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乾隆四十八年 > 第二百六十五章 遇到熟人了
  “砰!”的一聲槍響,帶著余溫的子彈殼隨即掉落在甲板上。

  “好槍法!”周圍幾個人齊聲叫好。不遠處的那條同安船上,尾桅頂尖上的定風旗被一槍打落。

  雷神號還是太大了,好幾次都沒攔住前面的同安船;趙新心想要是有條巡邏艇,一切早就結束了。他此時舉著望遠鏡突然詫異的道:“哎?怎么前桅尖上掛著一面荷蘭旗啊?”

  丁國峰透過瞄準鏡看去,也看到了前桅尖上的那面紅白藍三色旗幟,于是問道:“鄭一,你知不知道那紅白藍旗是怎么回事?大清的民船還要掛荷蘭旗?”

  站在身后翹首觀望的鄭一連忙解釋道:“大人,那的確是紅毛人的旗子。聽我阿爸說,以前紅毛鬼的船又高又大,火炮也厲害,于是閩粵沿海的商船就都掛上紅毛人的旗,是用來嚇唬別人的。”

  這時天光已經大亮,趙新之前通過望遠鏡觀察,居然在同安船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他于是決定要俘虜這條船,抓住那個“老熟人”,搞清楚清軍為什么跟抽了瘋似的進攻他。

  “砰!”丁國峰又開了一槍,主桅上的定風旗依然在飄動著,沒打中。

  同安船上,躲在船尾席棚下的施副將和黎大剛、馬道長等人被身后的槍聲搞的一驚一乍的。施副將都快哭了,絕望的喊道:“別再打了!還有完沒完啊?!”

  尾桅的船帆、甲板上的篷架(架落下的船帆用的,像個門;船帆落下后,不妨礙人在甲板上行走)、左側船舷外的廁柜、船尾的拜棚已經被重機槍打的破爛不堪,而拜棚里的媽祖龕倒是奇跡般的沒有受到損壞,被船上的水手搬到了頭艙里。

  黎大剛被氣的暴跳如雷,幾次都抽刀大聲喊著停船拼了。可都被馬道長給勸了下來。黎大剛知道,自己船上這一百多人根本不是北海鎮的對手,人家一通快槍就能把己方殺得片甲不留。可他受不了被對方如此“調戲”,而且黎大剛再也不想當俘虜了。

  在施副將的胡亂催促下,同安船上的水手靠著僅有的前帆和主帆,又將船尾的舵桿放入深水,飛快向著東南方而逃。

  “呀!跑的挺快的啊!”趙新詫異的說了一句,隨即拿著步話機喊道:“老劉,跟上,咬住他們!over。”

  步話機里傳來劉勝的答復:“放心!”

  過了一會,從雷神號的高音喇叭里又傳出劉勝的大嗓門:“木船上的清軍聽著!你們跑不了了!趕快停船投降,我們不殺俘虜!”

  黎大剛心說你們倒是不殺俘虜,可是要贖金啊!之前托人求官,搞得自己全部家當只剩五百兩銀子了,再給贖金就得去喝西北風了!再者,挨槍子他倒不怕,大不了一死;可北海鎮的電棍已經在他心里烙下了重重的陰影。

  施副將也從黎大剛口中知道了北海鎮偏好交贖金放人,心說這要是被俘,再讓朝廷交贖金,自己有幾個腦袋也不夠砍的;于是他也不想投降。既然對方不用快炮射擊自己,那就還有幾分機會,萬一那些人追累了呢?

  就在這種貓戲老鼠的追逐中,兩條船已經離外伶仃島越來越近了。

  沈璇很早就醒了。自從她知道已經離趙新沒多遠了,心里就越發的焦急,一夜都沒睡好。她起床的時候,陳二丫正抱著被子說夢話:“螃蟹真好吃~~”

  暈船這事吧,吐啊吐的就習慣了,暈船也就慢慢適應了。于是陳二丫在緩過來之后,開始大吃特吃,恨不得把這些天糟蹋的糧食全吃回來。在南奧島停留的時候,沈敬丹買了些新鮮的海貨,從沒吃過螃蟹的陳二丫一人干掉了五個。要不是陳繼山攔著,這姑娘能吃十個。

  這會兒福船甲板上的人不多,除了爬上主桅修理滑輪的水手,其他幾個水手正在船頭抽著煙低聲交談。沈敬丹使了大把銀子,所以水手們對沈敬丹一行人都十分客氣,看到沈璇走上甲板,紛紛笑著點頭招呼。

  幾只正在覓食的海鷗掠過船頭,發出了鳴叫。黎明的海面上涌起了層層波浪,沖擊著船身和巖石發出陣陣聲響。

  沈璇走到船舷邊,想著沈敬丹叮囑她的話。

  “阿全,這次見到趙新之后,你一定得勸勸他,不能再到處亂跑了。眼下北海鎮兩地人口數萬,可都指著他維持呢。他萬一要是出事,別說那些流民的死活,咱們家也懸了。”

  沈璇對這番話頗以為然。她九歲被父親送到沈敬丹家時,已經懂事。雖說沈敬丹夫妻待她很好,可沈璇知道,自己是個沒有了家的孤苦之人。她雖然平日沉默寡言,但心中卻極有主意。

  對于趙新,其實她感恩多過愛慕。可對這個時代的女性來說,這兩種情緒很難分得清。沈璇隱居多年,看的雜書多了,心里想的是才子配佳人,自己未來的夫君怎么也得是個舉子才好;可誰知道卻遇上了趙新這么個怪人。

  不過趙新對她很好,也沒有嫌棄沈璇的天足;可兩人時常見不到面,而且一分開就是幾天乃至十幾天。沈璇也知道男人要建功立業,趙新要為手下幾萬人的生計而奔波。可問題是她需要有個依靠,才不會覺得自己孤苦伶仃。

  荻之戶曾經就勸過她:“趙新已經很好了。你看看那些從江南帶回來的女孩子,哪一個不是絕色?尤其是那個唐小和二湯,有事沒事就往他身邊湊,可我聽說他一直都是客客氣氣,叫什么,對,保持距離。男人嘛,就是得忙。你看看你義父,以前一走就是半年,我還不是苦苦等著?別想太多了。”

  就在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中,再加上沈敬丹的推波助瀾,她和趙新定親了。可之前玉佩發生的變故,讓沈璇的心又提了起來。萬一趙新出了事,自己以后怎么辦?

  胡思亂想間,沈璇突然聽到身邊有人說道:“哎?有條船過來了。”

  這話剛說完,只聽桅桿頂部的那個水手突然大叫道:“娘哎!那是什么?!”

  沈璇好奇的走到船舷另一側,順著一個水手所指向北看去,只見一條高大的木船從島嶼北側現出身影,可緊接著,一條白藍兩色的巨舟船頭也跟著冒了出來,船頭外側,“雷神”二字格外醒目。

  “爹!魯大哥!你們快來!”沈璇激動的沖著甲板下面大喊著,她朝思暮想的人就這么出現了。此時甲板上的幾個水手聽到沈璇突然換了一副年輕女子的聲調,心說娘哎!這后生居然是個女人扮的!

  同安船上,施副將和黎大剛他們也看到了遠處的那艘福船。施副將眼珠轉了轉,對黎大剛問道:“黎守備,就你以往所見,那些妖人對百姓如何?”

  黎大剛略一思索,已經明白施副將要干什么,于是道:“秋毫無犯。”

  “大妙!”施副將一拳砸在手心里,對船上的水手命令道:“快!靠過去!快快快!”

  駕駛艙里的劉勝也看到了遠處停著的福船,他見到同安船朝著那福船駛去,心說要糟,于是在高音喇叭里大喊道:“遠處那船!快點讓開!”

  福船上此時已經亂成一鍋粥。眾水手根本不怕駛過來的同安船,而是被越來越近的白色大船給嚇壞了。隨著鐘聲急促的響起,甲板上的水手正在升起船錨,放開車員(轆轤)落帆。

  胡船頭口中急切的喊道:“快點快點!”

  “慢!”沈敬丹走了過來,一拍胡船頭的肩膀道:“老胡,你再信我一次,咱們不動!”

  “啥?”胡船頭一呆,指著愈來愈近的白色大船對沈敬丹道:“沈老爺,妖怪來了!咱們不跑等什么呢?!”

  沈敬丹面帶得色道:“那不是妖怪,那是我們的人!”

  “前面那船!不許升帆!我們是香山協水師營的,要登船檢查!”一個清軍操著大嗓門喊著。甲板上,施副將對手下的一百多號人命令道:“一會兒上了那福船,把所有人都給我拿下!不得殺害!”

  來自兩廣總督府的那名贊畫書辦道:“施大人,你這是?”

  施副將面露獰笑道:“本官要讓逆賊們投鼠忌器,讓福船上的人替我們擋炮子!有了這些人質,我們大不了給點銀子換自由。等回營之后,爾等每人賞銀三十兩!”他解釋完又對手下道:“都聽明白了嗎?!”

  百十號清軍連忙道:“謹遵軍門令!”

  書辦面色慘白道:“這,這能行嗎?”

  施副將咬牙道:“孫先生,為今之計,也只能如此了。放手一搏吧!”

  當同安船靠近福船后,船上的清軍水勇馬上落下船帆,又拋出幾只飛鉤,鉤住了福船的船舷。可誰知道對面福船居然也拋過來幾條繩子,這讓清軍水勇大為意外,不過他們也顧不上再想,急忙將繩子牢牢拴住。

  同安船上,幾個水手轉動車員,沉重的楮木錨椗隨即從船頭滑落水中。兩個清兵來到水仙門處,一塊塊的拿掉封閉的木板。(水仙門,古代帆船甲板上用于運貨和下人的出口。)

  而福船上的水仙門早已打開,一塊厚厚的杉木板從福船上伸了過來。對于福船的配合,清軍顯得極為滿意。當他們抽掉最后一塊木板時,那塊跳板猛的往前一竄,穩穩的架在了兩船之間。

  幾個持刀的清兵正要走上跳板,對面福船的船舷后面突然就冒出幾個身影,雙手各拿一支“短銃”。面對突如其來的巨變,同安船上清軍都愣住了。念頭轉的快的還以為這是遇上了打家劫舍的海盜。施副將就是其中一位,他指著對面大罵道:“爾等想死嗎?!”

  電光石火間,黎大剛看到在對面站起來的人里,有一個十分熟悉的面孔。當初他幾次試圖從北海鎮的勞改營越獄,之后每次被抓回來的時候,都是這個人負責審問用刑。

  “魯,魯......”

  黎大剛話還沒說出來,只聽對面船上一人大喊道:“開火!”

  “嗵!嗵!......”十幾顆.36口徑的圓錐形鉛彈射向了對面甲板上的清軍,硝煙彌漫中,同安船上的清軍猝不及防,七八人紛紛中彈身亡,原本還充滿希望的清軍頓時如墜地獄!

  84式左輪每次射擊時需要手動撥動擊錘,而幾個久經訓練的北海鎮情報隊員們如同后世的西部游俠,他們將槍抵在身側,左手快速的撥動擊錘,右手不停的扣動扳機,彈倉中的六發子彈如同潑水一般,轉眼就打光了。

  同安船上的清軍正想解開綁定的繩索,只聽對面傳來大喊:“殺過去!別讓他們逃了!”

  十幾個手持短刀、木棒的漢子呼喊著站起,他們快速沖上跳板,幾步就上了同安船的甲板,對著四周躲避射擊的清軍就是一通亂打,甲板上頓時響起一片慘嚎。

  雷神號上,趙新等人目瞪口呆的看著不遠處的場面,當他聽到84式左輪的槍聲時,急忙舉起望遠鏡查看。終于,他看到了正在福船上指揮沖鋒的魯壽山。

  趙新顧不得用步話機通知劉勝,攏手在嘴邊沖著福船大喊道:“魯壽山,抓活的!”

  黎大剛此時心都涼透了!為了不做俘虜,他舉刀就加入了混戰。

  話說黎高手好歹是個武探花出身,一身武藝那也是自幼苦練而成。剛一交手,魯壽山手下的兩個好手頓時中刀。黎大剛心說今天就是死,也要拉著姓魯的家伙墊背!

  正在此時,一個手持長棍的身影從跳板上躥起,那人在空中身子一側,一人多高的棍子對著黎大剛的肩膀就捅了過去。

  黎大剛見勢不妙,身子一矮,一個前滾,躲在了船舷板的后面。對面那人雙腳剛一落地,棍影曲旋,朝著一名千總的脖子“呼”的就抽了過去。

  來人正是陳繼山,他自幼師承“神拳”郭永福,練得一手好功夫,尤擅“洪洞通背拳”。在后世的有人考證,乾隆時期的“神拳”郭永福就是陳氏太極的傳人陳有孚。此人因為年輕時失手打死人,這才改了母姓逃去了山西;而陳家溝曾經失傳的“太極長拳”就是“洪洞通背拳”。

  估計郭永福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被乾隆賜號“神拳”,而自己的弟子卻去了“反賊”的麾下。

  對面那千總看到棍影襲來,口中大叫一聲:“來的好!”隨即舉刀格擋,誰知那棍子看著慢,實則速度極快,擦著千總的刀鋒“啪”的一聲,那千總的脖子一下就被打斷了!黎大剛一看,心說壞了!遇到高手了。他剛想起身,一柄短刀照著他腦袋就刺了過來。黎大剛揮刀擋住,右腳照著對方的踝骨狠狠的一踹,“咔嚓”一聲,持刀那漢子一聲悶哼就倒在了地上。

  陳繼山收拾完那個千總,手中杉木棒不停的刺出,三五個清兵被擊中腹部,疼的渾身冒汗,喊都喊不出來。黎大剛趁人不注意,已經來到跳板處,他一個箭步竄上跳板,正要往對面沖去時,陳繼山那根如影隨形的棍子又追來了,這次黎大剛根本來不及轉身,被一棍捅在后背,悶哼一聲向前摔了過去。他強撐著想要再次爬起,突然身上一沉,幾個人接二連三的撲在了他的身上,讓他動彈不得。

  持刀站在船尾席棚下的施副將此時心神俱裂,而躲在他的身后的贊畫書辦已經被嚇得魂不附體。

  同安船上的幾個清軍站在人群后面,他們舉起手中的三眼銃,拿著火繩就要往藥捻上點時,對面福船上的魯壽山眼尖,急忙和幾個手下對那幾個清軍進行射擊。可那幾個清兵躲在人堆里,聽到槍聲連忙蹲下,竟是沒有被打中。可他們外側的十幾個清軍就慘了,一通亂槍打過去,慘嚎聲一片。而那幾個幸運的清軍被嚇得連忙丟下手中的三眼銃,跪在甲板上不敢亂動。

  突然,“砰砰砰”的槍聲如爆豆般響起,主桅的杉木被打的木屑亂飛,這讓一眾清軍頓時嚇破了膽,雷神號貼上來了!

  魯壽山等人雙手持槍,對著同安船上的清軍大叫道:“投降!繳械不殺!”

  此時只聽船上的高音喇叭里喊道:“放下武器,投降!否則全部打死!”

  趙新站在雷神號的船頭,居高臨下的哈哈大笑著,口中道:“黎大高手,咱們又見面了!”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