業圖天。

  依照他的經驗,打鐵雖需自身硬,但沒有金剛鉆,不爛瓷器活兒,自身本領的確是根本,但少了外在輔助,一樣事業難成,說實在的,他現在身上的寶貝算是不少,但正因為不少,所以才要仔細篩選,當然,像卜天卦、誅仙劍、龍玉那樣的神器這一次肯定是用不到,姜采君彌芥里有各種各樣的上品丹藥,除了可以醫治重傷垂死的尹諾外,倒是可以考慮考慮是否還能起到什么別的作用,再者就是蕭天宇搬進他彌芥的蕭家族蘊,琳瑯滿目近乎無所不有,可這些東西怎么用就是他的事情了。

  思來想去,還是一籌莫展,這件事成功的關鍵是在救下尹諾后如何能瞞住胡老栓,想要救下尹諾,就必須得過這一關,因為他不可能先去救鴻翔,若救不下尹諾再回到胡老栓那兒,尹諾就死定了,鬼鏢老兒直到現在還不動手,只因為與胡老栓有所約定,這約定的時限,卻不在他,他也怕萬一哪會兒鬼鏢老兒等的不耐煩,手起刀落將尹諾給喀嚓了,撇去他與尹諾的朋友關系,少了一個渡河境的仆役,那也是很可惜的!

  所以盡管他現在很努力地保持冷靜,卻還是忍不住有點煩躁不安,現在的尹諾是待宰魚肉,刀俎橫前,他現在雖然有相救之力,而對于穩操勝券還是一籌莫展,他曾想過如何阻止鬼鏢老兒宰殺尹諾,想了幾個來回卻發現這事兒恐怕不會有他想要的結果,無論是調虎離山還是聲東擊西,對尹諾恨之入骨的鬼鏢老兒為了能了解多年夙愿一定會第一時間殺掉尹諾,他的速度再快,也肯定快不過鬼鏢老兒那已經練到出神入化的暗器,尹諾現在就還只剩下半口氣在吊著,鬼鏢老兒若想殺他,還不是揮揮手的事兒,可蕭聰若想在鬼鏢老兒的眼皮子底下救他,那可就難嘍,搞不好光折騰就能把尹諾給折騰死,總不能讓他出去跟鬼鏢老兒談判吧,所以這條路子絕對行不通。

  接下來是如何萬無一失地殺掉鬼鏢老兒和兩個摘星強者,雖然這事兒想都不用想就覺得不可能,但他還自依著這個方向仔細盤算了一下,最后發現真的不可能,且不說以他摘星境的修為僅靠一次偷襲能不能殺死他仨,萬一鬼鏢老兒不戀戰跑了怎么辦,他要是跑去胡老栓那兒告狀,那鴻翔可就要死翹翹了,所以這條路子也行不通。

  不能阻止鬼鏢老兒殺尹諾,僅靠一次偷襲又不能殺掉鬼鏢老兒和那兩個摘星強者,那剩下的就只能是讓尹諾死翹翹了,蕭聰又仔細數了一遍手中里的底牌,發現若想保證鴻翔平安無事,尹諾還真的就非死不可!可他心里不服氣啊,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若連一個胡老栓都擺平不了,那他以后也甭打算在忘生谷混下去了,還想找冥烏族幫他復仇,找他娘的雞毛撣子!

  于是乎,蕭家人那股子與生俱來的犟脾氣便又上來了,

  “他仙人的,小爺還就不信了,四府我都擺平得了,今兒個還擺平不了你!”

  他在角落里展開頭腦風暴,將之前的兩條路子有重新梳理了一遍,無果之后突發奇想,

  “不破不立,破后而立,倘若尹諾死在鬼鏢老兒手里,接下來我能怎樣做呢?法陣……丹藥,姜采君的彌芥里丹藥包羅萬象,有沒有能幫尹諾假死的?抑或說,保住他的靈魂,好讓他逃過這一劫?”

  “就算姜采君煉藥技藝精湛已經接近九鼎歸一的大聲境界,可對與死而復生這件事,說起來還是不免玄幻了些,還是那句話,生死,那是老天爺執掌的事,生靈不可輕易染指,逆天而行,不但是一種本領,還是一份難得的勇氣,姜采君就算真有這通天的本領,可他有這份難得的勇氣嗎?”

  蕭聰不敢說他有沒有那份難得的勇氣,但他覺得,就算姜采君有那通天的本領,他也不會選擇去那樣做,這無關于勇氣,只關系于個人意愿,他不是那種張揚放肆喜歡較真的人,他的內斂與平和,告訴蕭聰,他不會那樣做,除非是迫不得已的即時之需。

  可除了姜采君的丹藥,現在他實在是沒有別的好辦法了,雖然他也可以發揮他的老本行,甚至愿意為了救下尹諾而耗費蕭鳳哲留下來有限的石刻,可這些都只能想想而已,是行不通的。

  思及于此,他忽然想到,

  “對了,上次交給鴻翔那塊傳送陣,一直都沒有收回來,不知道他有沒有機會使用,胡老栓是不是在坑我?”

  可惜關心則亂,現在的他實在是理不清任何關于鴻翔的問題,可不知道為什么,對于如果有機會使用石刻鴻翔必然已經逃離這件事兒他卻是十分相信,那個古靈精怪的小鬼頭,一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審時度勢權衡利弊的事兒拎得比他都清,自然知道肯定是不能被胡老栓生擒的,要不然,他的蕭聰哥哥就要進退維谷了。

  對于鴻翔有沒有機會通過石刻逃離這個賭,蕭聰不敢打,哪怕鴻翔有萬分之一的危險,他也不愿意再讓鴻翔以身犯險,因為他總覺得自己欠他的。

  胡思亂想之際,也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尹諾的妖刀,于是心里驀然一亮,好像有一道突然出現的強光射進了濃霧里,指引他前行,直到眼前豁然開朗。

  之前在與尹諾的一次聊天中曾聽對方說過,那妖刀不但有吸食人精氣的作用,還能吸食人的靈魂,倘若尹諾自己的靈魂被它吸食了,會怎么樣呢?還能找回來嗎?畢竟尹諾可是他的主人啊,而且蕭聰在第一次與尹諾交手時就明顯感覺到那妖刀有自己的兵魂,只是尚且懵懂還在覺醒,那妖兵是怎樣吸食修者靈魂的他不知道,吸收到的靈魂儲存到了哪里他也不知道,他只是在想,這些被吸收進妖刀的靈魂,是否還有自己的意識,這意識是剛一開始就被抹去了,還是靠一點點地消磨,這個問題很重要,如果尹諾的魂魄被吸進妖刀后還能找回,那自是最好,如果被吸進妖刀的靈魂是被慢慢地消磨掉,那他略施小計,還有一定的時間幫其死里逃生,如果意識在被吸進妖刀后直接被抹掉,那他就得再尋其他法子了,姜采君的彌芥里雖然肯定沒有幫人死而復生的丹藥,但只要還吊著一口氣把人救活還是小菜一碟,他的計劃說起來其實也很簡單,只要能找到機會將能保存生命精元不流失的丹藥攝進尹諾的身體里,再用他的妖刀“手刃”他,只要能糊弄鬼鏢老兒,他就有足夠的時間救出鴻翔,回來再幫尹諾還魂再生,到時候用蕭鳳哲的石刻將尹諾送走,或者是他們三個一起離開,以他們三個一個渡河,一個摘星外加一個天境的實力,留的青山在,不怕殺不回來。

  他沉下心來,順著這條路子繼續往更深處想,

  “如果我能幫尹諾找回被妖刀吸食的魂魄,剩下的事兒就是神不知過不覺的將丹藥弄進尹諾的身體里……假如將丹藥研成粉涂在妖刀上,在砍下尹諾頭顱的那一刻,稍微使點手段,就能將藥粉送進他的身體里,鬼鏢老兒精神受創,肯定察覺不出來,至于那兩個摘星境的家伙,估計也沒那個本事,我只要將妖刀留在手上,不愁不能幫尹諾躲過這一劫,可那妖刀怎么說也算是至寶,鬼鏢老兒會眼睜睜看我將之帶走嗎?這事兒,怕是懸……”

  “搞不來妖刀,難道我回頭還要滅了鬼鏢老兒?有沒有什么辦法不讓鬼鏢老兒帶走妖刀?以鬼鏢門與妖刀多年夙愿,鬼鏢老兒對這把妖兵想必是志在必得的,想阻止他獲得妖刀,要么毀了它,要么殺死他!”

  “實在不行,我就殺了鬼鏢老兒,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殺鬼鏢老兒是為了妖刀,不是為了尹諾,胡老栓沒理由再拿鴻翔挾制我,可這家伙害怕鬼鏢門的報復啊,到時候為了保全自己,說不定會把我和鴻翔都殺了,或者是交給鬼鏢門,反正怎樣都是難逃一死,不行,這法子行不通!”

  “要是那妖刀能自己跑掉就好了……”

  “對啊,讓那妖刀自己跑掉!到時候再自己回來,尹諾就有救了,這是目前為止最好的主意,雖然不知道行不行的通,怎么著都該試一試,兵魂也是魂,以我靈識的強大,能與它取得交流也說不定,這事兒不怕被鬼鏢老兒發現,他精神受創了,至于那兩個摘星強者,精神力量怕是還沒那個境界!”

  他心里一聲冷笑,不做遲疑,說干就干,冒著風險將全部精神沉于內里,在一種忘我的狀態下將靈識發揮到最大,精神游絲迅速擰成一根繩兒,端頭化成一根刺,繞了個大彎最后指向不遠處尹諾手里的妖刀。

  鬼鏢老兒和其他兩個摘星強者對此果然一無所覺,按理說周圍出現一股子這么大的精神威壓,在場的人不可能一點都感覺不到,即使鬼鏢老兒受了精神創傷,那也應該是更加敏感才是,如果這三個家伙此時不是在揣著明白裝糊涂的話,那就只剩下了一種解釋——蕭聰所發出的靈識已經不再是靈識,而是靈威,就像當年在龜府時歸師父所解釋的那樣。

  要說蕭聰這一次也真是膽大,不能確定有無疏漏就敢貿然行事,端得是瞎貓碰上死老鼠,要不然,非得提前送尹諾一程不可,不過話說回來,他今夜到現在就這么一個疏漏,還被這么陰差陽錯地給彌補,也真他娘夠幸運的,那句話怎么說的來著……哦對,吉人自有天象!

  精神游絲擰結而成的尖刺慢慢向妖刀靠近,他試圖在不觸及刀身的情況下與妖刀里的兵魂取得感應,因為他怕他的靈識觸到妖刀會像其他死在刀下地忘魂一樣被吞噬掉,所以在一點點靠近的過程中不斷嘗試,卻毫無結果,無奈之下,只能鋌而走險,心一橫之間將尖刺扎向刀身。

  那一瞬,蕭聰一陣悚然,仿佛真切感受到了刀身的冰冷,而他清楚地知道,那不是來自于刀身的冰冷,而是其他一些東西,一些冥冥中說不清道不明卻讓人感覺恐怖的東西,是無數死者殘存怨念的聚集嗎?或許這僅是其中一部分罷。

  冰冷之后,少頃,隱隱傳來一回應,朦朦朧朧中蕭聰仿佛看到一柄與妖刀一模一樣的刀懸停在一片濃霧之中,不知名的風將濃霧席卷又吹散,它卻在這一片斂散中一動不動,幻若已經沉寂萬年。

  蕭聰鼓起勇氣,傳識道:

  “你的主人現在有危險,我想救他,但需要你的幫忙。”

  等了良久,無有回應,蕭聰開始懷疑這個兵魂到底靠不靠譜,可想想當時尹諾確實是招招手就能把它喚回手里,說明它與尹諾之間確實是有一種主仆之間的感應,他看著濃霧中懸在空中的那把刀尖朝下的妖刀,忽然明白,這或許就是妖刀里的意識世界,現實中的妖刀可以將修士殺死,但其靈魂和意識卻是在這里被屠戮的,尹諾斬首后,靈魂也會到這里來,到時候這兵魂肯定認得他,可又想起之前尹諾也曾說過這把妖刀易主已不知幾經,每一屆主人皆是死因莫名魂音無訊,他這心里便又泛起了嘀咕——這家伙該不會不認主吧!緊接著又想起這是一還未完全覺醒的初生兵魂,卻又覺得此景情有可原,況且尹諾之前又說過,舊兵魂會隨著舊主人一同消失,他覺得這還未完全覺醒的兵魂應該還不具備那樣的意識,他想過來,想過去,感覺腦子越來越亂,終究是想不通這之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于是索性便不想了,只是丟下一句話,

  “等會我用你的刀身砍下尹諾的頭顱,你自己逃走就好了,逃到我與尹諾第一次打斗的地方,我會去找你的!”

  言畢,意識透體而出,返回自己的身體。

  陰暗角落里的蕭聰倏然睜眼,眸子精光四射,左手緊握后又張開,里面是一攤被掌力震碎的藥粉,右手一翻又張開,里面是一塊賣相普通的石頭,他深吸一口氣,而后緩緩吐出,面色重新凝固到那在忘生谷里用于示人的冷峻模樣,轉身一步一步地走向窄道另一旁半死不活的尹諾。

  早在蕭聰第一步落地的那一刻,鬼鏢老兒和兩個摘星強者的目光就向這邊投了過來,蕭聰走過拐角的時候,三人正緊緊地盯著他,他對此視若無睹,甚至都不帶看一眼的,只是不緊不慢地往前走,走到尹諾身旁,彎腰便要用蠻力奪過尹諾手里緊攥的妖刀,尹諾身子痙攣更甚,死活不肯放手,他艱難的抬起頭,目光微微一滯后轉而漫上滿目的凄然,咧嘴慘淡一笑,更多的鮮血溢出嘴角,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手里的妖刀被蕭聰用力一拽奪了去,而他的身體被這股子蠻力扯得猛然一抽后,便更加松散地塌了下去,仿佛在這一拽之下,便失掉了所有力氣。

  甚至連悲傷,都做不到了。

  他垂著頭,身體還在不停地抽搐,蕭聰神情專注,右手握刀,左手慢慢拂過凜冽刀鋒,目光隨左手的拂動而移轉,這一刻,心無旁騖的他看上去眼里只有手中的刀。

  鬼鏢老兒站在其身后,蒼顏含笑,嘴角噙著殘忍,目色陰鷲狠毒,兩個摘星強者亦是一動不動地看著蕭聰,眼神里有幾分淡淡的緊張,右手也已經悄無聲息地伸向腰間的兵器,看上去稍覺不妙,就要置蕭聰于死地。

  蕭聰對此一無所覺,關注全在刀上,就在左手剛剛撫到刀尖的那一刻,他突然暴起,雙手握刀一記干脆利落的斜劈,只見寒芒一閃,尹諾人頭落地,而刀鋒之上,卻連半滴血都沒有。

  鬼鏢老兒用更加狠戾瘋狂的目光看了尹諾落地人頭上滿是戚然的面容半晌,如厲鬼嚎哭般桀桀大笑,這笑聲刺進遠處傳來的噪雜里,攜帶著他狂瀉而出的積郁,蕩向更遠,可蕭聰卻不知道他在興奮什么。

  待笑聲停止,蕭聰淡淡問道:

  “我殺了他,你不介意嗎?”

  “死在你手上比死在我手上更讓人快活,你不覺得嗎?有什么比被自己人背后捅刀子更讓人心如死灰,他帶著遺憾和憤懣死去,他會一直這么憤憤不平下去,他抱不了仇,他會像我一樣郁郁終生,不,他會比我更痛苦,這才是我想要的!這才是我想要的!”

  說著說著,鬼鏢老兒便又狀若癲狂,歇斯底里了。

  蕭聰表面上波瀾不驚,內心里卻已經波濤洶涌,正心想著這妖刀怎么還沒有什么動作的時候,終于聽得手中長物發出一聲錚鳴,接著便如遭電擊,在一聲驚詫中甩開了手,抬頭看時,妖刀已經化作一抹流光遠遁而去。

  這場面逼真到已經不能算是在做戲了,妖刀確實是跟蕭聰玩了出出其不意,以至于蕭聰出神后的一切反應都是真的,鬼鏢老兒也是理所當然地沒有看出半點破綻,看樣子也沒有起什么疑心,只是見此場景后大喊一聲“別讓它跑了!”接著便沖天而起向著妖刀逃離的方向緊追了去,剩下的兩個摘星境的強者對視一眼,也趕緊催動摘星翼振翅而翔,那速度雖然比不上跑在前頭的鬼鏢老兒,但看上去也是兩抹流光,不過這兩個家伙速度是否可以比擬鬼鏢老兒,在蕭聰看來實在是無有所謂,在鬼鏢老兒身受重傷的情況下非但不出手擊殺反而寸步不離的,想來應該是在保護他了。

  妖刀引走了鬼鏢老兒和兩個摘星強者,這一下終于清靜了,雖然遠處傳來的喧囂依舊,但在蕭聰覺得,這確實是這樣,因為有那仨貨守著,他在面對尹諾時覺得緊張,現在這仨貨玩起同時消失,端的是讓他松了一口氣,

  “這感覺,可真他娘的輕松!”

  他伸個懶腰舒展了下身子,并發出一聲呻吟,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思維終究是慢了身體一拍兒,就在他又要抬腿往前走一步的時候,動作戛然而止,可胸膛終究是已經挺了起來,于是他微微揚起了頭,冷酷無情道:

  “終于死了。”語氣里摻這點如釋重負。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要是鬼鏢老兒去而復返見他檢查尹諾的身體,肯定得起疑心,他可不能在這兒節骨眼上犯糊涂致使前功盡棄功虧一簣,反正不管尹諾現在是個什么狀態,事情就這樣兒了,蕭聰能做的也就這么多,算得上是仁至義盡,至于以后的,那還得看運氣,看老天爺賞不賞這點恩情,發不發這點憐憫。

  回想今晚的種種,不由嗟嘆,雖然蕭聰為此做了這么多,可尹諾依舊是命懸一線,半只腳踏在閻王殿里,退不出來,又進不得去,或許準確的說,應該是蕭聰將本該向閻王爺報到的尹諾拉回來一只腳,說實話事兒辦得確實是不盡如人意,比起他之前做的那些漂亮事兒,差了不只數十上百里,可他能做的也就這么多了,俗話說的好,好死不如賴活著,尹諾現再這副鬼樣子,說不上生,也說不上死,但有生還的可能,總比去閻王爺那兒簽名強吧,想到這兒,蕭聰不禁在心里長舒一口氣,

  “看來無論如何,今晚他都有一劫,遇上我,也該著他命不該絕,唉,一切都是天意吧。”

  在心里感嘆完,斗篷下的手輕輕一彈,但聽得一陣風聲掠過,一切又歸于沉靜,做完這一切,他輕然轉身,不緊不慢地離開了。

  蕭聰扔在尹諾身上的那塊石頭,自然是蕭鳳哲留下的傳送陣時刻,這是比較低階的作品,用一塊少一塊,但低階自有低階的用途,一次性的使用期限最適合用來逃命,雖然也肉疼,但若能以此換回一個渡河境的強者,算算這買賣也值得,幫尹諾扛過這一劫,兩人才算是建立真正意義上過命的交情,就算之前蕭聰再怎么不相信他,有了這次的舍身相救,再加上尹諾心里還剩的那點良知,蕭聰也總該能對他不加猜忌了,至少,在需要的時候,可以拿他當自己人來用交托一下。

  雖然僅是將石頭放在尹諾身上,但這手段卻也是非常有講究的,石刻落地即活,傳送數量僅為兩人,他既得保證無論來人如何處置尹諾的尸體,石刻都能及時落地,還要保證落地后的石刻僅是送走尹諾一人,否則不但不能救回尹諾,還會暴露他蕭家余孽四少爺的身份,那樣麻煩就大了,傳送陣的另一邊距離忘生谷的入口不遠,如果送走的是鬼鏢老兒,以他渡河境的修為,馬不停蹄地趕回北街不過是半天的功夫,雖然有卜天卦在手,忘生谷里誰也留不住他,但他今晚的所有努力便要付諸東流了,丟掉一個渡河境的強者,短時間內還回不了忘生谷,兩邊賠本的買賣,他才不做。

  幸虧尹諾的身體還倚著墻,這為他省去了很多麻煩,他將石刻放在了尹諾靠近斷頭那邊的肩膀上,將落不落,一觸即落,到時候無論是誰,只要輕輕觸碰一下尹諾的身體,石刻順利落地,尹諾的尸體自會消失,他也不怕來人從尹諾斷頭的方向靠近,更不怕石刻落地時會被人察覺,因為這一切他都已經計算好了,石刻是貼著墻面放的,到時候也會順著墻面下落,而墻角難免會有石頭,且法陣的傳送范圍僅在一尺半以內,除非老天不開眼非要置尹諾于死地,要不然來人不會貼著墻角站,也就不會被送走,到時候法陣激活一瞬后剩下的石刻就是塊再普通不過的石頭,再怎么著也不會找到他頭上,要是由鬼鏢門的人來做這件事就更好了,正好能幫他做個見證,假如是由鬼鏢老兒親自來做這件事,那簡直就是完美,就怕突然來一陣陰風巧之又巧地把石頭給吹落,那樣可就不好玩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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