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山南下了飛機之后開了手機，看到上面有好幾通家里打來的電話。
一般只有急事的時候，他們才會打那么多電話。
賀山南回撥過去。
沈燁接的電話，問他在哪兒。
賀山南停在機場出口，回：“剛到機場。”
“你回來一趟吧，書硯今天出了車禍，孩子……”
“孩子怎么了？”賀山南脫口而出，那聲音里面的緊張，是顯而易見的。
沈燁頓了頓，語氣沉重道：“孩子沒了。”
沈燁后面說了什么，賀山南沒聽清楚，感覺喧鬧的機場瞬間安靜下來，可他還是什么都聽不進去。
直到季舒詢問他是不是出事了，他才回過神來。
再開口的時候，賀山南只覺得喉頭干澀，“她呢？”
這個她，指的是沈書硯。
“大出血，還在手術室里面。媽知道這個消息后，急得暈過去了，爸在病房陪著。”
賀山南應了一句，“知道了，我現在回去。”
賀山南掛了電話，對季舒說：“回宋城。”
“但現在回去的航班……”季舒看到賀山南沉冷的眼神，她不敢再多說什么，拿了手機出來查詢最快的回宋城的航班。
沒有航班，也得立刻給安排出來。
季舒不知道出什么事了，但看得出來絕對是大事兒。
回程的航班上，賀山南無聲地坐在座位上。
他其實對這個孩子，沒有太多的感情。
一開始只覺得它是個麻煩，還是個沒辦法解決的麻煩，但它的確存在于沈書硯的肚子里面。
是他跟沈書硯放縱之后的結果。
他曾跟沈燁說過，動了想要讓沈書硯拿掉這個孩子的念頭，他也咨詢過醫生。
但醫生告訴他，七個月大的孩子已經成形。
如果要拿掉的話，只能引產。
至于引產手術有多殘忍，當時醫生跟他詳細地描述過。
他就沒再動過那樣的念頭。
他也想好了，等孩子生下來，他會對孩子好。
已經沒辦法給孩子一個健全的家庭，那就只能加倍對他好，那可是他賀山南的孩子，怎么能虧待了它？
他讓人買了很多小衣服，很多嬰兒需要用的物品送到沈書硯住的地方。
他請了專業月嫂，育兒師。
他不愛沈書硯，但沒辦法不愛自己的孩子。
他不是一個好對象，但覺得自己應該會是一個好父親。
接受的過程很難，結果在他準備當一個父親的時候，卻沒有了這個機會。
賀山南想，如果今天從民政局離開的時候，他能堅持送沈書硯回去，或許就不會發生那樣的意外。
還是說，那個孩子知道了他生過不要它的心思，所以它不愿意來當他的孩子了？
兩個多小時的飛行，賀山南滿腦子都在想那些事情。
最后飛機降落宋城，賀山南起身的時候，卻發現身上好似沒有力氣。
原來，他也會為這個孩子感到傷心。
季舒扶著賀山南，詢問道：“賀總，您身體不舒服嗎？要不然……”
賀山南將手抽回，說：“你走吧，我自己能行。”
“那……”
賀山南沒再說什么，快步往機場外走去。
……
沈書硯醒了過來，感覺整個人都很疲憊。
疼痛從腹部傳到四肢百骸，讓她清醒的速度加快了很多。
沈書硯下意識地抬手去摸肚子，原本隆起的地方這會兒已經變得平坦。
她本能地說了一句：“孩子……”
沈書硯睜開眼睛，入目的是蒼白的病房，她想低頭看肚子。
看到的，卻是賀山南。
“孩子呢？”沈書硯問道，眼里的擔心不是裝出來的。
她昏迷至今，尚且不知道事情后續如何，所以醒來見到賀山南，便是詢問他孩子的事情。
賀山南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只說：“你剛醒來，身體很虛，好好休息。”
“我問，孩子呢？”沈書硯想撐著從病床上起來，但身上沒有太多的力氣，無法支撐她坐起來。
賀山南按著她的肩膀沒讓她起來，“沈書硯，冷靜點。”
“孩子，賀山南，孩子呢？”沈書硯說著，眼淚就已經掉了下來。
按照這個情況下去，她的傷口肯定會掙開。
賀山南按了護士鈴，沒一會兒，醫生護士都過來了。
見沈書硯情緒激動，何醫生讓護士準備鎮定。
何醫生給沈書硯打鎮定的時候，輕聲在她身邊說：“沒事了，信我，沒事的。”
沈書硯看向何醫生，見她對自己點頭，沈書硯那顆不安的心，才逐漸放下。
真的，沒事嗎？
注射的鎮定起了作用，沈書硯的情緒逐漸穩定下來，失去了掙扎的力氣。
見沈書硯逐漸冷靜下來，賀山南送醫生出去。
在門口時，何醫生小聲跟賀山南說：“賀先生，沈小姐剛剛失去孩子，情緒不穩。至于她做手術的時候，拿掉子宮這件事，還是回頭再跟她說，雙重打擊我怕她接受不了。”
這個情況，賀山南已經知曉。
但現在再聽，賀山南只覺得胸腔震蕩。
何醫生說：“失去孩子本來就已經很難過了，往后她連母親都做不了，賀先生你好好安慰她吧。”
賀山南有些怔愣地應了下來。
以后，他想要孩子，肯定有辦法生。
但沈書硯，卻在這件事里面，失去了當母親的資格。
不能，和不想，是兩種不同的概念。
賀山南回頭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沈書硯。
雖然清楚這件事他們倆都不無辜，他把人帶回家，給了她機會，他又不拒絕她的示好她的蠱惑，逐步讓事情走到無法收拾的地步。
但是，她又何至于此？
賀山南去外面抽了半包煙，壓下了心頭的情緒，然后才回的病房。
回來的時候，沈書硯的情緒已經恢復過來，但是整個人都陷入了灰敗當中。
她用很輕的聲音跟賀山南說：“孩子沒了，那就把婚離了吧。”
他們倆的婚姻，本來就是因為孩子才結的。
如今孩子沒有了，自然也就沒有了羈絆。
賀山南看著面無血色的人，回她：“等你身體好了再說。”
在這個情況下談離婚，賀山南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