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乾隆四十八年 > 第四百八十四章 工事不是隨便挖的
  會議中間休息了15分鐘,后面的安排是讓各團的主官們把困難講出來,能解決的就要當場安排解決。

  到了這會兒,會議室內的空氣和人們的情緒,猶如貝加爾湖上的波浪,一波一波地起起伏伏。正在沸騰的談笑,隨著一個人敲門后走進來,所有人突然又沉默下來,大家把目光都集中到進來的一個年輕的女兵身上。

  北海軍里的女兵非常少,目前除了野戰醫院,其他都在電訊室,劉勝的老婆烏希哈也不例外。她今年才二十二歲,雖說已經嫁給了劉勝好幾年,可還是最活潑好動的時候。自從前年的綁架事件之后,劉勝怕自己的小妻子再出事,便跟趙新商量,讓烏希哈當了個機要員。

  軍官們在戰前嚴肅緊張的時候,突然看到一個女兵,實在是感到驚奇和快慰。何況烏希哈的模樣長得越發俊俏,白潤微紅的小圓臉上,活動著兩只烏黑的大眼睛。齊肩的短發,一身墨綠色的軍裝,不但不減損她的美貌,反而成了一種美的裝飾。

  她一進屋子,立刻就被屋內的烏煙瘴氣熏的皺了皺眉,輕咳了幾下,隨即便感受到眾目睽睽之下的強大威脅。

  于是烏希哈低著頭,輕巧的從眾人縫隙中穿過,走到劉勝的面前。她越是顯露出幾分羞怯,那些沒見過她的軍官們越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英姿颯爽的女兵好象有一種強烈的魔力,誘惑著男性的眼睛。

  她從手中的夾子里取出一份手抄的電報交給趙新,于是眾人又將目光和注意力轉到劉勝和趙新的臉色,以及兩人正在入神細看的電報上。

  雖然電報的內容眾人無從知曉,但各團的主官們還是在努力觀察著兩位頂頭上司的神情變化,猜測電報會給作戰帶來什么;甚至有人還仔細觀察了烏希哈的臉色,試圖從她身上尋找判斷內容的根據。

  趙新看過后在電報上簽了名字,臉上毫無表情;劉勝接過來看了眼,嘴角上露出一絲冷笑。隨后他又將電報遞給了盛海舟和李睿二人。在場的軍官們的眉眼神色,都跟隨著這幾人的神情、動作發生變化。

  休息時間又延長了十分鐘,結果這十分鐘的緊張程度,更甚于之前會議開始時聽取趙新講話的情形。

  久藏拍了拍潘秀成,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趙新,低聲說道:“情況好像不對,你看大人的神色!”

  潘秀成將煙頭扔在地上,用腳碾滅,自言自語道:“不會是南面滿清有異動了吧?”

  此時旁邊的陳繼山一攥拳頭,語氣堅決道:“管他滿清還是俄國人,打就是!”

  虎吉從米士朗手里接過一根煙,點上后道:“不知道咱們的任務會不會變?”

  米士朗插嘴道:“無非是北、西、南三個方向......”

  “不要講話!開會啦!”盛海舟突然大聲提醒屋里的軍官們,眾人瞬間變安靜下來。

  等著取回電報原文的烏希哈,得到趙新的告知,把電報暫時留在這里。她便沿著墻根,繞到了人群后面,站在門口望了劉勝一眼,這才轉過身子走了出去。

  手里捏著電報紙的劉勝,就象是握著顆手榴彈準備扔出去的戰士,一臉威嚴。他清了一下喉嚨,目光在人群里掃射了一圈,嘴角翹了起來。

  “這是我們在下烏金斯克的人發來的電報,俄軍的元帥魯緬采夫已經離開克拉斯諾亞爾斯克,向下烏金斯克進發,與他隨行的,是一支一萬人的部隊。”他把每一個字都咬得清楚,念得有力,語氣中帶著一絲激動。

  北海軍派駐在下烏金斯克的人,就是最早投降的那個馬伕伊戈爾,他也是范統未婚妻波利婭的舅舅。去年夏天的時候,經過一番培訓的伊戈爾和兩名裝扮成蒙古人的北海軍去了下烏金斯克,開了一間雜貨鋪子作為掩飾。

  劉勝說完以后,大概經過了幾秒鐘的肅靜,屋內突然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該來的總算來了,示敵以弱這么久,西線的敵人終于都出來了!

  趙新對掌聲感到滿意,這就好像是在戰斗前打了一針興奮劑似的。他吸了口香煙,噴出一口煙霧,驅散了眼前幾只討厭的蚊子,然后以輕快而堅決的語氣宣布道:

  “原定計劃不變!你們回到駐地,馬上進行緊急動員。具體的任務布置,會后都到盛海舟那里領取書面通知。”

  劉勝和趙新這對搭檔從北海鎮尚未建立就開始合作,兩人配合默契,互有所補。劉勝做事果斷,說話干脆,在他的眼里,永遠沒有打不敗的敵人。

  趙新心思細密,在言談話語中,總是帶著股強烈的煽動性。不過他從來不會小覷任何敵人,總是要做好各項準備。開戰前他要是不把預設戰場上的每一件事搞清楚,自己都覺得寢食難安。然而也正是因為這樣,被他逐一點名問過后,下面的軍官都覺得心里踏實了不少。

  8月17日,潘秀成的四團在一小隊偵察兵的帶領下,順著別拉亞河一直向東,從南面繞過上游的別爾斯克村,然后穿越茫茫密林。他們的目標是距離烏索利耶西北方向160公里的濟馬村,那里是西伯利亞驛道上的重要節點。

  參謀部的命令是讓他們潛伏在奧卡河以西的森林里,等俄軍大部隊通過后,迅速攻下布拉特堡和濟馬村,然后依托鎮子東面的奧卡河構筑阻擊陣地,切斷俄軍北逃的通道。

  同一天,久藏的二團、青葉營、萩營通過提前搭好的浮橋進入別拉亞河以北和安加拉河之間的平原地帶構筑陣地。

  這是一塊南北長11公里,東西長22公里的沖積平原,由于水流豐沛,植被繁茂,土壤的有機質含量高。自1669年烏索利耶建立開始,流放犯和定居者們除了在此地捕魚煮鹽,也在這塊平原東部靠近河岸的位置種植黑麥、燕麥和大麥;蔬菜則包括了豌豆、卷心菜、蘿卜、洋蔥和大蒜。

  跟很多人想象的不同,十八世紀末的西伯利亞并不是能隨意開荒耕種的。由于皮草貿易的興盛,很多山地和叢林都被官方設為了“黑貂獵場”,來此的定居者只有五英畝的土地可以耕種,也就是三個足球場的面積,合后世的三十畝。歷史上到了十九世紀后,隨著皮草貿易的減少,大片土地才被釋放出來用于耕種。順便提一句,沙俄對定居種地者免稅十年。

  根據參謀部下發的任務書,北海軍的主陣地就布設在這片平原的東南方向,位置正好卡在了從下烏金斯克到烏索利耶的大路兩旁。自西向東流入安加拉河的別拉亞河在這里向南兜出了一個大口袋形狀,形成了一個東西寬2.9公里、南北長4公里的斜長地帶。

  說起在戰場上修筑工事,一定得根據人力、物力、時間和工事的用途,區分主次,不同位置的工事抗力等級要有所區別。那種不分主次,全部追求高抗力的工事根本沒意義;抗力越強,意味著投入的人力和物資就越多。

  一般來說,戰場工事的抗力強度分為五級。指揮所工事要比人員工事抗力強,而人員工事要比物資器材的隱蔽工事抗力強。

  具體到人員工事,需要根據武器的不同來決定土工作業標準。比如用于單兵射擊的戰壕,上寬一米,下寬0.5米,深度一般在1.1米。可要是用于火箭筒射擊的工事,胸墻和射界內的積土那就必須要低于筒口10到20公分,而且后壁的高度不能超過筒尾,掩體后方10米不能布置任何人或是物資;否則一旦開火,就將是一場災難。

  機槍工事的話,則是要根據機槍的種類、射界的大小、射擊姿勢和人員來確定的。一般就是一個直徑1.8米的環形區域,上方用原木、泥土和樹葉遮蓋;射孔則要根據方向、高低射角以及工事前墻的厚度來確定,即外八字、內八字和內外八字三種。

  至于北海軍的炮兵陣地,設在了距離主陣地五公里外的密林里。這里位于別拉亞河的南側,由陳繼山的五團負責駐守,必要時可通過浮橋渡河,對久藏所部提供支援。

  劉勝差不多從半年前就開始準備這處炮兵工事,不論是本地居民還是新移民都沒有動用,完全由北海軍的士兵自己修筑。為了不被人發現,所有的炮床均為半地下的掩蓋工事,同時上面還鋪設了偽裝。每一座炮位都由三部分構成,中間是射擊室,左側是彈藥掩蔽室,右側是人員掩蔽室。

  因為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平時也沒有人來,再加上劉勝還在外圍設置了不少暗哨,俄軍的密探也無法深入其中一探究竟。

  為了讓俄軍的騎兵進入高射炮和機槍的火力交叉地帶,北海軍在主陣地和炮兵陣地的外圍布設了層層疊疊的障礙物,壕溝和鐵絲網成為了當仁不讓的選擇。

  鐵絲網的布設可不能跟修牲口圍欄那樣簡單的攔幾道,否則搭個草簾子就能翻過去。這玩意架設起來技術含量很高,所以參謀部派人專門進行了指導。

  北海軍的鐵絲網是趙新從另一時空購買的熱鍍鋅刀片刺繩,使用的時候直接拉開鋪設就可以。每組鐵絲網分為兩道,高樁和低樁,共設兩組,在戰壕前的二百米和一百米位置分別布設,鐵絲網前還要挖設一條兩米深的壕溝。

  高樁是要在地上打入兩列木樁,地面露出高度為1.2米,樁距和列距均為3米,交錯配置。在每兩根木樁之間都要拉出五道水平刺線。

  而低樁則要布設在草地和淺灘中,木樁高處地面30~40公分,樁距、列距均為兩米,縱深4~6米。張設刺線時,先橫向,后斜向,然后將鐵絲兩爪釘固定在樁頂上;最后在橫線之間松弛的張設活結刺線,不給敵人留出插足逾越的空隙。

  因為炮兵陣地的外圍是林地,所以在鐵絲網的前面,還設置了一道用樹木制作的鹿砦。北海軍的做法是將樹交錯的砍倒,但是不能讓樹干脫離樹樁;然后砍去細枝,再將樹干用鐵絲固定在地面。

  當然了,在鐵絲網上綁些空罐頭盒、絆發手榴彈什么的那都是應有之物。

  8月19日,俄軍先頭部隊兩千人順著西伯利亞驛道抵達了別拉亞河以北。經過一番偵察,他們很快就發現了北海軍的主陣地所在,久藏發現這一情況后,隨即派出青葉營和萩營前出,阻止俄軍先頭部隊探查北海軍的陣地布置。

  雖然島國人的身高實在不咋地,但已經有過多次作戰經歷的青葉營毫不畏懼俄國人。他們端著“90式前裝線膛槍”,在距離敵軍騎兵二百米遠的位置,站成三排集火射擊。每分鐘四發的飽和射速,將俄軍的一個騎兵中隊打的人仰馬翻。

  而與此相對照的,從未參加過實戰的萩營表現就差強人意,士兵們在二次裝彈時精神極度緊張,出錯頻頻,很多人連捶杖都沒拔就直接開火。

  由于俄軍的戰馬遠比島國人平常騎的南部馬高大,一些萩營的士兵在看到俄軍揮舞著馬刀沖過來時,嚇的扭頭就跑。要不是這些人都是藩士而非農民,萩營的頭目大島義順就得命令督戰隊砍人了。

  在這之后,敗退的俄軍便退回了距離北海軍五公里外扎營。

  8月21日,俄軍大部隊六萬人終于抵達,他們將營地設在了距離北海軍主陣地西北方向15公里外的一座山丘附近,而陣地則設在了距離北海軍4公里外的緩坡上;這里右側是一大片平緩的山丘和灌木叢,左側是安加拉河和別拉亞河之間的沖積平原,中間穿插而過的就是西伯利亞驛道。

  俄軍在到達后的第二天,便派出大量隨軍民伕,在兩個團獵兵的護衛下,進入距離北海軍兩公里遠的位置,修筑炮臺和便于觀察敵情的高臺,整個戰場頓時就變成了一個大工地。

  同一天,魯緬采夫率軍抵達了烏達河畔的下烏金斯克。他只在這里停留了一天,便朝著奧卡河畔的布拉特堡前進。老元帥在接到前方發來的戰報后,認為俄軍的陣地選的還算可以,不過對北海軍的主陣地設置百思不得其解,三面臨河,這是打算背水一戰還是另有陰謀?

  俄軍的作戰方案是,對北海軍右翼和中央實施佯攻,吸引敵人炮火,然后以大量的騎兵對左翼實施強有力的突擊,過河后消滅敵軍炮兵,同時切斷北海軍與伊爾庫茨克之間的聯系,將其四面合圍并壓向別拉亞河畔殲滅。

  8月24日清晨,俄軍一部八千人從別拉亞河北岸的烏茲基盧格定居點悄悄過河,抵達了位于北海軍炮兵營地以西五公里的索斯諾夫卡村,立刻就與駐守在這里的北海軍五團的一個營發生了激烈交火。

  俄軍在大量輕步兵(獵兵)和迫擊炮的猛烈射擊下,向不大的村子連續發動了三次沖擊,并試圖用兩個騎兵中隊向村子側翼迂回。

  為了將敵人死死的吸引在這片戰場上,北海軍的炮兵并未開火,而是憑借著步槍和迫擊炮進行防御。五團的那個營忍受著俄軍榴彈炮和迫擊炮的轟炸,打了一天阻擊后,趁著夜色撤出了索斯諾夫卡村,回到了炮兵陣地的外圍防御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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