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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27章

    劉雄帶著小虎子離開鳳鳴山后, 阮翠芝的生活再次恢復了平靜。和之前十來天并沒有什么太大不同,畢竟之前村里人就在議論她要離婚的事。

    現在繼續議論, 自然還是那些話, 沒什么新鮮的。

    阮翠芝的事對阮溪有影響,但影響不大。外人的眼光她可不在乎,而且她每天的日常就是去老裁縫家練畫畫, 找凌爻學習, 老裁縫和凌爻更不理會村里這些事。

    而阮家雖有阮翠芝的事情叫人議論,但一個村子里生活了幾十年, 當著面鮮少有人會給阮家人難堪。議論是私下里干的事, 見著了那還和平時一樣。

    該打招呼打招呼, 該叫大爺叫大爺, 該叫嬢嬢叫嬢嬢。

    她們阮家人離婚又礙不著別人家的事, 人家議論歸議論, 但并不摻和。

    所以只要自己不覺得抬不起頭直不起腰,不覺得丟人丟面,那還和以前一樣。

    有那關系本來就好的, 還會關心地問問阮翠芝接下來怎么辦。

    到底離婚在這年代不是個事, 想離很難, 離完了還是難, 旁人都替她愁得慌。

    當然像阮長貴和孫小慧這種覺得礙到自己事的, 那就和老家這邊冷了臉,平時低頭不見抬頭見, 也都把人當空氣, 生怕阮翠芝的事濺他們一身騷。

    趙李胡那幾個老太太可能是怕劉杏花受影響心情不好, 近來來找劉杏花更勤了一些,都是特意過來陪她說話的, 和她一起做針線扯家常。

    她們也不避諱阮翠芝的話題,只問劉杏花:“翠芝以后可怎么辦哦?”

    劉杏花也不覺得有什么丟臉不能說的,大大方方道:“等那個姓劉的同意了,去把手續辦了,我們翠芝才三十來歲,愁什么?小溪也說了,等她跟老裁縫學成了手藝,就把手藝再教給她三姑。要是能當裁縫,那就更不愁了。”

    聽到這話,三個老太太起了好奇,又問:“對了,你家小溪去跟老裁縫學手藝也有一陣子了吧,她學得怎么樣啊?都說那老裁縫教不成徒弟。”

    劉杏花實誠道:“我也沒見她上過機器,我還真不知道怎么樣。不過聽她自己說,學得還是挺不錯的。老裁縫喜歡她,愿意教她。”

    李奶奶道:“是嗎?可我怎么聽人說,老裁縫根本不愿意教小溪,每天都讓她自己在那畫畫。倒是你家那侄子,每天都在機器上踩機器。”

    劉杏花冷笑,“又是孫小慧出去吹噓的吧?”

    胡奶奶笑著說:“兒子有出息,學手藝學得好,誰不得出來炫耀炫耀?”

    劉杏花笑著哼一聲,“他要是有出息,也算是他的本事,就怕是根本就沒有出息,還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大話放出來吹噓一通,到時候別打了自己的臉。”

    趙奶奶看著劉杏花道:“那也是你孫子呀。”

    劉杏花吸口氣,“我寧愿沒生過老二這東西!”

    之前分家的事她只覺得老二兩口子自私,這次阮翠芝的事叫她徹底看明白了,這兩人是一點人味都沒有。對自己親妹妹都如此,更別提對別人了。

    兒子都這樣,還提什么孫子?

    孫子隔層頭皮,更是遠了幾座山了。

    她倒是要等著好好看看,老二這一家子如此算計,到底能過出什么樣叫人羨慕的好日子來。是不是能過成這山上的大拇指,個個都有出息。

    ***

    現在雖然已經進入了秋天,但秋老虎威勢猛,白天的氣溫并沒有降下去。

    九月過半,稻田里的稻穗飽滿金黃,一縷縷垂頭掛下來,迎風擺蕩。

    眼見著要到秋收時節,梯田從夏天的碧綠變成一片一片的金黃。

    農村人的喜悅,大概都在這個季節里,在豐收里。

    人都說,這一年鳳眼村的收成應該會很不錯。

    傍晚,阮溪和阮潔幫凌爻趕豬回家,路上迎面隨便看見個人,那人臉上必都是掛著淺淺的笑意,連皮膚的紋路間都散發著燦燦的金色。

    阮溪和阮潔一路回家,路過認識的人就打聲招呼。

    在快要到家的時候,又看到一個只在阮溪記憶中出現過的身影。

    阮潔先認出來,跑上去打招呼道:“四姑,你怎么回來啦?”

    聽阮潔這么叫一聲,阮溪把眼前的人和記憶中的四姑阮翠蘭對上號,心里的親切感自然就出來了。她走去阮潔旁邊,也笑著招呼了一句:“四姑你回來啦。”

    阮翠蘭看看阮溪和阮潔,笑著道:“又長高不少啊。”

    阮潔挎上她的胳膊,和阮溪三個人一起回家。

    到家看到劉杏花,阮潔先叫一句:“奶奶,四姑回來啦。”

    劉杏花抬起頭來看到阮翠蘭,忙起身道:“這時候怎么有空回來?”

    阮翠蘭走去劉杏花面前,“你們也不告訴我,我這今天才聽說三姐的事情,這不就過來了。我過來看看她,她現在怎么樣了啊?”

    劉杏花道:“她去生產隊干活,還沒有回來呢。”

    阮翠蘭看著劉杏花,“還能去干活,那看來還不錯啊。”

    劉杏花拍她一下,“嫁了這樣一個男人,受了這些年罪,又鬧了這么一出,不錯什么呀?她就是閑不住,非得要去干活心里才踏實。”

    阮翠蘭嘆口氣,“這些年我還以為三姐在鎮上過什么好日子呢,人人都說她嫁得好,原來就過這樣的日子。我嫉妒她這么多年,看來全是白嫉妒了。”

    當年因為劉杏花給阮翠芝找了鎮上的人家,給她找的還是山里的人家,她還怨過劉杏花偏心。也因為這事,她和阮翠芝之間一直也不冷不淡的。

    劉杏花看著她問:“怎么?你是來看你三姐笑話的?”

    阮翠蘭唉喲一聲,“那我還是人嗎?”

    劉杏花說:“你要是和你二哥二嫂一樣,不是個東西,那我現在就拿掃帚把你打出去,以后你也別回來了,我也當沒有養過你。”

    阮翠蘭好奇,“二哥二嫂他們怎么了?”

    這話說起來可長呢,阮翠蘭上次回來還是在端午節,近來發生的這些事情她都不知道。要不是阮翠芝的事情鬧得大傳得遠,她也不會知道。

    劉杏花剛要說話,孫小慧和阮翠芝前后回來了,于是她便沒說。等孫小慧進了她家的小灶房,她看著阮翠芝走近,沖阮翠芝說了句:“翠蘭回來看你。”

    阮翠芝走到阮翠蘭面前,笑著說:“好長時間不見了。”

    阮翠蘭看著她道:“那是三姐你忙呀,幾年不見回來一次。我還以為山下的日子過得太舒服,你嫌棄我們山里窮,把我們都忘了呢。”

    阮翠芝被她說得臉上掛不住,劉杏花伸手拍她,“你要不會說話,就給我回去。”

    阮翠蘭笑笑,伸手挎上阮翠芝的胳膊,“我姐知道我不會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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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阮翠芝抬起頭笑一笑,“進屋坐著喝口水吧。”

    說著母女三人便進去了,到屋里倒水坐下,讓阮翠蘭喝點水歇口氣。

    阮溪和阮潔沒有跟著進去,在外面忙活著切豬草剁豬食。

    劉杏花阮翠芝和阮翠蘭在屋里說劉雄,說阮翠芝離婚這件事,阮翠蘭臟話不重樣地把劉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遍,因為有兒子就沒罵她斷子絕孫。

    罵完喝口水說:“三姐你就是太老實,要是我,他打我第一次的時候我就收拾東西跑了,讓他兒子喝西北風去。這種男人,就應該打一輩子光棍!”

    阮翠芝深深吸一口氣,沒說話。

    阮翠蘭看著她又問:“劉雄打你的時候,那四個孩子呢?就看著?”

    阮翠芝道:“一開始的時候都還小,看我被打了就是哭,也會叫爸爸別打了,但是劉雄會兇她們,不準她們哭,把她們關去屋里。后來就習慣了,可能覺得爸爸打媽媽是很正常的事情,和喝水吃飯一樣。”

    阮翠蘭不客氣道:“三姐,這怪你,誰叫你忍著了?”

    這話阮翠芝倒是認的,點頭道:“確實是我自己沒用。”

    阮翠蘭看她這樣又覺得心疼,伸手握握她的手,“說到底還是那劉雄不是個東西,你也是為了孩子們,可誰知道這些孩子也沒有心,看不到你的苦處,不知道你為他們受了多少罪。現在想清楚了也不遲,我支持你,必須跟他斷干凈!”

    阮翠芝又點點頭,“嗯。”

    阮翠蘭又說:“要我說,四個孩子你也別管了,照我這么看著,他們是不會心疼你的了。劉雄又不打她們,她們是站在親爸那邊的,有吃有喝有人管,根本不管你的死活。你一心全為他們考慮,可他們不為你想半點,看不到你吞了多少苦。你現在鬧離婚,劉家人還不知道怎么說你呢,那四個孩子八成更是覺得你不好,說你心狠不要他們。”

    阮翠芝輕輕吸口氣,淡聲說:“我想管,又能怎么管?”

    從她決定和劉雄斷的那一刻起,四個孩子身為劉家的人,她就管不到了。

    阮翠蘭很是干脆:“那就索性狠到底,直接當沒生過。你既然已經決定離婚了,不會再回去了,我敢跟你打包票,這四個孩子以后不會認你的。”

    看阮翠芝不出聲,她又說:“你自己想想,你走了,他們跟著劉雄,還有他們的爺爺奶奶,每天都會聽些什么話。就是你在劉家的時候,他們也沒護著你!”

    看阮翠芝還是不出聲,阮翠蘭看向劉杏花:“媽,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劉杏花清清嗓子,“可能……大概差不多。”

    阮翠蘭瞪起眼睛來,“什么可能大概差不多呀?是一定是肯定!所以三姐我勸你,別對四個孩子抱什么期望,免得到時候還要失望,還不知道要心寒多少次。”

    阮翠芝聽完阮翠蘭的這些話,低著眉還是沒有說話,臉上也沒什么波動。她是性子軟但不笨,該想到的她都能想到,只是沒有旁觀者說起來那么輕松罷了。

    阮翠蘭看她坐那面無表情地發呆,便沒再往下說這事,又問劉杏花:“二哥二嫂又怎么了?我看你們和二嫂都不說話了。剛才說了半截話,您還沒跟我說完呢。”

    劉杏花這便又把阮長貴和孫小慧怎么鬧分家,怎么冤枉阮溪偷葡萄,還有阮躍進去找老裁縫學手藝,出去吹大牛說自己學得好,再有對阮翠芝的態度。

    聽完后阮翠蘭一拍桌子,“瞧見沒有,生了我二哥這樣的孩子不如當沒生過。”

    劉杏花說:“翠芝的事就這樣了,以后誰都別提劉家的人,更不要提劉家的事。我現在就等著看看,看老二一家能不能把日子過得飛上天。”

    阮翠蘭笑出來,“飛上天,做神仙?”

    劉杏花拍她一下,瞪著眼道:“叫你二嫂聽到了,到你們大隊革委會告你去!”

    阮翠蘭還是無所謂地笑:“我這二哥和二嫂,也是天生絕配。”

    說著她站起身來,“好了,看完三姐了,我得回去了。”

    劉杏花跟著她站起來,“來都來了,不吃飯就走?”

    阮翠蘭道:“吃什么飯呀?馬上要秋收了,這些天都快忙死了。我是聽說了三姐的事情,特意過來看看她的。看她現在狀態挺好的,我就放心了。”

    說著她看向阮翠芝,“三姐開心點,別為那不值得的人傷情。家里這么多人陪著你呢,別管外頭的人說什么,你現在可是一身輕松,管好自己樂呵起來就是了,我還羨慕你呢。沒事到我家那邊轉轉去,我宰只雞給你做好吃的。”

    阮翠芝聽得笑出來,拉住阮翠蘭的手:“好呢。”

    阮翠蘭往外走,又和阮溪阮潔打說:“兩個小丫頭沒事去四姑家玩。”

    說完又補一句:“長得是越來越漂亮了,都像我。”

    阮溪和阮潔忍不住笑出來,站起身應話,“好的,四姑。”

    阮溪還故意另補一句:“我們也要吃雞。”

    阮翠蘭笑著說:“那就帶你們三姑一起過來。”

    這樣閑扯了幾句,阮溪阮潔和劉杏花阮翠芝送她走。

    走了幾步,她又回頭說:“跟爸和小五子說一聲,我等農忙結束了再來看他們。今天沒時間,我就先回去了。”

    劉杏花點點頭:“去吧。”

    阮翠蘭隨意揮兩下手這便走了。

    ***

    阮翠蘭來過這一趟后,算是給阮翠芝的事暫時畫上了句點。

    不久后村子里進入農忙時節,沒人再關心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所有社員都集中起來忙收成,人人都只關心這一季隊里能收上來多少稻谷。

    與吃飽飯比起來,其他的事都且算小事。

    豐收讓整個村子里的喜悅氣氛都很濃,阮溪這幾天也便沒往老裁縫家里去。她和阮潔一起去生產隊,幫忙割水稻抱水稻,能做什么做什么。

    等到地上的水稻收完了,她和阮潔一幫女孩子,還會在田埂上撿稻穗。這個就是誰撿到算誰的,拿回家打出糧食來,都是自己吃的。

    于是這幾天,她就變成了拾稻穗的小姑娘。

    雖沒赤腳走在田埂上,但頭上確實插了朵野菊花,手臂上還挽著小竹筐。

    她還會和阮潔比賽,看誰撿的稻穗多,回家到劉杏花面前獻寶。

    鄉下的日子窮,但也恣意,也有不一樣的自由和快樂。

    ***

    夕陽西下,日落而息。

    今天阮溪和阮潔各撿了小半籃子的稻穗,兩人互相搶彼此籃子里的稻穗,正鬧得歡的時候,阮潔忽停下來,滿臉好奇問了句:“姐,你看那邊怎么了?”

    阮溪聞言回頭,只見不遠處的水池邊站了好多人。

    看不出發生了什么,她忙拉起阮潔的手腕往水池邊去,“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