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乾隆四十八年 > 第三百一十四章 麥收時節
  廟灣營派出的這條趕繒船是中型船,船長25米,寬6.3米;船頭配有弗朗機炮兩門,船尾一門,額定人數是水手二十名,兵丁六十名。這種船的最快時速不過七節,平均時速一般是五節。

  “船長,他們的船過來了。咱們怎么辦?”北海一號的船長室里,二副郭婆帶走了進來,連忙向船長問著。

  郭婆帶今年剛十九歲,眼下還是航海學校的學生。他在一眾北上的疍家漁民里屬于學習最刻苦的,來北海鎮之前就念過不少書,所以升職最快;這才一年多的時間,就已經到了二副的位子。像鄭一和鄭七現在還都是三副,至于蝦球仔則去了技工學校。

  北海一號的船長以前是雷神號上的水手長,是去過熊島里的那批老人,老實本分,對趙新的忠心自不必說了。他從北海一號改造之初就被派到了船上,又跟著一群澳葡工匠學習了將近一年如何操縱風帆船。

  在這次船隊出發前的動員會上,針對各種突發情況都做出了應對方案。北海一號的船長聽了郭婆帶的報告,拿起桌子上的望遠鏡,快步走上甲板,觀察了一會兒便命令道:“按三號方案辦。”

  三號方案?郭婆帶想了想,馬上就開始命令船上的幾個水手們準備家伙,于是七八個水手迅速裝備上了辣椒水、電擊槍......

  當清軍的趕繒船慢慢悠悠的靠近北海一號后,船上的水手先是向北海一號船舷上拋出鉤索,等兩船連接停穩后,那位來自廟灣水營的千總便讓手下人喊話。

  “爾等自何處來?為何停泊在我大清水域?!”

  過了片刻,趕繒船上的清軍只見從船舷邊冒出了一個黑發碧眼的大鼻子蕃鬼,操著一口并不流利的官話道:“窩門是從歐羅巴來的,想和龜鍋做生醫。”

  “他娘的,這蕃鬼官話說的還真不賴啊!”千總笑罵了一句,引來趕繒船上眾清軍一陣哄笑。

  千總笑完,便對喊話的那名清軍道:“告訴他,想做生意去廣州,這里不許停留!另外,我們要登船檢查。”

  等那清軍喊完話,只見那個大鼻子洋夷露出一副為難的神色道:“窩門地穿上有女忍,這個不方便啊!”

  啥?女人?趕繒船上的清軍頓時都興奮了,長這么大,蕃鬼婆長什么樣還沒見過呢!

  擺架勢的千總從船艙里出來,大聲道:“速速放下繩梯,本官要上船檢查!”

  北海一號上,一眾東方人面孔的船員們都躲在船艙里偷笑,幾個裝成水手的澳葡工匠則站在甲板上故作驚慌的大叫,有個家伙甚至還捏著嗓子學起女人尖叫了兩聲。

  為了防止清軍跑掉,幾個澳葡工匠先是拋了幾根鉤索下去,讓趕繒船上的水手拴牢,然后才慢吞吞的放下繩梯。趕繒船上的千總一聲令下,幾個迫不及待的手下就開始往上爬。

  幾個清軍一上船,表情跋扈的抽刀在甲板上圍出塊空地,以便為千總大人騰出空間。然后才對幾個一臉驚恐的澳葡水手道:“你們船頭何在?叫他出來,所有人都上甲板!”

  “窩門滴船長在船長詩里公侯打架,輕跟窩來。”還是那個之前跟清軍交涉的黑發碧眼的水手,跟幾個清軍恭敬的鞠躬致意,然后一擺手,準備帶路。

  “賈二,你和陳七在外面守著,我們進去看看。”為首的一名清軍看到對方很是客氣,便不疑有詐,留了兩個人在外面等著,其他兩人便跟著那水手進了船長室。

  過了一會,守在外面的兩人聽到門里自己人叫道:“賈二、陳七,你們倆來一下。”

  兩名清兵剛一進屋,就見之前進去的兩人正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動彈不得。兩人大驚,下意識的剛要大叫,突然感到從后背傳來一股疼痛,瞬間席卷全身;兩人疼的連話都說不出來,撲通就摔在地上,渾身蜷縮著開始抽搐,陷入了昏迷。此時躲在門后的幾個水手走了出來,將這兩人五花大綁,又用膠帶在他們嘴上饒了兩圈。

  被用刀制住的兩名清兵滿頭大汗的盯著那兩名水手腰間的黑色短棒,驚恐萬分。此時郭婆帶對其中一名清兵道:“你現在出去把你們的人都叫上來,要是敢亂喊,老子把你活剮了喂魚!”

  那清兵面色慘白,知道自己中了人家的計。就是不知道這群人是哪里來的海匪,如此窮兇極惡。他忙不迭的道:“大爺放心,您讓小的做啥就做啥,小的一定不亂喊。”

  郭婆帶道:“等會你就跟你們船上的人說,這船的船艙里有好多女人,還有不少蕃鬼婆。記住了沒有?!”

  “記住了!記住了!”

  趕繒船上的千總一聽有不少蕃鬼婆,頓時興奮了,帶著幾名手下就蹭蹭蹭爬上了北海一號。于是在船長室里,幾十名清軍先后落入陷阱。

  到最后,船長室里擠滿了五花大綁的清軍俘虜,要么是被電棍搞的抽搐昏迷、口吐白沫的;要么就是兩眼紅腫,被辣椒水弄的睜不開眼的。

  當趕繒船上就剩下二十名水手和十名清軍時,余下的這些人也察覺不對勁了,怎么千總大人上去后就沒動靜了?還沒等他們解開纜繩,一溜黑洞洞的槍口就從北海一號的船舷上冒了出來,所有人都舉手投降了。

  廟灣營的游擊等了兩天,遲遲不見手下人回報,他擔心趕繒船遭遇風浪,于是便又派了一條船出海尋找,誰知過了幾天,第二條船居然也是一去不復返。此時廟灣營上下已經沒人再敢出海了,大家都明白五條沙那里肯定出了大事。

  七月中旬,四條船先后帶著一萬五千名來自歸德、亳州一帶的男女老少回到了北海鎮。在停留幾天,補充完物資后,轉頭再次南下。而此時的北海鎮碼頭上,又多出了兩條紅黑相間的趕繒船。

  與此同時,1787年的春小麥收獲也如期來臨。

  這一次的秋收不同往年,農機組的駕駛員已經擴大到了五百多人,這意味著至少可以有二百輛大型收割機同時工作。

  趙新在去年的時候一咬牙訂購了十套“克拉斯770TT”聯合收割機和二十套8800聯合收割機,今年五月份的時候已經調運到了北海鎮和富爾丹城兩地。經過兩個月的試操作,農機組從五百名駕駛員中選出了三十個技術熟練、經驗老道的家伙操作這些設備。

  這玩意貴的要死,每一臺都跟超級跑車的價格不相上下。770型的價格高達三百萬一臺,8800型也要兩百萬。

  要說貴是貴了點,不過工作效率極高,770TT的割臺寬度達到了12米多,每小時能收割一百畝;8800的割臺寬度達到14米,每小時能收割一百二十畝。按照每小時收割一百畝的標準來算的話,這三十套聯合收割機一小時就能收割三千畝小麥,一天按十二個小時算就是三萬六千畝。而北海鎮兩地現在攏共才十萬畝耕地,差不多三天就能全部收完。

  與此配套的,就是數百輛新到的拖拉機。每輛拖拉機都配有一個載重三噸的牽引掛斗,用于運送已經完成脫粒小麥。

  除此之外,民政還組織木工廠打造了上百架馬拉收割機,用于零散地塊的收割工作。這玩意看著就像一架低矮怪異的風車,有四個寬大的收割葉片,由兩匹馬拉動。操作時一人負責駕馬前行,等收割機左側的收割盤上堆滿了小麥時,旁邊跟隨的農民則馬上將小麥運走脫粒。

  聯合收割機和馬拉收割機的出現,在北海鎮兩地引發了巨大的轟動。數萬人都跑到地頭觀看神物,當他們看到十四米長的割臺所過之處,地里就剩了短短的一層秸稈,頓時響起一片驚呼。

  煙塵滾滾中,巨大的半履帶式收割機一邊前進,駕駛座后面的出糧口便開始往一旁拖拉機的掛斗里噴涌著已經完成脫粒的小麥。與此同時,大量的秸稈通過莖桿粉碎器被切碎,再由強力莖桿撒布器從車底噴出。不知道的人遠遠看去,還以為那白綠相間的神物背后正在萬馬奔騰。

  等眾人回過神來,這才驚訝的發現幾十畝地已經在眨眼間收割完畢。

  一個新來的流民驚呼道:“我的個乖乖!這得是神仙才能用的東西啊!”

  旁邊一個三十多的漢子笑道:“什么神仙,俺聽學校的老師說了,這是機器,都是人造出來的!”

  旁邊另一人訝然道:“學校還教這個?”

  “當然教,我家二小明年就畢業了,俺打算讓他去技工學校學這個這個,對,拖拉機!”

  一個讀書人模樣的老人摸著胡子,拽文道:“此物前驅后拖,為何不叫驅拖機?”

  眾人心說這李秀才說的在理啊!正在懵圈時,只聽一人哈哈笑道:“李秀才,這東西最開始都是拖著犁耕地的,所以才叫拖拉機。”

  “你們看,你們看!那后面的掛斗已經滿了!”眾人急忙抬頭觀看,只見收割機旁一直跟隨的那輛掛著牽引拖斗的拖拉機開始加速,朝著東邊就開了過去。緊接著,另一輛帶著掛斗的拖拉機迅速跟上,如同瀑布一般的麥子繼續掉落在空掛斗里。

  “俺滴個娘咧!”

  “如此神物,實乃我等之幸啊!”

  此時眾人只聽一漢子喃喃道:“俺在家累死累活,每年麥收一天最多就能割一畝多地。這,這以后都用機器了,還要俺們這些人干啥?”

  要知道在沒有收割機的古代,農民們用鐮刀收割小麥,體力好的人從早到晚最多也只能收割兩畝,到了第二天就得累得歇菜。而在帶清那邊,就算是地主們找的那些麥客,一天也就是能割一畝。

  這些來自中原大地的農民們看著縱橫在原野上的大型收割機,頓時不知道以后怎么辦了。

  “干啥?干啥不行?”一開始說話的那個三十多歲的漢子轉頭對那發呆的漢子道:“養牲口家禽、種菜、當兵、進工坊、造船、去建筑隊,家里女人也能去工坊掙錢。兄弟,北海鎮可不是南面的朝廷,只要踏實做事,這日子會越過越寬的!”

  幾天之后,很多農民驚訝的發現,僅僅花了一周的功夫,那一望無際的數萬畝小麥已經全部收割完成!一袋袋的糧食將巨大的倉庫堆得滿滿的。

  對于眼下很多分到五十畝地的居民來說,即便全家幾口人齊上陣,七天之內也收不完五十畝麥子。而馬拉收割機的出現,讓他們驚訝的發現就算是種一百畝也能在幾天內完成收割。

  而機械化的大型聯合收割機對于大多數農民而言,那就是神物,根本無法理解;可馬拉收割機很多人都看明白了,有了這玩意,即便是一百畝小麥收割也不在話下。

  正在收拾自家地里秸稈的朱大貴望著藍天白云下一望無際的麥茬地,不禁由衷的感嘆,趙王爺可真是老天派來的神仙。去年的時候還得全家齊上陣呢,誰知到了今年就只是在地頭等著,一頓飯的功夫,自家那五十畝的麥子就收完了。

  此時他看到一個新來的流民舉著火把就要往麥茬地里走,心說要糟,連忙沖上去大叫道:“站住!你要干嘛?!”

  那流民舉著火把愣愣的道:“燒秸稈啊,這不以前在老家都這么干嗎?”他是新來的,蹲在地頭看了好半天了,也想著幫幫忙。

  “哦~~你別動,等下。”朱大貴不動聲色的靠近那個流民,突然間一把就將火把給奪了過來。

  “哎,恁這人干啥咧?”那流民追著朱大貴大叫了起來。他這么一喊,其他幾個正在運送秸稈的流民也跑了過來。

  朱大貴快步走到地頭,用水桶里的水澆滅,長吁了一口氣,這才轉身教訓道:“恁新來吧?俺們這兒不興燒秸稈!這都要運到地頭漚了肥用,要么就送到畜牧場和馬場給牲口吃的!”

  “啊!還有這講究?”那流民撓著光頭道:“俺看燒了也沒啥嘛,草木灰可是寶貝咧。”

  “是啊,他大哥,這么多秸稈,俺看燒點木啥事。”

  朱大貴指著不遠處那些茂密的灌木叢和樹林,罵道:“你他娘的知不知道?這火一起來,整片林子都得著了!鎮上發的布告恁們不看嗎?恁們的居民組組長干嘛吃的!民政上早就派人下來說過,這地要是點了,明年地力就不夠了!”

  那流民看到朱大貴也是大光頭一個,穿的破破爛爛,于是兀自強辯道:“俺燒人家的,關你啥事啊?”

  “放恁娘的屁!這是俺家的地!”朱大貴頓時火了,他今天是出來干農活的,穿那么好給誰看啊,于是就找了件舊衣裳破褲子穿了。

  此時一個聽到動靜的民政辦事員跑了過來,問明了情況后,也是氣的不行。幸虧讓朱大貴給攔下了,這要是火起來了,遠處那幾臺收割機也得一起玩完!

  那辦事員馬上讓人去叫那幾個新流民所在的居民組長過來,等人到了之后,狠狠的教訓了一頓。

  放火燒荒的不止這一處。

  當天下午,在北海鎮那里,幾個上半年新來的流民也想著燒草木灰肥田,于是一把火點下去,漫天黑煙,迅速燃起的大火差點波及學校。最后訓練司令部緊急出動,調了兩個團奮戰兩天一夜,這才把大火給撲滅。

  第二天一早,民政部門發出緊急通知,嚴禁放火燒荒燒秸稈,違者送警察所關十天,全家送去做苦役一年,同時兩年內不能分地。

  七月底,民政又發了一條告示,招募去蝦夷地定居的民戶,只要愿意去蝦夷地的家庭,每戶分一百畝地,馬兩匹,馬拉整地機和收割機等工具白送。

  消息一出,見識過馬拉收割機威力的流民們頓時趨勢若騖,鎮公所外報名的隊伍排出了一里多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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