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宅,入夜之后一片祥和。
碧潭居內老爺子和郅淮面對面,兩人各執一子,在棋盤上殺的昏天黑地。
天色暗下來了,一旁伺候的鄭伯給端上來了新泡的茶。
爺孫倆坐姿筆挺,神色同步。
棋盤上黑白二子相互膠著,互攻互守你來我往。
雖然入秋了,但鄭伯還是將熏蚊子的香點了出來。
燈光下,郅淮修長若竹節的手放過去,白子推動兩個位置之后結束了這場戰爭。
“你這小子,還真是一如既往的不留情面。”
老爺子將黑子丟回瓷盅里。
郅淮伸手,拿起茶盞飲了口,“我要是不留情面,您一開始就敗了。”
聽著他的話,老爺子也沒惱。
“你這棋還是我這老頭子手把手教出來的,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啊。”
不過也不對。
當初在華鼎寺的時候,這小子得了洛岐山的教導。
洛岐山的水平遠在自己之上,這點郅老爺子還是承認的。
“在公司這幾個月,感覺如何。”
聽著老爺子的問題,郅淮唇角輕勾。
“你之前對他們都太放縱了,把我放進去不就是為了收拾爛攤子的嗎。”
聽了這話,郅老爺子哼了聲。
“你要是沒那個本事,我也不打算把你給弄進去啊。”
他原本也想過,子孫之中有擔當大任的,能夠將郅家撐下去的。
那么他也就能安心隱退了。
只可惜,郅翰柯私心太重,如果他能夠走正道,將公司撐起來,郅遠鴻自然是會將公司交到他手里的。
只可惜,他最終還是讓老爺子失望了。
“您打算怎么辦?”郅淮開口問道。
下午的時候有關郅翰柯的所有審訊記錄就送了過來。
老爺子也看出了,當初的確是郅翰柯為了一己私利置整個江城人的生命安全于不顧。
“既然是他的錯,他就得付出代價。”
郅遠鴻嘆了口氣。
郅淮明白他的意思,老爺子這一輩子光明磊落。
無論是上對國家下對家族,都沒有虧了良心的時候。
如今變成這樣,他心底的自責一點不少。
“您已經做了您該做的,其他的與您無關。”
郅淮這話聽著像是在安慰老爺子。
遠處站著的郅泊看了眼正廳下的兩人,他手里的東西握緊。
如果他收到的消息沒錯,葉斐失蹤了。
按照現在的情況,這瘋子能看上去這么正常,葉斐功不可沒。
但是現在葉斐出了江城之后就找不到了,她要是出事了,估計郅淮離瘋也不遠了。
“大少爺,您是不是擔心葉斐小姐失蹤和二少爺有關系。”
他身后的助理開口問道。
整個江城如今誰不知道,郅翰柯是為了誰的案子才被帶走的。
“找人盯著郅淮這邊,有什么動靜立刻告訴我。”
郅泊轉身之間,有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最好還是別出事的好。
可很快那邊就看到了敘白急匆匆的進門,在郅淮耳邊說了句什么之后。
男人臉色變了變,起身急匆匆的就走了出去。
起身的動作甚至帶倒了棋盤,棋子滾落一地。
“趕緊查,到底怎么了!”郅泊急忙吩咐助理。
正廳內,坐在原位的老爺子看了眼空中璀璨耀眼的星光。
“這是要出事了。”
鄭伯吩咐傭人將棋子撿起來清理,他上前一句勸道。
“你不是素來愛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嗎,小少爺和少夫人都不是普通人,他們都會沒事的。”
老爺子知道他的意思,從前是他一直下不了狠心,如今需要及時止損,只能他的動作快一些了。
“去請蕭律師過來吧。”
鄭伯點頭,蕭律師是如今江城律法界泰斗級別的人物。
征戰律法界數十年從無敗績,俗稱蕭不敗。
老爺子掌握郅氏那些年,郅氏的法務都是由蕭律師打理,后來老爺子半隱退。
蕭律師也慢慢退下去不接案子了。
……
寶藍色的跑車在國道上以最高速度狂奔,后面跟著的一連串的車子也不敢減速。
大半夜的,只看得到數道車燈交錯,照亮了半條環山公路。
所有的車子在被掩蓋的路口停了下來。
已經有救援隊在進行挖掘。
但是工程量實在太大,整條路是被從山上沖下來的石頭和泥土掩蓋起來的。
道路一側依靠山脈,另一側就是深淵。
雖然這高度不是很高,但從這掉下去,也是兇多吉少。
整個山間熱鬧的宛若白晝,挖掘機和直升機螺旋槳攪動的聲音,工人挖掘的聲音此起彼伏。
郅淮重重地合上車門過來,眼前的碎石土塊堆在一起,真的如同重新形成的大山一樣。
“車子是行駛到這里沒了消息的,上面勘測過了,是安置了炸彈。”敘白跟在他身邊解釋道。
男人彎腰,撿了塊碎石握在掌心。
“抓緊挖。”
敘白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今天晚上找不到夫人,又或者是在這里找的。
那估計先生是真的會發瘋。
“人呢?”郅淮松開掌心。
尖銳的棱形石頭上已經滿是紅色。
“星墨負責帶的人事先被夫人安排出去了。”
如果不是暗中保護的人不在,夫人也不可能被挾持帶到這個地方來。
而星墨則是被葉斐安排出去追趕沈清梨了。
在這個山崖上就安排了如此大劑量的炸藥,這是斷定了不想讓葉斐活著回去。
星墨返回來,在郅淮面前低頭。
“是沈清梨不見了,夫人讓我追蹤沈清梨,調動了所有能調動的人。”
郅淮前兩天聽到過葉斐提起這個沈清梨。
他手里的石頭落地,鳳眸環顧四周,“是中計了。”
“的確是中計了。”
楚浠從人群中穿出來,看著眼前有些恢弘的土堆。
“是溫嶠帶走了沈清梨,他想用沈清梨勾出葉斐,在將葉斐帶出江城。”
可是沒想到中途鬧出了這樣的事情。
伏擊葉斐的人肯定不會是溫嶠的人,溫嶠是永遠不會對葉斐下手的。
但是要知道葉斐從這里經過了,能夠將時間點掐算的那么好。
對方肯定知道溫嶠的計劃,甚至是和他有合作的人。
“我查葉斐去向的時候受到了很多阻攔,這一路上也碰到了不下十個檢察關口,偌大的江城,能夠做到這一點的,怕是只有郅家了。”
郅淮知道她的意思,如果不是有人里應外合。
在江城設下了不少的阻攔,他們的步子不會被攔住,葉斐出事的消息也不會這么晚才傳過來。
起重機和挖機同時工作,空中的直升機飛來飛去。
負責調查的人往來于山間,很快在山頂找到了不少東西。
“如此大劑量的炸藥進出這里,不會毫無蹤跡。”敘白說著安排身邊人取樣調查。
這里如果是使用直升飛機飛入,江城起飛的每一架直升飛機都是有編號和統一的調度的。
記錄查詢都是能查得到的。
楚浠坐在車上,面色焦急的查記錄。
她左手大拇指被咬出血來,拼命的提醒自己要清醒,不能著急緊張。
可是現在腦子里攪合的跟漿糊一樣,什么都想不起來。
楚浠這個時候都還苦笑,以前葉斐說的對。
她不適合做領導人物,但凡出了點問題,就真的是什么都想不起來的那種。
換做是葉斐,如果那土堆下面埋著的是她,葉斐不會驚慌失措,沒準現在什么都查清楚了。
入秋了,山里的氣溫驟降,晚上總是要涼一些的。
天邊泛起魚肚白,楚浠轉而看向車窗外。
郅淮背對她而立,修長健碩的身材十分惹人注目,他穿了件楓紅的襯衫。
看得到襯衫上一點一點落下的水汽,顏色都深了一塊。
很快聽到那邊喊了一句,挖出來了。
楚浠明顯感覺到他身上的氣息低了幾分,她連忙拉開車門沖過去。
整輛車子已經被壓得徹底變形,說是鐵餅也為過。
但是車上沒看到任何人,只有一個卡在坐墊下面的耳機。
耳機上面有特殊的圖案,楚浠一下子就認出來了。
“是祁桑的。”
那小子最喜歡這些東西,他的每個耳機都死貴死貴的。
而且上面都會有他自己專屬的圖案。
整個南洄就是他的東西最好認。
“這么說來,帶走葉斐的人就是祁桑。”
而且荊楚是和葉斐一路的,如果現在荊楚都還沒來消息的話。
那么他和葉斐是在一起的。
“人不在這里。”敘白不由松了口氣。
不在車上說明在出事之前他們就下了車。
郅淮目光放遠,看了眼山底。
“但是如果是掉下去了,估計也是兇多吉少。”
楚浠看著遠處,可沒有松一口氣的意思。
如果從半山腰上跳下去,下去不死也得殘了。
“搜,翻個底朝天也要把人給我帶回來。”郅淮厲聲道。
楚浠看向他,剛剛挖到車的那一瞬間,她好像看到郅淮的鬢角落了汗下來。
面上毫無波瀾,可是他心里,只怕早就翻江倒海。
“葉斐的命大,她不會折在這么個地方。”楚浠自信道。
天亮起來,草地上還沾染著露水,漫山遍野的都是搜尋的人。
溫嶠就是在這個時候過來的。
楚浠明白他不可能害葉斐,但是人出了事和他逃不了干系。
郅淮周身氣壓那么低,是路過的螞蟻都要小心翼翼地程度。
他這不是過來找死的。
人剛下車,就被楚浠拉住。
“葉斐真的不在你那里?”她依舊不信。
以溫嶠的手段,他不可能讓葉斐就這么出事。
“祁桑和她在一起,我現在都還沒收到祁桑的消息。”
溫嶠臉色有些白。
楚浠一下看出來了,只怕葉斐這次是真的出事了。
“你和誰合作的?那炸藥是誰埋得?”
溫嶠掙脫她的手,往前面走去。
楚浠轉過來一腳踢在輪胎上,罵了句臟話出來。
算起來溫嶠和郅淮也就見過一次面,那一次還不歡而散。
上一次郅淮對他沒什么好臉色,這次依舊。
“今天的事情我很抱歉。”溫嶠率先開口。
只可惜身邊的男人沒有半點回應他的意思。
“我會安排人手過來,一直到找到葉斐為止。”
溫嶠的話滿是歉意。
可是身邊的人絲毫不買賬。
“滾。”
這是郅淮吐出的第一個字。
溫嶠素來也是眾星捧月的主,從來沒受過這樣的氣,但也不惱。
“你既然要將她留下來,就要有保護她的能力,她今天出事,你也有責任。”
溫嶠知道如今他沒有再搭理自己的意思,繼續開口說了最后一句話。
“我既然答應了和對方合作,就不會泄露消息,但我勸你,還是回去看看吧。”
偌大的江城,如今最希望葉斐出事的人是誰顯而易見。
到底是誰同溫嶠合作,讓葉斐悄無聲息的來了這個地方也顯而易見。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只可惜,他比自己預想之中的還要沉得住氣。
沒有歇斯底里,也沒有狂躁怒吼。
有條不紊的安排好所有的事情,這點上,他很可怕。
溫嶠轉而吩咐自己帶來的搜救隊員下山尋找。
漫山遍野都是搜尋的人,人如果就在這里的話,很快就能找得到。
很快下面傳來了聲音。
搜救隊員在山底找到了一個很深的天坑,洞口不大,但是足夠落入三四個人。
靠近的時候都能感覺到洞內吹出來的冷風。
可見這洞的深度不淺,邊緣都被茂盛的植物覆蓋,如果掉下去的話,輕易是找不到的。
敘白急忙安排了人調動探洞設備過來。
郅淮站在洞口,幽深的眸中映射出洞內的漆黑。
“那丫頭的本事不小,要是真的掉進這洞里,現在估計還活著。”
還沒等身邊的人回答,一旁的人已經握著一把飛鏢抵住了他的喉嚨。
兩邊的人迅速反應過來對峙,場面一下子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再多說一個字,就割了你的舌頭。”
隨著郅淮的聲音落下,抵著溫嶠喉嚨的刀往前一些。
楚浠見狀急忙上前調停。
“你先帶著人回去吧,這兒暫時也不需要你們了。”
這兩人就這么吵著,于救援也沒什么好處啊。
溫嶠也不是胡攪蠻纏的人,留了兩個人在這兒看著。
“有什么消息及時聯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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