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乾隆四十八年 > 第六百六十三章 馬六甲城的陷落
  1793年7月5日清晨5點40分,晨曦微露,隨著馬六甲海峽內的海水開始漲潮,郭學顯率領的北海二號、三號、廣海七號三艘炮艦從普勞烏丹島升帆起錨,兩個小時后便抵達了馬六甲城東南方向三公里的洋面。

  此時已是天光大亮,城堡上的荷蘭守軍發現情況后,便急忙敲響了報警的鐘聲。聞訊而來的城防司令和總督亞伯拉罕.庫佩魯斯發現來的只有三條船,而且只是兩條四級艦和一艘掛著硬帆的戎克船,懸了一夜的心立刻就放了下來。敵人兵力不多,時間有的拖!

  說實在的,北海軍造船廠這些年可謂“不務正業”。除了建造了兩條不同噸位的飛剪船,大部分工作都是對繳獲或者購買的暹羅廣船進行改裝。對擔任海軍部門負責人的鄧飛和丁國峰來說,他們兩人從一開始就不屑于搞什么大而無當的風帆巨艦,再厚的橡木板在高爆彈面前都是渣渣。

  當然,這首先和外東北的原生木材中沒有造船木料有很大關系;其次是兩人考慮的是等工業水平上去了,直接開造鐵甲艦。畢竟北海鎮背靠另一時空,很多20世紀早期的船型設計圖都能找到,只要鋼鐵冶煉、螺旋槳制造、焊接工藝等技術條件上去了,弄條鐵甲艦輕而易舉。

  然而八年時間過去了,等工人的水平上來了,兩人的想法又變了,75毫米炮已經滿足不了他們巨艦大炮的野心,于是逼得趙亮的軍工聯合體又開始爬“電渣重熔”和“單層炮管液壓自緊技術”的科技樹,可這對北海鎮的技術能力提出了更高的挑戰。

  不管是電渣重熔還是液壓自緊,其中涉及到了精煉、鍛造、熱處理、切削鉆削、自緊、身管矯正、穩定化熱處理、精加工等一系列工藝和重型設備。尤其是1000~1500Mpa的超高壓自緊機,這可不是路邊的大白菜。趙新要想從“大毛”那里買到全套生產設備和工藝,除了海量的資金和技術工人的實力,光是采購過程就得花上個一年半載。

  除此之外,一種型號的火炮在生產出來之后,要進行大量的試驗,包括了可靠性、保障性、維修、測試性、安全性、費效比、以及人員等林林總總一大堆,根本不是把炮管造出來就可以的。

  趙亮沒辦法,便想用19世紀中期的“羅德曼鑄炮法”先過渡一下。但是這種方法只能造出前裝滑膛的酒瓶炮,別說鄧飛和丁國峰了,連趙新都看不上。而且最關鍵的是,這種技術并不算超前,一旦外泄,很容易被歐洲人掌握。

  于是北海鎮的海軍部門只好抱殘守缺,繼續裝備小口徑的75毫米炮,同時盼望著未來鐵甲艦和大口徑艦炮時代的到來。

  雖說心態放松了,可商人出身的馬六甲總督庫佩魯斯還是派出了使者前往談判,能談就不要掀桌子。好在陳起厚他們本來就計劃今天上午去普勞烏丹島,所以船在昨晚都準備好了。約莫過了四十多分鐘,一條打著白旗、載著本地市政委員會的主席維爾、少校帕雷加、以及甲必丹陳起厚、兼職翻譯的雷珍蘭蔡士章等人的單桅帆船,順著馬六甲河出海口駛了出來。….一行人上了北海二號,看到甲板上極為干凈整潔,水手和士兵全都穿著統一制式的藏藍色短袖制服長褲和黑色短靴,頭上戴著同樣顏色的帶檐軟帽,帽子正中還有個做工精美的徽章,都感到十分驚奇。

  不管是荷蘭人還是兩位華人,他們在馬六甲這些年,南來北往的軍艦商船無數,可誰也沒見過哪國的水手居然還給配發制服。

  這年月歐洲各國海軍的軍服剛開始趨向規范化,軍官固然是穿的高雅體面,可水手嘛......那就是一群牲口,誰關心他們怎么穿。不管是商船還是軍艦,水手們要么穿便裝,要么就是衣衫襤褸。如果衣服爛了的話,雜貨艙里找去,有什么穿什么!

  事實上北海鎮海軍的制服也是經過了幾番折騰才變成如今這個款式的。一開始是橘黃色的工裝制服,后來又跟陸軍一樣換成了叢林迷彩,再后來又換成白色水手服,誰知這遭到了許多水手的抵制,他們一致認為身穿“縞素”非常不吉利。鄧飛無奈,只得再改,這才有了如今的藏藍色制服。

  身為船長的郭學顯跟水手們穿著一樣款式的制服,只不過他領章上的兩顆星軍銜標明了身份。當確定面前這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就是艦隊指揮官時,幾位馬六甲城使者又是不免一番驚訝。

  雙方各自行過禮,代表庫佩魯斯的市政委員會主席維爾上來就是一通布拉布拉,之后蔡士章又操著一口漳州官話做了翻譯,聽的郭學顯這個番禺人如聞天書,直翻白眼。得虧身后的軍官里有個泉州人,這才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在普通話沒有推廣的時代,別說不同語言區了,不同村鎮之間的口音都有著很大的差別。一個說粵語的廣東人跟一個講閩南話的漳州人交流,簡直就是雞同鴨講。雜異不同的方言造成了很大的交流困難,這也是華人下南洋后為什么愿意找同鄉人扎堆混。

  言歸正傳,荷蘭人的意思是一切都可以談,投降也不是不可以,打打殺殺什么的就不要了。不過在獻城投降前呢,關于荷蘭居民的去留,本地的葡萄牙人后裔如何處理,各家的貨物、房產和種植園的處理,這些都需要時間逐一解決。所以他們希望北海軍能寬宏的給他們些日子,把這些事理清楚才好辦理交接手續。

  “蔡老板,麻煩你轉告這位維爾先生,我之前說的很清楚,給他們的時間就到今天中午一點半。時候一到還不出城投降,三條船上的一百多門大炮就會開炮。讓他們自己掂量著辦!”

  陳起厚和蔡士章突然跪在郭學顯面前,哭喪著臉哀求道:“大人,求您救救小人一家吧!昨夜荷蘭人派兵,將甲城各家華人盡數帶去了城堡內,大人若是開炮,我等一家老小和其他百姓定有性命之憂啊!”

  郭學顯微微點頭,他扶起陳、蔡二人,先讓蔡士章把自己的話一字不漏的翻譯出來。三個荷蘭人聽了這番話,臉色都變得很難看。….幾人正要分辨,郭學顯抬手止住,又對蔡士章道:“你告訴他們,回去也轉告那位總督,馬六甲城今天必須投降,沒的商量!乖乖投降,我可以保證他們的生命和財產平安無事,否則今天把話放在這兒,他們要是敢拿華人替他們擋炮彈,城破之后荷蘭人的男女老少一個都活不成。我會砍了他們的腦袋,給死難的華人當祭品。”

  聽了這話,陳起厚和蔡士章頓時目瞪口呆。

  “蔡,這位郭中校說了什么?”

  “他說,說......”

  蔡士章在郭學顯凝視的目光下,苦著臉結結巴巴的大致翻譯了,維爾等人聽完面色巨變,想不到這個看似文質彬彬的指揮官性情竟然如此兇殘。

  陳起厚哀求道:“郭大人,郭將軍,有什么事不能坐下來好好談呢?荷蘭人也不是不通情理。”

  “很抱歉二位,我接到了命令,讓我必須在今天拿下馬六甲城,不得拖延,否則也要吃軍法。”

  郭學顯沉吟了一下,決定再添把火,徹底斷了荷蘭人的念想,于是他又道:“二位先別急。在我看來,荷蘭人就是一群賤骨頭,我要是示弱,他們更會有恃無恐。兩個小時后,我將對馬六甲城東南角的那座炮臺進行火力展示,你們回去告訴那位總督,不想死就滾遠點。”

  陳、蔡二人不懂什么叫“火力展示”,不過兩人從郭學顯的語氣里明白,對方很可能要對城堡開炮。兩人之后還試圖勸解,奈何郭學顯下了逐客令,無奈之下只得跟著三名荷蘭人離開,坐船回去交差。隨著單桅帆船遠去,一架灰白色的無人機便從北海二號上升上高空,向著馬六甲城的方向去了......

  幾名使者回到馬六甲城內,立刻前往總督官邸所在的“紅屋”。說起這座紅屋,其實原來是白色的,誰知本地的印度勞工嚼完檳榔,總喜歡把汁液往墻上吐,荷蘭人制止多次也沒用,最后干脆把外墻都給刷成了紅色。

  聽了維爾等人的稟報,庫佩魯斯總督的臉色很難看。他沒想到自己的小伎倆被對方識破,而且人家根本“不在乎”一千多華人的性命,反而是拿自己和同胞的性命反威脅。他說白了只是個商人,來東南亞是為了發家致富,而不是來和誰拼命的。再者說,就算不為別人考慮,也要為自己的老婆和一雙兒女考慮。

  時間很快就來到了北海軍進行火力展示的時候,不過城堡上的荷蘭守軍發現對方的三條炮艦都是原地沒動,心說離得這么遠打個錘子啊!包括城防司令在內的很多人便覺得北海軍在說大話。

  誰知下一秒,遠處空曠而寂靜的海面上陡然傳來一記輕微的響聲,就像是有人在幾十米外放了個鞭炮,然而過了幾秒,一道由遠及近的呼嘯聲讓城堡上的守軍面色大變,此時再想跑已經來不及了。….“轟!”一發炮彈落在了距離馬六甲城東南角二十多米遠的空地上,灰黑色的煙柱騰起了五六米高。泥土伴著雜草飛上空中,嘩啦啦的又落了下來。城墻各處炮臺上的荷蘭守軍這下可有點慌了,敢情北海軍真沒吹牛啊!

  想到這里,東南角炮臺上的幾十名守軍也不等城防司令發話了,紛紛后撤。混亂嘈雜聲中,空中傳來一片呼嘯,黑色的煙柱在城墻外不停騰起。這次炸點離的更近了,而且有一發炮彈落在了城墻上,爆炸的沖擊波將一門18磅炮的木制炮架炸的四分五裂,沉重的青銅炮咣當就砸在了地面上,發出了沉悶的響聲。

  十幾秒后,更多的炮彈呼嘯而來,馬六甲城堡東南角當即被炸的硝煙彌漫,碎石橫飛。三門數千斤的18磅炮甚至被炸的蹦了起來,翻滾著落在地上,或是一頭掉下了城墻。

  城堡內的荷蘭守軍大駭,他們都聽說過北海軍的大炮厲害,可誰也沒見過,今天才算見識了。

  當爆炸聲終于停歇,庫佩魯斯抱著腦袋從地上爬起來,抖了抖頭上的土,看到身邊包括城防司令和市政委員在內的眾人都是面面相覷,他哀嘆一聲,心說自己算是倒霉到家了。

  “好吧,為了我們所有人的生命和財產安全,我需要有人站出來,再去聯系那些中國人,我同意投降。你們諸位有什么意見?”

  眾人聽了,都沉默的點點頭,隨后把目光轉向了上午去談判的三位使者。

  在北海軍艦炮的威懾下,自知難以抵抗的馬六甲方面在經過了三個多小時的的艱難談判,在郭學顯同意將“不會傷害城內荷蘭人生命并保證所有人的合法財產”的條款寫入投降書后,庫佩魯斯終于同意將馬六甲割讓給北海鎮。

  曾友亮的短銃到底還是沒用上。雖然他在進入城堡的當夜試圖發動一些華人,準備在北海軍攻城的時候帶人攻打“紅屋”,可是響應者寥寥。等郭學顯帶兵登岸后,他便帶著自家的家仆來到城門外擺出香案,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看到這個年輕人這么給力,郭學顯當即任命他為軍管會的顧問,協助處理城內事務。這讓慢了一步的陳起厚和蔡士章二人跳腳不已,看來以后青云亭的老大要換人了。

  軍隊進城后,發布安民告示,收繳守軍武器,查封軍械庫,查封官方賬目等舉動都是應有之意。庫佩魯斯和城內的軍官在當天晚上便作為戰俘被關押進監獄,郭學顯沒有虐待他們,也允許家人探望,只是說等爪哇戰爭結束后再做遣返。

  在之后的三天里,新成立的軍管會除了通過本地華人采購大批食物,給船上補給淡水,再有就是從市場上買了大量的生石灰,還雇傭工人在城外的海灘附近挖了一個大坑,并開挖了通往大海的引水溝。他的這一舉動讓很多人迷惑不解,猜測北海軍這是打算搞鹽場么?….答案很快就揭曉了。又過了兩天,當從巴城駛來的“驚雷號”帶著五百名保安隊成員抵達馬六甲城后,郭學顯下令立刻查抄本地市場上的所有鴉片,集中運往海灘銷毀。那些販賣鴉片的荷蘭商人、葡萄牙裔商人和華商這才如夢方醒。

  經過兩天的查抄,如狼似虎的保安隊員們在巴城軍管會來人的帶領下,從市場上收繳了兩千多箱印度鴉片,總計15萬公斤以上。這事他們之前在巴城就干過一次,早就輕車熟路。

  不少人都找到陳起厚和蔡士章幫著求情,甚至來到“紅屋”求見郭學顯,他們表示哪怕以后抬高鴉片的通關稅都行,可一旦沒收,生意損失慘重不說,破產的也大有人在。

  然而鏟除鴉片是趙新乃至北海鎮的堅定目標,任誰說破大天也沒用。而且巴城軍管會之前對收繳鴉片中的包庇行為處理的極嚴,一旦發現有人從中受賄包庇,輕者發去種植園服苦役,重者直接槍斃。

  也就是從這一刻起,來往于東南亞的各國商人終于清楚了北海鎮對鴉片的態度。不過趙新心里清楚,越是禁止鴉片流入東亞,其價格越會水漲船高,而且雖說控制了馬六甲海峽,可肯定還會有人開辟陸路通道,徹底禁絕很難。

  所以,這一次北海鎮插手本地治理的戰爭,不光是要支持法國人和邁索爾,而是要從源頭上給英國東印度公司“提個醒”,讓他們自己掂量縱容鴉片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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