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玄幻:娘胎簽到,出世即是大反派 > 0041 有借有還
    孟秋七月,河渠中流水漸少,須得架設水車才能將河溝里的水汲取上來。

    李泰赤著腳跨坐牛車上,像模像樣的駕馭著牛車,瞧見站在地頭用戽斗汲水的農夫,便大聲喊道:“熱湯、讓路!”

    農夫們跳著腳讓牛車通過,望著漸行漸遠的拉水牛車嘆息道:“真是個敗家郎君,不愛牲力!往來十幾里的路程,他家上千畝的土地,這得使廢多少頭牛才能澆完!”

    “窮命漢子,反替富人擔憂!他家織坊成百人做工,一天就織成幾百匹的布料。更有壓油的作坊,鄉里大戶都給他家供料,拿油澆地都足使……”

    “這戶人家入鄉才幾月?家底已經這么厚實?”

    旁邊澆地的農夫聽到這話,忍不住便詫異道。

    “旁人家底多厚,是人家的事。你們還在這里閑話,到晚澆不完地,誤了傍晚上工,可沒人再管你們入夜餐食!”

    地頭眾農夫們聽到這話,動作也都加快起來,片刻后又有農夫忍不住感嘆道:“羨不得人家治業發達,鄉里大戶忙時也會征人做工,但誰像這家豪爽,谷飯管飽,有肉有酢?

    積善人家,必有長富,這郎君作農太拙,豐年都能餓死的廢料,偏偏塬上這家業一天比一天壯大。若說沒有天恩給福,我實在是不信!”

    好在李泰牛車駕駛的熟練,已經走出去很遠。若聽到鄉人這么鄙視他的農活水平,今天說什么也要扣下一頭羊的食料!

    田間預留要種冬麥的土地已經耕了兩番,但還要用水澆透一遍、漚爛前茬作物的根莖肥田。

    李泰駕駛著牛車返回,自有莊人入前汲水澆地。

    他這里剛剛跳下牛車,旁邊等候良久的一人便忙不迭闊步行了上來,手搖著大蒲扇湊到李泰面前:“李郎真是勤懇,日前巧做妙業、豐家有余,卻還能親事耕計,實在是讓人欽佩。”

    大白的日頭掛在中空,蒲扇搖得再勤也沒有涼風,李泰一路走到地頭樹蔭下坐定,這才指著跟在他身后殷勤搖扇的劉共笑語道:“劉三不去城里發財,怎么有閑情到我這小園觀風?”

    “郎君這么說,真是羞煞了我!同郎君日前巧妙作業相比,我那一點俗計算得什么?左近鄉里麻油一斗已近匹絹,郎君前后盛收油料,單此一樁已經比得上庸人勞苦奔波數載啊!”

    有莊人送上井水涼鎮的紫蘇飲,劉共先一步搶過來,兩手恭敬的遞在李泰面前,從頭到腳透出一股殷勤。

    “有什么事情直接說吧,秋熱燥人,我也懶得猜測你有什么心意。”

    李泰接過飲料痛飲大半碗,然后又小口輕呷著說道。

    “確有一事相求,今秋油價正好,故而家人也想趁著市熱壓油補用,所以……”

    “所以不想交付秋后的胡麻?”

    李泰看他一眼,笑語說道。

    “不是不想、怎么敢……”

    劉共看一眼鄉道上運輸谷物的糧車駛入莊園,視線忙不迭收回來。鄉土之間乏甚秘密,史家今日幾乎傾家蕩產的輸送物料來此道歉,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傳遍了左近鄉里。

    雖然具體的內情所知不多,但左近大戶們也都不敢再將李泰視作一個乏甚根基的東州新客,心里多有敬畏。

    “之前鄉人多笑郎君……但今才覺我等才是短視的蠢物!失算一著,我家也不是沒有認輸的豪氣,只當今秋胡麻歉收。只不過、只不過……”

    李泰瞥了一眼仍在斟酌說辭的劉共笑語道:“只不過,胡麻歉收事小,但自此以后數年光景,鄉里油料時價不由你們鄉賈把持,這才是真正的大問題?”

    “郎君明鑒,我家雖然也有買賣生利的副業,但根本終究還是耕桑。所衣所食俱家人辛苦收得,一季失算便要周年饑寒。又逢大行臺輸賞征物,鄉里資料更乏……”

    劉共一臉苦澀的說道,甚至在這秋暑天里打了個冷戰。

    李泰見狀后又忍不住笑起來,倒也不是幸災樂禍,純粹就是得意。

    關西天災人禍擾亂多年,平民小戶謀生艱難,土地和人口都在向大莊園主集中。關隴這些豪強們除了鄉勢可觀之外,鄉資同樣很豐厚。

    大莊園經濟一個特色,就是能夠集中生產力、靈活的安排生產方式,可以說是完全的達到自給自足,不需要向外界頻繁的進行交易索取。

    所以整個關西市場上連錢都沒有,這些大莊園主們仍然生活的很滋潤。

    李泰好不容易搞出大紡車,結果卻因為原料和勞動力的不足,使得產能被嚴重拖累,種田大計 種田大計步履維艱。這些地表豪強們對于鄉資把持之頑固,可見一斑。

    后世商品經濟發達,所以衍生出“有錢真的可以為所欲為”這么一個梗。可當市場交易退化到以物易物的狀態,有錢算個屁,有貨才是硬道理!

    之前李泰以一個冤大頭的形象聞名鄉里,讓這些大戶們掀起一陣宰肥羊的熱潮,賣給他大量的芝麻這種最主要的油料作物,甚至連秋后的產出都給大筆預售。

    單純從買賣得失看來,這些大戶們也不算虧,畢竟田里作物每年都有產出,即便追不上這個物價飆漲的潮流,也只是賺的少一點罷了。

    但若從全面來看,李泰對芝麻的暫時壟斷,等于直接掐斷了這些大戶們莊園經濟的一個環節。他們損失的不只是眼前的利潤,還要付出之后一整年油料的成本。

    如果是在尋常年景,這樣的阻斷雖然也有一定的影響,但也可以通過調節自身的生產格局,比如雜種一些其他的油料作物、控制自我消耗等方式來減少損失。

    可是今秋大行臺頒行輸賞格,將鄉里大量的物資征調入官,這些大戶們的儲蓄本就大為縮水,再被李泰掐住腳脖子就很難受了,很可能數年都緩不過來這股勁。

    特別關中沒有一種法定的、可以自由流通的交易貨幣,通常用來交易的布帛同樣也是需要繁瑣勞作才能產出。

    這就讓大戶們在安排來年生產的時候更加的捉襟見肘,自給自足的莊園經濟由此出現一個漏洞,這才是最難受的。

    “我亦不是天外飛仙,可以餐風宿露,既然還要在此人間生活,當然也不會為了些許物利結怨鄉里。秋后預收的貨單可以贖買,但也要看鄉士們誠意幾許。”

    李泰老神在在說道,現在的他可不是之前有錢都花不出去的模樣,該作拿捏的時候自然不會客氣。

    “這是當然、這是當然!郎君之前預付貨資盡數返還,我家還會贈送一批土出時鮮,以補償毀約的過失。”

    劉共聞言大喜,連忙表態說道。

    李泰聽到這話又是一樂,擺手道:“劉三若不懂得說人話,且先回家、請你家長再來。天氣燥熱,我也難保會不會再心平氣和的聽你妖言。”

    “我家確是誠意滿滿,不如郎君指點明策?”

    劉共見李泰作勢起身要結束談話,忙不迭又說道。

    “這樣吧,預付的貨資浮高三成返我。你家預賣多少胡麻?換賣十倍的谷糧給我,以今秋時價為準。”

    李泰心里早有了計劃,聞言后便直接說道。

    “三成?這太高了……”

    劉共聞言后又是一臉苦澀,之前李泰溢價兩成便能搜買鄉里,他們又貪夏秋胡麻時價有異而提前預收,現在卻是什么都沒做便要掏出三成的貨資,實在是心疼的有些難以接受。

    李泰卻懶得跟他討價還價,直接站起身來便往莊園走去。

    劉共在后方猶豫好一會兒,眼見李泰將要行入莊園,才又闊步追趕上來:“郎君且慢、且慢!三成、可以三成,但請郎君應允一事,切勿在近期傾銷壞市!”

    冬日天干物燥、夜長晝短,即便是沒有飲食的消耗,器物的潤護保養也需要大量的油料。芝麻油雖然不是主要的養護油料,但也會搭配這一波行情有所抬高。

    新收的芝麻雖然水氣大、不好用來壓油,但這些大戶們顯然不想錯過這一波行情。

    “這一點你放心,歲終之前我家油料都不會入市銷售。如果不信,彼此可以另立契約。”

    這一次李泰倒是很好說話,直接表態道。

    他搜購的油料,大部分都已經幫周長明輸官,油坊也還沒有正式開工,即便還有一些存儲,也要等著看看大行臺對相關物價的控制力度和尺度,才好入市進行銷售。

    而且在收購芝麻油料的同時,他還順便搜買了大量的生麻物料,這些物料需要盡快紡織成布,才能直接增加自身的購買力、進行變現。

    接下來幾年,關中民生肯定會有一個系統性的變化,以物易物的交易環境倒也談不上通脹還是通縮,加強自身的生產力無疑是最關鍵的。

    也正因此,李泰才要敲詐史家一百名部曲。這些部曲可不僅僅只是丁壯,李泰還要求他們各自要有一門熟練的技藝,就是為了之后的鄉土大發展而儲備才力。

    老實說,如果這次不是借了賀拔勝的資本搞事,李泰還真不想讓那些大戶們將貨單贖買回去。但既然是借本省利,自然也是好借好還。

    鄉里大戶們陸續將貨單贖回,李泰便押著一批回籠的布帛返回華州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