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乾隆四十八年 > 第三百五十二章 如此殿下
  “votrealtesse?”

  亞歷山德羅夫愣了一會,卻從嗓子眼里蹦出了一句法語,讓趙新聽了直皺眉。

  這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趙新知道法語在這個時代是整個歐洲上流社會的社交語言,可問題是他壓根兒就沒學過。

  “伯爵是吧?請坐吧。”趙新對面的座位只有一個,于是其他軍官就只能站著。

  等亞歷山德羅夫略帶遲疑的坐下后,趙新淡淡道:“現在,讓我們來談談投降的具體問題。”

  “請等一下。”這時一旁站著的中尉艾辛說話了,他走到亞歷山德羅夫身后,低頭耳語了幾句。

  亞歷山德羅夫聽完,一臉恍然,試探著問道:“您就是那位和清國皇帝打了好幾年仗,上一個明國皇室的后裔?”

  “這跟你們向我投降有關系嗎?”

  “閣下,哦,不,殿下,這當然有關系。”艾辛說完,向亞歷山德羅夫低聲請求道:“司令官,能允許我說幾句嗎?”

  “當然可以。請說吧,我的中尉。”

  艾辛這時才對趙新道:“殿下,我們在兩個多月前,曾經派信使向您送了一封信,不知您收到沒有?”

  “信?什么信?誰送的?”趙新開始裝傻。

  “是我的兩名手下,他們都是布里亞特人,艾莫日根和巴特爾桑。”

  趙新微微搖了搖頭:“沒聽說過。”

  “也許他們迷路了吧。”艾辛臉上露出一絲玩味的表情,看著趙新繼續道:“在信里,我們在伊爾庫茨克總督伊凡雅克比伯爵對您反抗清國皇帝的行為表示了贊賞和支持,他希望能和您聯合,一同瓜分這片廣袤的土地。”

  “哦?”趙新語帶嘲諷的問道:“這里從幾百年前就是中國歷代王朝的領土,我憑什么要和你們那位總督瓜分?”

  “不,殿下。”亞歷山德羅夫這時接口道:“這片領土以前是我們俄羅斯帝國的土地,當年我們出兵幫助明朝,最后不幸戰敗,這片領土也被清國皇帝奪走,現在該是回到我國懷抱的時候了。”

  “哈哈哈哈哈!”顛倒黑白能到這份上,趙新都被氣樂了。

  他慢悠悠的站了起來,臉上的笑意還未消退,右手陡然從腰間抽出手槍,抬起來對著艾辛的腦門就是一槍。

  “砰!”

  隨著暴烈的槍聲響起,鮮血飆射,被濺了一臉血的亞歷山德羅夫嚇得一個后仰,翻身摔在了地上。

  俄軍的幾個團長沒想到趙新如此暴躁,看著一地的鮮血無不臉色煞白,心說這特么是哪門子的殿下?魔鬼還差不多!

  在他們看來,貴族都是談話時彬彬有禮,即便要殺人也是一個眼色的事,哪有親自動手殺人的?

  一名軍官剛想上前扶起亞歷山德羅夫,只見周圍的警衛全都抬起了槍口,而那位殿下身后的一個護衛更夸張,直接從后背抽出了刀;似乎只要那位殿下一聲令下,自己這些人馬上就會人頭落地。

  “這都是些什么人啊!”軍官的額頭冒出了青筋,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緩緩流下。

  博加耶夫斯基急忙攔住同僚,大聲叫道:“都別動!”

  “什么東西!”趙新關上保險,把槍放回槍套,冷冷的看著一眾沙俄軍官道:“你們也配跟我講條件?”

  說完,他轉頭對一個警衛道:“通知三連的炮兵陣地,向沙俄船隊開火!”

  一分鐘不到,在場沙俄軍官就聽見城外隆隆的轟炸聲再次響起。博加耶夫斯基緊張的滿頭冒汗,大聲哀求道:“殿下,請停止炮擊,以上帝的名義起誓,我們沒有別的意思!”

  “當俘虜,就要有當俘虜的自覺!”趙新背著手,等亞歷山德羅夫從地上爬起,這才沉聲道:“現在,我命令你們交出佩刀,向我軍無條件投降!”

  兩天后的清晨,當吳思宇帶領的船隊停泊在璦琿舊城東門外的碼頭時,趙新終于長出一口氣,總算是到了。

  吳思宇帶著久藏和虎吉走下跳板,看到正在等候他們的趙新,急忙上前敬禮。

  趙新匆匆回了禮,問吳思宇三人道:“累不累?”

  吳思宇一臉疲憊,不過他看到趙新眼睛里都是血絲,于是道:“還成。對了,俘虜都在哪呢?”

  趙新回首一指璦琿舊城,道:“都在里面圈著呢。”

  自從俄軍交出佩刀投降,趙新便把他們全關進了璦琿舊城。舊城幸虧就三座城門,他讓四個連分別把守西、南、東三座城門,又安排了兩個連在城外巡邏值守,薩哈連帶領的幾十個赫哲人也都沒閑著。

  小六百的人隊伍,又得看俘虜,又得安排對南面黑龍江城的防御,還得注意逃到結雅河口以北的沙俄船隊,眾人這兩天精神高度緊張,都累的夠嗆。

  對于那些沙俄俘虜,趙新毫不客氣。俘虜的伙食全部減半發放不說,誰敢滋事,一律帶到河岸上槍斃。好在現在是六月,天氣不算冷,俄軍俘虜晚上點著篝火,除了蚊子多點,其他倒沒什么。

  為了讓這些俘虜安心,他又命醫護兵進城救治那些重傷員。按照后世的話說,即便是明天槍斃,今天也得讓犯人好好活著。而哥薩克俘虜們看到北海軍居然還派醫生給他們治傷,原本提著的心也漸漸放了下來。

  吳思宇聽完,便對趙新道:“我明白了,一會部隊下了船,我會安排虎吉的部隊換防,要不你先去睡會兒?”

  趙新搖頭道:“那有時間啊。你們來了,有些事我才能安排,要不根本騰不出人手。”

  說完,他便叫來陳繼山,讓他帶著吳思宇處理部隊下船后的扎營事宜,然后,趙新便讓人把薩哈連請了過來。

  “老姓長,累不累啊?”趙新十分親熱的請劉勝的老丈人坐下,又沏了一杯茶給他。

  “嘿嘿,一點兒都不累。大人,有什么事您吩咐。”薩哈連現在對趙新佩服的是五體投地。六百人打一萬多人,居然大獲全勝,還俘虜了好幾千,這位前明的天子后人實在是不得了!

  不過最讓他感嘆的,是趙新對他們這些邊民始終都很熱情,從不因為自己是漢人就擺出高人一等的架子。

  趙新喝了口釅茶,這才道:“有這么個事,雖說黑龍江城的清軍跑了,可那邊到底還有多少人咱們也不清楚。之前咱們人手不夠,我也沒安排人去,現在想麻煩老姓長您的手下......”

  薩哈連聽到這里,連忙起身道:“大人,您吩咐吧,我親自帶人去辦!”

  趙新示意對方坐下,然后才道:“我讓烏坎貝和一個排的人跟你們一起去。兩件事,第一是讓他們知道北海軍不是強盜,讓他們開城門,安生過日子;第二是搞清楚城內有多少人,清軍什么時候回來。如果城里有病人,咱們的醫療隊還可以幫他們治病。”

  薩哈連道:“大人,這事您放心,我一定辦成!我現在就帶人過去!”

  趙新道:“不急,老姓長,您也累了好幾天了,先休息一下,中午再走,我讓人把馬給你們準備好。”

  谷</span>薩哈連都五十多了,在這個過了四十歲就能稱“老夫”的時代,真要累出個好歹,趙新可沒法跟劉勝和烏希哈交待。

  不提北海軍這邊如何準備,南面的黑龍江城里這幾天過的真是提心吊膽。

  副都統大人帶著手下連夜去了墨爾根城,聽說是去求救兵;可就算是去求援,也不至于把所有甲兵都帶走吧?

  眼下城內除了重傷不起的傷員,就剩了兩千多周圍各村的邊民百姓和流放至此的犯人,真要是有人攻城,根本守不住。

  除了人手不夠,現在黑龍江城最大的麻煩就是糧食不夠吃了。眼下正值五黃六月,新糧還沒成熟,去年的存糧原本就不多,一打仗更是蹭蹭的往下掉;額勒德木布撤退的時候又帶走了一部分,外城的貯米倉和貯谷倉已經空了,所有人現在都靠著外城西南角的大佛寺里那點而存糧吊著,粥清的能照見人影兒。

  過了午時,守在黑龍江外城北門的幾個邊民看到不遠處來了幾十匹快馬。等一行人靠近了,他們這才看清對方不是朝廷兵馬。

  “壞了!那伙子叛匪來了!”

  “這可怎么辦啊?”

  跟著幾個達斡爾人一起守在這里的扎木蘇拄著長矛,瞇著眼看了會,突然道:“先等等,我看他們不像是來攻城的。”

  果然,過了一會,縮在城墻后面的扎木蘇等人就聽見墻外有人大聲道:“有喘氣的沒有?我是赫哲薩姓的姓長,我叫薩哈連!”

  “是赫哲人?”幾個達斡爾人對視一眼,最后還是歲數最大的扎木蘇探出了腦袋,一看墻外那個騎在馬上的人果然是赫哲人打扮。

  “我叫扎木蘇,達斡爾人。你們薩姓是在哪里?沒聽說過啊。”

  薩哈連抬頭望著墻上那個頭發花白的腦袋,笑呵呵道:“這位大哥,我們的村子在特林石磯邊上。永寧碑知道嗎?”

  “啊,我以前聽阿瑪講過。”扎木蘇眼睛一亮,黑龍江上的漁民哪有不知道永寧碑的,在他們心里,那已經是兩座神物了。

  “我是拉夫凱那邊的漁民,羅剎來了,我是到這里報信的。可誰承想......唉~~”

  “老哥哥,咱們這些黑龍江上不管是赫哲還是達斡爾,大家都是在一條江水里討生活的,馬上舟中是一家啊!”

  扎木蘇聽了眼睛一熱,眼淚差點落下來,他哽咽著嗓子問道:“你們就這么點人怎么敢跑過來,羅剎的槍炮厲害著呢,官兵死了好多人。”

  “哈哈哈,老哥哥,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羅剎被我們打敗了,北邊舊城那里關著好幾千羅剎呢!”

  “啥?!”扎木蘇頓時就愣住了。

  “不信?”薩哈連笑道:“要不老哥哥你跟我走一趟,我帶你去看看。”

  “哎,你先等等,我們商量一下。”

  “我等著,你告訴城里的人,我薩哈連對天起誓,羅剎被我們打敗了,要是有半句謊言,叫我被天雷劈了,不得好死!”

  扎木蘇聽到薩哈連發了這么重的誓,已經信了一大半,他急忙讓人去大佛寺叫幾個頭人過來。

  ......

  北海軍的臨時指揮部里,趙新因為喝了太多的濃茶,就算想睡也睡不著,他在床上翻來覆去烙餅,索性又起來,在書案前涂涂改改,規劃著后面的安排。

  帳篷門簾響動,吳思宇這時走了進來,看到趙新還在寫東西,便道:“你怎么不睡會?”

  “事情太多,睡不著。換防的事忙完了?”

  “嗯,醫療隊和干部隊的人正在搭帳篷。對了,下一步你打算怎么辦?”

  趙新放下筆,揉揉額頭道:“繼續打,不到貝加爾湖不算完!”

  “野心還真不小!”吳思宇笑道:“收復故地這么大的事,這回說什么我也得跟著走一趟。”

  “你我,再加上大劉和王遠方,好家伙,北海軍四大金剛齊出動,真夠給面子的!”趙新笑著話鋒一轉,調侃道:“你這一走幾個月,你家那位不著急?”

  吳思宇道:“還好意思說我?你跟沈姑娘的婚事怎么辦?走之前沈老板可跟我抱怨了。”

  趙新一擺手道:“他哪是抱怨,他是著急當皇親國戚。”

  這事趙新自己能說,別人還真沒法提,于是吳思宇想了想,轉換話題道:“對了,告訴你一件有趣的事,我出發前聽老陳說,那位馬神父最近急的嘴上長泡,而那位澄澈老和尚卻干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哦?”趙新心說這兩位又搞什么事了?他點上根煙,饒有興致的問道:“說說?”

  話說自從北海軍北上出征,羅剎入侵的消息在北海鎮傳開后,馬卡留斯神父在北海鎮的處境一下就變得尷尬起來。沒別的,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個羅剎。

  周圍人看向他的眼光變了,從原本的尊敬變成了不屑,甚至還帶著一絲憎恨。那些來北海鎮醫院看病的病人在照X光時,都要求換人;他們不想讓這個羅剎去看透自己的身體。

  盡管馬神父再公開場合對沙俄的入侵行為也是大加痛斥,可他心里還是竊喜的,他覺得上帝的榮光終于要照耀到這片黑土地上了。不過眼看好不容易發展出的十幾個信徒分崩離析,馬神父如精神分裂癥一般,痛并快樂著,嘴上的水泡愈發明顯。

  而與此相反的是,澄澈師徒的行為卻在北海鎮掀起了波瀾,讓所有穿越眾對這位老和尚刮目相看。

  就在趙新出發后的第二天,澄澈讓自己的徒弟小沙彌成拙報名參軍,這一行為連陳青松都驚動了。他來到老和尚棲身的茅舍,提出了自已的疑問。

  “法師為什么這么做?”

  澄澈盤膝而坐,捻動著手里的佛珠,淡淡道:“吾所食為中華之粟,所棲所飲白山黑水。身為佛子,于此外敵入侵肆虐之時,不能救生靈于涂炭,為我佛如來張點體面,自揣尚不如一只狗子!狗子尚能為主拉車守門,而貧僧卻是一無所用,而猶靦顏受食,豈能無愧于心?”

  陳青松聽完頓時覺得高山仰止,心潮澎湃,他恭敬的雙手合十道:“受教了!法師若是有什么要求,請說無妨。”

  “貧僧聽聞北海軍中有一類兵專司醫護,于戰陣中救死扶傷?”

  陳青松秒懂,于是道:“法師放心吧,那是醫護兵,我會跟軍隊的人打招呼的。”

  “那就有勞施主了。”

  于是,小沙彌成拙從此便脫下了袈裟,變成了一名北海軍的戰士。

  趙新聽了吳思宇的講述,過了半晌,搖頭贊嘆道:“這是個真修行,實在了不起!”

  兩人正嘖嘖稱奇的時候,陳繼山從帳外走了進來,一臉欣喜的對趙新道:“大人,吳首長,薩哈連他們帶了幾個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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