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乾隆四十八年 > 第二百五十四章 鴉片貿易的真相
  “什么?鴉片!”

  當劉勝和丁國峰兩人聽到回來的趙新提及伊麗莎號的發現,兩人立刻就怒了。

  “王八蛋!你還打算請他們吃飯?!老子現在就開炮炸沉了他們!”

  “你們別急,先聽我把話說完。”

  “趙新,我不管你是不是想從英國人那里掙錢,總之這事沒得談!老子不把英國人打出屎來,我就不姓劉!”

  “放你娘的屁!”趙新勃然大怒,他瞪著劉勝道:“行,你們想開炮,行啊,那就把這片海上的帆船都打掉!”

  劉勝咆哮道:“我教訓英國人,關別人什么事?!”

  “因為這里所有的帆船都在賣鴉片!而且是正當貿易!”

  “......”

  丁國峰看著怒目相視的兩人,連忙勸道:“有話好好說,你們倆吵什么啊?”他先是勸兩人坐下,掏出煙分別點上,這才對趙新道:“趙總,你也別急,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趙新無奈的嘆了口氣,對劉、丁二人道:“我也只是聽那個醫生簡單說了幾句,了解不多。可我看他當時說話的神情,這就是正常貿易。說實話,動手我沒什么不忍心的;可事情沒搞清之前,我們冒然發動,會不會影響劉錚他們?”

  丁國峰恍然大悟:“所以你要請他們吃飯?”

  趙新點點頭道:“我對鴉片戰爭前的鴉片貿易一點都不了解。這里面到底怎么回事,我們總要先搞清楚再說。”

  當天傍晚六點多,幾位接受了趙新邀請的英國人,身穿盛裝,登上了雷神號。這些人如同劉姥姥進大觀園一般,跟著帶路的雷神號水手,亦步亦趨的進入了船尾樓二層的餐廳。

  當他們走進餐廳時,立刻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鋪著雪白桌布的長桌,鑲有藍色皮革的靠背座椅;而除了這些,最吸引他們注意的則是那幾面寬大明亮的窗戶,讓海面上的落日景色一覽無余。

  “我的上帝!”幾個英國人都是目瞪口呆,心馳目眩。

  此時穿著一身從另一時空買來的白色船長服的趙新三人,在與幾個英國人相互見禮后,便邀請眾人入座。

  簡短敘說,這頓晚餐讓幾個英國人非常滿意,無論是紅酒牛排,還是蔬菜沙拉,讓已經一個多月沒吃到新鮮食物的英國人胃口大開。

  席間幾個英國人除了在言語中不斷試探,打聽趙新他們的來歷,也聊到了這個時代他們同滿清的貿易,這讓趙新他們對此時的廣州進出口貿易也有了初步的了解。

  而餐后的香煙和咖啡點心,讓英國人在艷羨之余,話題也放開了不少。這時馬奎斯船長提出了參觀一下這條船的請求,趙新三人欣然同意。于是除了駕駛艙和輪機艙,趙新等人便分別帶著這些人在各處參觀講解。

  處處可見的鋼鐵和搞不懂原理的機械設備讓這些英國人極度震驚。他們想不到這伙自稱“漢人”的賽里斯人竟然如此先進發達。

  趙新則趁著帶對方參觀之際,若有若無的將話題引向了鴉片貿易,讓拉維船長以為自己也想買一些鴉片。到了這一步,趙新便希望對方能講解一下鴉片貿易的情況。

  “拉維船長,我本人雖然聽說過鴉片是從罌粟里提煉的,可我們對這個實在知之甚少。就像我之前介紹的,我們賽里斯人現在居住的區域極為寒冷,所以很多人連聽都沒聽說過。”

  他這話一出,劉勝和丁國峰兩人立刻裝出一副好奇的樣子。

  好吧,鑒于賽里斯人如此殷勤的款待,拉維船長等人的敵意消除了不少。當眾人來到主甲板上,吹著海風,咖啡加香煙時,關于鴉片貿易的話題終于展開了。

  兼職植物學者的希金斯醫生首先開口道:“先生們,關于罌粟屬植物大概有幾十種,但能夠生產鴉片的,只有鴉片罌粟種和苞鱗罌粟種兩個,不過目前印度用于鴉片生產主要是鴉片罌粟種。”

  鴉片,這個名字其實是源自希臘語“opion”,而阿拉伯人則叫它afyun。到了15世紀的時候,“鴉片”一詞才出現在中國典籍中。明成化年間,甘肅守將王璽從回教徒那里習得了鴉片的提取方法。不過這種技術并沒有推廣,也沒有在明代形成鴉片消費市場;此時的鴉片還主要是用于治療痢疾、嘔吐等病的藥物。

  趙新他們都知道獲取鴉片是要用刀將罌粟果外皮劃開,這在另一時空的影視作品里都見過。不過他們不知道的是,收集后的白色**在氧化后,會變成褐色或黑色固體,這種直接采集的鴉片被稱為生鴉片,表面干燥而脆,里面柔軟而有粘性。

  而從一個罌粟頭上只能得到半克生鴉片,所以要生產1斤鴉片就需要采集一千個罌粟果。生鴉片在經過溶解、燒煮或發酵的過程后,就成了熟鴉片。

  只聽拉維船長介紹道:“鴉片的品質要通過質地、顏色、氣味等特征加以甄別。好的鴉片質地相當堅實,小塊透光時呈深黃色,大塊時近乎黑色,有濃烈的氣味,摸著沒有沙沙的感覺。可如果質地很軟的話,通常就不是佳品。”

  讓趙新等人沒想到的是,這個時代最大的鴉片消費群體不是中國人,而是印度人。

  希金斯醫生解釋道:“最好的鴉片主要產自孟加拉、比哈爾、奧里薩、貝拿勒斯,這些地方的鴉片統稱為‘孟加拉鴉片’,不過品質最好的還要屬比哈兒出產的。不過來自拉吉普塔那和中印度各邦的麻洼鴉片品質也很不錯。”

  這個時代對于鴉片的藥用分析還談不上,不過到了后世19世紀中期的研究發現,鴉片中含有的安那可汀對間歇性發熱和瘧疾有很好的臨床效果;而這一不會成癮的部分,在鴉片中的含量只有5%到6%左右。

  在一眾英國人的閑聊中,便提到了印度人是如何消費鴉片的。

  只聽希金斯介紹道:“印度各地都有鴉片嗜好者,不過北部要多于南部。像北部的孟加拉、拉吉普塔那、中印度、古吉拉特、旁遮普等都是消費大省。在拉吉普塔那人和旁遮普的錫克教徒中,吸食鴉片極為盛行。”

  劉勝好奇的問道:“他們怎么吸食?用大煙槍嗎?”

  希金斯詫異的問道:“大煙槍?抱歉,我還從沒聽說過。印度人都是把鴉片被做成小藥丸或條塊狀,他們管這個叫‘阿布卡里’,要么直接吞服,要么就是和其他藥物香料混合,做成一種叫‘巴拉古利’的小藥丸。至于那些本地貴族,則是把鴉片混在飲料里飲用。”

  “啊?”這下換成趙新三人懵圈了。

  “先生們,其實印度人消費鴉片,無外乎三種目的。***教的律法里禁止飲酒,印度教也反對酗酒,婆羅門更被嚴格限制飲酒。所以禁酒的教義使得印度人在宗教慶典中通過鴉片替代酒精,以制造喜慶氣氛。”

  丁國峰問道:“希金斯先生,您剛才說三種,那其他的呢?”

  馬奎斯船長插嘴道:“藥用,這個你們都知道了。最后一種就是謀殺或是自殺。印度人處死政敵,一般就會給對方一杯攙了鴉片的水,連續喝一段時間,對方就會變成白癡。”

  “那么鴉片貿易呢?”趙新終于提出了他最為關心的問題。

  拉維船長突然道:“趙先生,我不明白你為什么對這個問題這么感興趣。不過我可以告訴你的是,最早將鴉片從果阿運到廣州的,是葡萄牙人;之后還有荷蘭人。我們現在每年跟清國的貿易里,鴉片只是很少一部分。伊麗莎號上除了那幾十箱鴉片,還有糖、棉花、毛呢和印度出產的白銅。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賣給你一部分。”

  趙新笑了笑,這話題不宜再提,于是幾人又聊起了別的話題。

  其實在場眾人都不知道,為什么從明末到清代早期的鴉片貿易沒有大規模興起。這要歸功于一個人,那就是鄭成功!

  17世紀中葉,當鴉片在東南亞開始傳播、荷蘭人瘋狂開拓東南亞鴉片市場的時候,中國正經歷著明末清初的大變動時代。清軍入關后,沿海各地的抗清武裝節節敗退。為封鎖抗清武裝登陸,滿清發布了《遷海令》,基本斷絕了國內同外部的貿易往來。

  (記得在某部電影里,把《遷海令》說成是順治支持鄭成功復臺才頒布的,實在不知是何居心!歌頌滿清也不能胡說八道吧!)

  當鄭成功收復臺灣后,驅逐了當時世界上最大的販毒集團--荷蘭人。這些事件在一定程度上延遲了鴉片在華的傳播時間。而當1683年康熙解除海禁的時候,三藩之亂已平,臺灣鄭氏已降,國內政治局面趨于穩定,那些從爪哇回國的福建僑民便在這時帶著鴉片回來了。

  歷史上,當雍正七年清廷正式頒布“禁煙”懲處條例時,每年通過廣東進口的鴉片是200箱,也就是兩萬斤。按照當時流行的吞食法估算,最多也就夠兩萬多人一年的服用量。

  到了眼下的乾隆五十一年,鴉片每年進口的數量已經高漲到了兩千多箱,可供近20多萬人服用一年。自雍正七年以來,中國每年進口的的鴉片數量以4%的量級逐年遞增,規模越來越大。只不過眼下滿清的進出口貿易仍處于出超地位,而乾隆也好,一眾官員也好,他們關心的只有銀子賺進來多少,根本就沒把鴉片當回事。

  趙新、劉勝他們此時還不知道,就在去年的乾隆五十年,即1785年,整個中國的鴉片吸食方式已經從吞服進入了大煙槍時代!

  這一吸食方式的改變,也導致鴉片到岸價格從每斤1.3兩白銀猛漲到了2兩白銀,并且在此之后長期居高不下,使得往中國販賣鴉片成為各國商人最賺錢的生意。

  而剛剛抵達廣州的劉錚,就親眼目睹了這一變化。

  話說劉錚一行三十三人,傍晚時分才登岸,之后又坐上蔡家的馬車到了此地。從碼頭到十三行街的距離并不遠,很快劉錚便看到了十三行街東側的關欄。

  此時華燈初上,從馬車轎廂簾的縫隙看去,只見關欄內的大街上人頭攢動,各家商館內都是燈火輝煌。劉錚正說等馬車走近再細看,打頭的那輛馬車卻朝左一拐,很快就停在了一處西式外觀的商館門口。

  此時劉錚只聽馬車外有人說“到了”,便顧不得下人伺候,急忙撩開簾子一看,只見大門外高懸華燈,三十多個衣著華麗的男傭在門口一溜排開。蔡世文的那個管家走上前來,對劉錚道:“劉老爺,咱們到了。”

  劉錚出了馬車,見自己的手下也都下了車,便好奇的問道:“這里是哪?我是說這條街叫什么?”

  那管家道:“這里叫做靖遠街,再往西走就是靖海門了。”

  劉錚點點頭,他知道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以后就只能在這條街上的兩側關欄里活動了。此時萬和行門口突然出現的這一群人,引來周圍無數關注的目光。一行人也沒有讓那些仆人幫著提行李,而是匆匆的進了商館。坐了一天的帆船,劉錚一行人都被顛簸的不行,臉色都不太好;而劉錚本人也著急洗漱一下。

  等跟著管家到了自己的住處,劉錚匆匆打量了一下,便對那管家道:“麻煩你打點熱水來,我要洗洗臉。”

  等他一番洗漱,喝了兩口熱茶后,這才覺得舒服了不少。他正細細的打量屋內布置陳設,不住的發出贊嘆時,門外那管家又敲門了。

  “劉老爺,我家老爺請您移步解乏。”

  劉錚心說古代就是不一樣啊,解乏,聽聽,一準兒是美少女按摩打扇,要是再能泡個腳就更爽了。

  可等他跟著那管家穿過院子,來到前院的花廳時,只見屋內靠西放著一張極為精致的羅漢榻,上面放著一張小桌,而萬和行的老板蔡世文正坐在羅漢榻的左側,笑容可掬的招呼劉錚。

  “劉老兄,一路舟車勞頓,快請過來解解乏吧。”

  劉錚震驚的眼珠子差點瞪出來,這一幕他太熟悉不過了。蔡世文要請他抽鴉片!

  “這年月就有大煙槍了?”劉錚猶自愕然時,蔡世文還在笑呵呵的道:“劉老兄,快請啊!抽上一泡,既解乏又舒坦。這比什么法子都管用。”

  “蔡老板,你這抽的是什么?”花廳里飄蕩著一股說不清的香甜味道,劉錚雖然心中懷疑,可還是覺得難以置信,這才1786年啊,離鴉片戰爭可還有五十多年呢!而且,他也從沒聞過鴉片的味道。

  “此物名為阿芙蓉,劉老兄你從海外來,恐怕不知道這里面的樂趣。要知道我們以前都是用各種藥材調制過后吞服;不過現在鑲竹為管,挑煙于盒,實在是人生一大樂事!快請坐,給劉老爺點上一泡。”蔡世文一邊抽著大煙,一邊扭頭命令丫環過來伺候。

  我滴個媽媽!醒過味兒的劉錚嚇得拔腿就往回跑,口中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實在無福消受!”

  看著對方轉身就走,蔡世文、管家和幾個丫環都面面相覷。我們說錯什么了?

  到了晚飯的時候,面對蔡世文親自來請,劉錚卻不開面子,這才極不情愿的出席。

  萬和行的宴席極為豐盛,不過劉錚心里有事,便隨意吃了幾口,又跟蔡世文相互敬了幾杯酒后,這才問道:“蔡老板,這大煙槍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有的?”

  蔡世文笑著道:“去年。”

  “哦?這是從洋人那里傳來的?”

  “呵呵,想不到老兄居然還對這玩意感興趣。”蔡世文給劉錚布了一勺菜,這才繼續解釋道:“我也是聽說的。前些年粵東有一婦人。少年喪夫后便出家為尼。到了前年,這婦人又得了一種怪病致使雙腿癱瘓。這婦人家中也頗有資財,于是她家中親人搜盡珍奇以求博其一笑。后來有人送給她竹杖一支,花露水瓶一個,洋人的舞會用燈一具,鴉片膏一器。這婦人閑時邊用洋燈烤炙鴉片膏,這才偶然發明了這種方法。誰成想到了去年年底,煙槍在廣州大行其道,甚至連福建那邊也開始有人用這個法子了。”

  “當啷!”劉錚手中的象牙筷子一下跌落在盤子上,整個人呆若木雞。他萬萬沒想到和不能接受的是,大煙槍居然是中國人發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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