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乾隆四十八年 > 第四百九十三章 曹鵬斷案
  趙新和劉勝在北邊打的如火如荼,北海鎮轄下各地的穿越眾和老百姓也都是密切關注。

  比如身為寧古塔軍管會主任的曹鵬,每天都要向北海軍參謀部去電,詢問戰役進展。此外在八月中旬發生的一樁震動四鄰八鄉的刑事案件,也牽扯了曹鵬的大部分注意力。

  9月5日傍晚,一個身穿一身嶄新藍布棉服的年輕人犯走入了寧古塔治安警署的院子。

  “請問你找誰?”看到來人剃著一個光頭,還穿著上下兩件的工作服,值班的治安警還以為是北海鎮自己人。

  “我要投告,有人強奸殺人!”

  聽了這話,值班的治安警頓時面色一變,急忙帶這人進屋說話。等坐下后一問才知,這位年輕人叫年旺,是從三姓城來的。

  “我也是漢人。說起來,先祖父是被滿清皇帝迫害致死的。”年旺臉上露出惋惜和不忿的神情,繼續道:“唉!其實先祖當初也想反清復明的,奈何人算不如天算。”

  負責記錄的治安警眨巴眨巴眼,看著這位聲情并茂的表演,平靜的問道:“請問你祖父是?”

  “先祖雙峰公。”

  “啊?”治安警茫然的看著對方,那意思就是沒聽過。

  年旺抿了抿有些干澀的嘴唇,眼珠一轉道:“年大將軍您總聽說過吧?”

  治安警覺得這稱呼有些耳熟,他是從山東來的,想了一下,突然道:“年羹堯?你是年羹堯的后人?”

  年旺臉上露出笑容,忙不迭的拱手道:“是的是的。”

  雍正三年的時候,年羹堯事發,四子年興被革除了頭等侍衛及佐領職務,雍正五年又被流放至吉林烏拉;等到了乾隆十年,年興又因與永吉州知州私下結親而被流放三姓。這位年旺就是年興的兒子。

  實際上曹鵬的治下除了年羹堯的后人,其他跟歷史大事有關的名人還不少呢!

  話說自從到任后,曹鵬首先做的便是清查物資,核查轄區內的人口戶籍。

  雖說寧古塔和三姓城的官府檔案全是滿文,可北海鎮這些年來也培養了百十名少數民族干部,其中既有富爾丹城之前的驛丁,也有巴爾克村的薩姓赫哲人。比如曾經在富爾丹城當過驛丁的巴滿貢、巴爾克村的村民奇吉,如今都在寧古塔協助曹鵬。

  如今的曹鵬肩負著寧古塔城和三姓城兩座城鎮、以及三十七個自然村的治理,轄區內民眾兩萬多人,是目前僅次于富爾丹城和北海鎮的第三大“城市”。

  身為清代北方關外之都會,寧古塔轄區內部形勢極為復雜,所以雖然已經占領了兩年,仍在實行軍管。本地的居民主體雖然是滿人,但老滿洲如今已經不多。本地的滿洲老姓包括了瓜爾佳氏、覺羅氏、博和里氏、董鄂氏等等,這些人要么跑去了吉林烏拉,要么就跟著那奇泰逃往了李朝。而留在寧古塔的,絕大部分都是由赫哲、費雅喀、奇勒爾、恰喀拉女真、鄂倫春、庫頁費雅喀組成的“新滿洲”。

  話說在天聰九年(1635年),皇太極下旨,禁稱諸申,確定族名為“滿洲”。在這之后便按征服和歸附的時間順序,將治下少數民族、入旗籍的外東北女真余部、以及其他部族稱為“伊徹滿洲”;而早期的八旗諸申則稱為“佛滿洲”,即老滿洲。

  至于漢人就比較雜了,順康雍時代流放的刑事犯、早年間的文字獄、官場內部斗爭的失敗者等等。順治年間的流放者方拱乾就曾說過:“寧古塔,華人則13省,無省無人。”自乾隆二十四年以后,流放犯就幾乎不再發配寧古塔和黑龍江,一般都是伊犁,畢竟那里屯田需要大量的勞力。

  讓曹鵬頗為意外的是,在人口核查的過程中,居然有人自稱是鄭芝豹的后人,還有幾個滿人家庭說自己是清楚“明史案”的后人。

  南明永歷七年十二月,鄭芝豹緊隨大哥鄭芝龍降清,清廷隨后招攬鄭成功,誰料鄭成功根本不為所動,堅決抵抗,于是惱羞成怒之下,清廷便將鄭芝龍圈禁,鄭芝豹則被發配到了寧古塔,落了個囚禁至死。期間鄭芝豹在當地找了個女囚搭幫過日子,就留下了這么一支。

  不過鄭芝豹的后代如今已經滿族化,唯一的后人名叫齊保,今年還不到三十。從他爺爺那輩兒脫奴入籍開始,家里的生活習俗已經跟其他滿人沒有兩樣。得虧齊保他奶奶還活著,記得祖上有這么檔子事,要不是北海軍來查戶口,老太太根本不會講出來。

  而“明史案”的后人,基本上都是母系傳下來的。這主要是因為當年涉案的男性基本上都難逃一死,能活下來的都是被流放到寧古塔為奴為婢的女性。隨著北海軍一到,這些江南女性和滿人披甲兵的后代立刻放棄了滿人身份,宣稱自己是根正苗紅的漢人。

  對于這兩撥人,曹鵬只是報以冷笑,根本不做理會。趙新第一次打寧古塔時怎么沒見你們投靠?這會兒想起祖宗來了,晚了!

  言歸正傳,據年旺所說,他這次來報案,是有一名叫李達的北海商社辦事員在三姓城外的齊集鄉采購收購鹿茸時,意圖奸污當地寡婦昂達麗之女西沐提其。該女子誓死不從,李達便仗著漢人身份,將其毆打致身骨斷裂,痛苦之致,導致女子含冤自縊。

  事后齊集鄉人持械鬧事,同行的幾名北海商社員工周泰、錢森、張齊無奈之下只得口許財物以平息事端,于是將兩名死者親屬帶回三姓,向治安警署的人求助,在賠抵給兩名死者親屬一百北海銀元后,又威脅恐嚇了一番,將之趕走。

  曹鵬一聽就驚著了,如果事情真的如同年旺所言,嚴重到村民持械鬧事,嫌疑人勾連治安警,那此案必然非同小可,將會嚴重動搖北海鎮在外東北濱海邊疆地區的政治穩定性。

  話說滿清治下的寧古塔一直都是藥材集散中心,自從北海軍占領寧古塔后,來收購藥材的山西商人一下就少了很多。而與李朝進行邊貿的角色,則完全由琿春取代。

  自曹鵬到任后,他便將藥材的收購交由貿易部名下的“北海商社”負責。不管是貂皮、人參、鹿茸還是其他藥材,全部由“北海商社”的辦事員負責下鄉收購,同時運去大批輕工業品和絲綢、棉布,滿足邊民的日常所需。

  這樣做一是取消了各鄉以往繁重的貢品負擔,二是用上門服務的方式,以拉近北海鎮和各鄉邊民之間的關系。

  于是曹鵬經過一番考慮,先是給北海鎮治安警總署發了電報通報了情況,讓片兵衛那邊派人來,同時命令寧古塔治安警署展開調查。

  9月初,寧古塔治安警署派人喬裝前往齊集鄉,負責調查此案的正是警長巴滿貢。這位自從五年前投靠北海鎮后,頭兩年一直在民政里打轉,前年才從民政調出來,經過培訓后進入治安警系統。

  巴滿貢抵達齊集后,很快便取得了受害者母親、兄長,以及鄉長等人的口供,從而了解到大致的案發經過。

  年旺報案時所稱的受害者西沐提其,真實的名字則叫烏納;其寡母也不叫昂達麗,而是叫嘉菡。

  1790年8月12日,李達一行人來到齊集鄉收購鹿茸,午飯后無事便去了河邊閑逛,恰逢烏納在河邊撿柴火。李達見烏納年輕頗有姿色,于是心生歹念。先許以絲綢布匹誘騙,見烏納不肯,便將其強擄到河岸旁的柳樹下,撕碎衣衫,欲行不軌。烏納尖聲驚叫,不斷掙扎,這才尋機逃回家中。在逃跑途中曾被李達踢打臀部而摔倒。

  次日,烏納因羞憤難耐,在距離家半里地外的一棵柳樹上自縊身亡。其母嘉菡將女兒尸身收殮后,與兒子格圖勒一同前去向帶隊負責人周泰狀告李達。李達則辯稱自己與烏納實為私通,并非強暴。經周泰與齊集鄉鄉長津朱克等人商議后決定,遵循赫哲地方習慣法,李達賠償給寡婦嘉菡熊皮一張、鐵鍋三口、漁網五張、鋁罐二個、鋼斧三把、鋼鋸一個,嘉菡則需依例回給李達貂皮五張。如此雙方私下了結了這樁命案。當時事后并無親屬前去三姓索賠鬧事,更沒有持械動手、聚眾威脅北海商社一行人之舉。

  曹鵬聽了巴滿貢的報告,鼻子都差點氣歪了!

  來寧古塔的這一年多里,他把大部分工作精力都撲在了清查人口、丈量土地、解放奴婢、處理民間糾紛上,刑事案件都是由治安警署來處理。不過因為處于軍管時期,刑事案件最多就是邊民商業糾紛、打架斗毆,北海鎮自己人欺壓邊民還是頭一回。

  “看來得開棺驗尸啊,死者不是有傷么?”

  面對曹鵬的提問,巴滿貢面露難色道:“這話我也說了,不過家屬不同意。赫哲人沒有這個規矩,不好辦。”

  曹鵬看完巴滿貢的調查記錄,再一對比之前治安警報上來的年旺的詢問記錄,頓時哭笑不得。他心中已經斷定,年旺就是個投機分子,這小子之前說的驢唇不對馬嘴,居心不良。

  受害者和家屬的名字都說錯了,烏納雖然被李達踢傷,但并未到身骨斷裂的程度;齊集鄉也沒有專程派人隨同周泰前往三姓城,收抵甲胄、蟒緞等物作為賠償;村民也沒有持械鬧事,三姓城的治安警署也沒有狼狽為奸。

  事情既然清楚了,也別等總署那邊的人了,先趕緊抓人吧。

  當天夜里,李達一行四名北海商社的員工被三姓城治安警署的人抓捕,并在第二天展開審訊。李達雖然因為逼死了人有些害怕,不過面對治安警的審問,他并沒有當回事。

  “兄弟,咱們都是漢人,是自己人。死幾個滿人的狗腿子,這還叫事嗎?”

  面對李達的無恥,負責審訊的治安警怒道:“李達!被害人烏納才十五歲,虧你下得去手!”

  “十五歲怎么了?擱南邊老家村里,十五歲都是孩兒他娘了。”

  總之,面對訊問,李達極力狡辯,完全不承認自己打過被害人,只說對方在河邊看到自己時,出言挑逗,他這才動了念頭。至于上吊自殺,完全跟自己沒關系;至于事后賠償也是因為他可憐烏納的寡母。

  與此同時,經過對周泰、錢森、張齊三人的審問,確認三人知情不報是真的,但是并未替李達出面辦理賠償,完全是年旺的攀扯誣告。

  當曹鵬得知情況后,被李達的無恥氣的七竅生煙,他怒火上涌,直接跑到電訊室,對著通話器那頭的三姓城治安警大聲道:“給我連夜審,不許他睡覺!我就不信他不招!”

  一天后,經過一番車輪戰式的連番審問,被熬的頭暈眼花的李達終于坦白,自己的確曾用布匹引誘烏納,不成之后惱羞成怒,再轉而強迫欲行不軌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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