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莘寧回憶了一番，點頭應是。
明雪當即了然皇后安而不發的原因了。
那天，康熙是同噶布喇隱晦承諾過承祜阿哥太子之位的。
想必噶布喇應該是將這個消息透給了皇后，皇后在得知自己必死的情況下，想得最多的就是兒子和娘家父母了。
經過那日康熙的敲打，噶布喇想來是已然清醒了過來，也寫信提點了皇后，叫皇后明白了自己遭了康熙和太皇太后的厭惡，若是再不收手安分下來，那么便會禍及自己的兒子和母族。
因著這些重重顧慮，皇后安分了，也龜縮起來等死了。
事實上，明雪還真猜中了皇后心里的想法。
皇后最擔心的是自己前些日子本就頻頻對貴妃下手了，若是自己再在死前激怒貴妃，為難貴妃，屆時她自己一死百了，卻要讓本就沒了生母的承祜阿哥去承擔她留下的孽債。
更怕自己死了沒兩年，寶貝兒子也被貴妃送下來陪她。
雖然她死后承祜阿哥有康熙和太皇太后，還有母族阿瑪叔伯看護，可貴妃的能量不小，若誠心想做一件事兒，那鐵定是能辦成的。
尤其是這一月來的兩回較量，更是讓皇后明白了這一點。
自己害了貴妃，貴妃再報復到承祜身上，相信就是皇帝和太皇太后也是說不了什么，更不能拿貴妃怎么樣的。
頂多，頂多也就像現在的她一樣病薨罷了。
皇后經過噶布喇的提點回顧過往，發現打承祜出生以來自己同康熙當真是疏離了許多，再不見以往相處時的脈脈情意兒。
皇后明白，康熙這是惡了她。
心痛傷心的同時，皇后想的更多的是自己兒子的將來。
皇后生怕康熙和太皇太后會因為厭惡自己而牽連道承祜身上，不喜承祜。
是以在生命的最后盡頭，皇后絕不想，更不敢又做出什么令康熙和太皇太后不喜的事情來。
情份兒這玩意兒是會消減的，她不能叫承祜在尚未成長起來前，就為了抵御貴妃的報復而將其消耗光了。
更何況，帝王的情份再多又能多到哪兒去。
“娘娘，藥涼了，您快用些吧。”容悅將湯藥端到皇后跟前，細聲勸道。
皇后聞言頭也沒抬，繼續忙活著手頭的針線活兒，只隨意道：“不用了，你端出去隨便處置了罷。”
她現在只想在活著的時候多為承祜做兩件衣衫，一件進學時穿，一件二十及冠時穿，可沒時間浪費在本就用來掩人耳目的湯藥上。
“哎~早知道竟會有這么一日，本宮當初就該早早準備起來的，白白耽誤這么些日子，著實可惜了。”
容悅聞言，眼眶瞬間蓄滿了淚水，哀哀喚道：“娘娘。”
皇后手一頓，沒應。
“娘娘，這是能夠止疼的湯藥，您喝了身上會好受許多的。”容悅哭聲哭調的艱難哀求道。
“罷了，應你就是。”
皇后無奈放下針線，伸手接過湯碗，仰頭就開始吞咽，眼淚從其眼尾話落沒入耳邊發中。
容悅看著皇后蹙眉喝藥的模樣兒，那眼尾的淚痕后悔了，“早知道，早知道……”
容悅的喃喃聲令皇后加快了喝藥的速度，接著將碗往容悅端著的托盤上一放，厲聲道：“早知道本宮也仍會那般做的，只不過本宮會做的更隱蔽些，不再同之前那般心急。”
皇后不是沒有后悔過，但她后悔的是當初太心急了；懊悔的是手段盡出卻仍叫貴妃逃脫了去，還令自己陷入了這般絕境。
皇后一直以來心里都十分清楚，她同貴妃比起來是哪哪都稍遜一籌的。
她之所以能夠壓下貴妃，成為皇上的嫡妻，那是因為皇上剛繼位時瑪法是四位顧命大臣里最忠于他的。
以貴妃的母族勢力，若是叫真叫她生下了小阿哥，那么承祜無疑就危險了。
可惜，可惜啊，可惜兩次出手都叫貴妃逃脫了去，而她自己反倒是搭了進去。
罷罷罷。
所幸最后的結果還不算是糟糕透頂，皇上會立承祜為皇太子；康熙同阿瑪承諾會多看護承祜，貴妃之子永遠越不過承祜去；她死后承祜還會交給太皇太后撫養，得她老人家的庇佑。
這般，已經令皇后極為滿意欣慰了。
至少，如今承祜所能得到的好處是她在時所不能給承祜帶來的。
且承祜的身后還有他的母族依靠；待承祜長大了，阿瑪還會為承祜尋一個強大的妻族，如此，承祜來日可望。
想到這兒，皇后的臉上不由再次漾起笑意。
她現在就只有一個指念，讓她在臨死前親耳聽見承祜被冊立為皇太子的圣旨；親眼看見承祜的冊封大典。
如此，她想她也能含笑而終了。
“容悅，你去瞧瞧承祜回來沒有？若是沒有，你就問問晚膳是要在皇瑪嬤那用，還是回來再用？”
容悅見皇后眉眼含笑，語調溫柔，鼻頭一酸，點了點頭便疾步出了門。
皇后看著容悅狼狽而走的身影兒無奈搖頭失笑，暗道還是毛躁了些，若是奶嬤嬤在這兒，她定是能明白自己心意的。
想到奶嬤嬤，皇后眸色不由一暗。
簡嬤嬤出宮后一直郁郁寡歡，痛恨自己行事兒不夠仔細害了皇后，不過半載而已，人就沒了。
須臾，皇后又重新笑了起來，既懷念又期待。
她很快就要下去了呢，也不知道嬤嬤有沒有等她。
若，若是有的話，那下一世就讓她們成為真正的母女吧。
啟祥宮
“啪”
一只芊芊玉手重重將一張信紙拍打在桌上，力道之大，竟令桌面上茶杯里的茶水都激蕩了起來，濺出了些許茶水。
李庶妃哆嗦著手，直覺得渾身上下的血液都瞬間冰涼了起來。
她竟引狼入室了。
她與虎謀皮，被拿了把柄，萬劫不復了。
她竟將整個李氏一族都搭了進去。
李庶妃駭得身子僵硬，呼吸凝滯，思想停擺，她現在心里就只有一個聲音——完了，一切都完了。
原來那個一直同她聯手對付皇后的人竟是懿靖太貴妃！
而不是她所查到的寧康宮寧太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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