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秦將 > 第二百五十七章:秦王怒
  秦宮殿宇,扶蘇跪坐在地,向著秦王政叩首。

  「父王,昌平君對我秦國忠心耿耿,任丞相之職近十年,可謂兢兢業業,不敢懈怠。如今反叛必有緣由,還請父王……」

  「緣由?緣由!」

  秦王政突然怒吼,打斷扶蘇的話。

  他從榻上站起來,劍眉倒豎,呵斥道:「他熊啟是楚國公子,身體里流的是楚人血脈,他是那楚王負芻的兄弟!這就是你扶蘇要的緣由,這就是他熊啟背叛寡人,背叛秦國的緣由!」

  秦王政越說越怒,到了最后徑直走下帝榻,來到殿中,逼近扶蘇身側。

  扶蘇抬起頭,咬牙道:「父王,昌平君雖是楚王血脈,但他并未回過楚國,如今行背叛之事或許是受人挑撥,非他本意。還有昌文君居于咸陽內,和前線發生的事情并無關系,父王將他拘禁,未免遷怒……」

  扶蘇話到一半,不敢再說下去。

  此刻的秦王政雖然沒有再出言打斷他的話,但盯著扶蘇的那雙眼睛,早已燃燒著憤怒的火焰。

  那凌厲的眼神,近乎扭曲的表情,足以顯示出這位君主的怒火已經達到了什么地步。

  看上去,就像一頭擇人而噬的怒獸。

  這是扶蘇從未見過的表情。

  哪怕他這幾年和秦王政父子之間關系緊張,常因頂撞而被其訓斥,但也從未見過父王憤怒到這種模樣。

  秦王政死死的盯著跪在眼前的扶蘇。

  恍忽間,他仿佛看見眼前這個少年,不再是他秦王政的兒子扶蘇。

  而是一個戴著高冠,身著楚服,言談舉止皆不肖自己的楚人。

  秦皮楚骨。

  不外如是。

  原來他操勞于兼并天下的這些年,他的兒子,早已被那群楚人腐蝕成了這副模樣,遠比他之前想象的還要嚴重。

  「出去。」

  澹漠無情的聲音響起。

  扶蘇身子一顫,這種語氣比剛才秦王政憤怒的模樣還讓他感到恐懼。

  「唯。」

  扶蘇低低的應了一聲,拱手退下。

  當他退到殿門,準備轉身離去的時候。

  秦王政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

  「告訴陰嫚和你的母親,從今以后,宮中不得聞楚音,見楚服。」

  「直到……熊啟死,楚國滅。」

  扶蘇雙腿顫抖,最終還是不敢再回頭爭辯,只能弱弱的應了一聲。

  扶蘇離去后,只剩一位孤獨的王者立在殿中。

  「背叛……又是背叛……」

  秦王政喃喃著,憤怒的神色漸漸收斂,反倒有一種哀傷在臉上。

  如果只是伐楚戰敗,他會憤怒,會懊惱,會怪自己輕信了李信,小看了楚國。

  但終歸不會怒到這種樣子,更不會難受到心中絞痛。

  相比于敗軍之事,真正讓秦王政感到憤怒與哀傷的,是來自昌平君的背叛。

  「我是秦王血脈,卻生在趙國。」

  「兩歲,便被父親拋棄,險些死于趙人之手。」

  ….

  「九歲歸秦,本以為從此父慈母愛。誰知,父親死了。母親她要嫪毒,不要我。」

  「呂不韋壓制我,親弟弟背叛我。」

  秦王政身子顫了顫。

  父親、仲父、母親、弟弟……

  如今,終于輪到了那個曾輔左了他十年,幫著他治理秦國,平定嫪毒之亂,一起扳倒呂不韋,讓他無比信任的男人。

  「熊啟……沒想到是你。」

  秦王政瞇著眼。

  他想起在那場伐燕歸來的慶功宴上,熊啟獻上分化瓦解楚人之策,請命親自前往新征服的楚國陳郢。

  秦王政曾經猶豫過,畢竟熊啟的身份很敏感。

  但最終他還是選擇了信任,因為秦王政相信,熊啟,這個雖是他叔父,卻更似兄長的男人,是不會背叛他的。

  哪知,到頭來竟是這種結果。

  這個世界,還有再值得他秦王政信任的人嗎?

  「趙高。」

  秦王政開口。

  很快,中車府令趙高從殿外走進來,他知道大王最近心情很不好,故而走起路來亦是小心翼翼,生怕惹怒這位王者。

  「為寡人擬詔,以叛國罪賜死昌文君。」

  「令廷尉徹查所有與昌文君、昌平君交往密切之人,有與伐楚之事相關者,盡數誅之。」

  趙高打了個哆嗦。

  秦王政話語很平澹,但輕描澹寫間就賜死一位君侯,光是聽在耳中就讓人心驚,更別說還要徹查昌文君和昌平君交往之人。

  這一下秦國不知要死多少人,又不知有多少人會淪為隸臣囚徒。

  但秦王政不在乎,他甚至不想知道昌文君是否參與熊啟叛亂之事。

  總之,他想殺人。

  趙高不敢多言,忙拱手應諾。

  下一刻,秦王政的話讓他更加心驚。

  「為寡人備車,寡人要親去頻陽。」

  說著,秦王政舉頭望向殿外,面容已經恢復了平靜。

  但他心中的怒火不僅沒有熄滅,反而燃燒到了極點。

  王者之怒,不顯于形。

  一怒,則伏尸百萬,流血千里。

  ……

  「你成功惹怒我了。」

  彭城郊外,坐在華麗戰車上的左司馬昭平,滿臉怒容,雙眉倒豎,怒眼圓睜。

  【鑒于大環境如此,

  昭平很憤怒。

  本來他已經算好了那支秦軍的逃竄方向,提前趕往蘄邑進行堵截,如果不出意外,他將在那里全殲秦軍,贏得一場大勝。

  哪料到突然鉆出一個李由,領著一群秦軍潰卒打下蘄邑,成功誤導他北上追擊,結果讓那支五千多人的秦軍跑掉了。

  這是第一怒。

  昭平雖怒,但也只是微怒,甚至還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等他接到葛嬰稟報,知道那支秦軍詐取符離塞,向東進發后,便立刻率軍趕上,這本來沒什么。

  但當他抵達符離塞城外,看到那由近千具尸體壘起來的京觀時,昭平胸中的怒火不停往上增長。

  ….

  豎子欺人太甚!

  在楚國腹地,攻破楚國要塞,殺人壘尸,這簡直是赤裸裸的示威。

  如果傳出去,讓他堂堂左司馬的臉往哪里擱,更別說這還是打了整個楚國的臉,等到壽春城里的楚王知道這個消息時,恐怕也會暴怒異常。

  這是第二怒。

  當昭平來到彭城后,怒火更是達到了鼎盛。

  他本來在戰略上做好了安排,讓信使繞道提前趕來,傳令彭城守將屈宋不惜一切代價將秦軍擋在彭城前。

  到時候等到他左司馬率大軍趕到,就可將秦軍一舉全殲。

  如此堂堂正正的戰術,何愁不勝?

  哪料到那屈宋竟然想出一個什么哄騙秦軍,夜襲敵營的愚蠢計謀。

  不僅放秦軍離去,還慘遭伏擊,把自己和幾百楚卒的性命給搭了進去,成了一場大笑話。

  這是第三怒,已經足以讓昭平暴怒。

  他不僅怒秦人女干詐,更惱怒屈宋

  愚蠢。

  「屈氏之人,盡是一群蠢貨!」

  昭平牙齒咬得咯咯響,拳頭狠狠砸在車軾上,發出的聲音,讓前面的駕馬都不由想轉過來看。

  眼見那只狡猾的魚兒三番四次逃過自己的追捕,還越逃越遠,都快跑到留邑、沛邑了。

  昭平心里不僅憤怒,還有一些慌亂。

  楚王負芻升他做左司馬,可不是白給的,那得拿成績出來看看。

  以當今大王的性格,如果他昭平不能抓住這支秦軍,恐怕不僅是左司馬的職位要丟,還得另受懲罰。

  「左司馬勿急,按彭城楚軍所言,秦軍隊伍中還攜著傷員,而且他們一路前行,還要攻打我楚國的城邑,獲得糧食補給。速度定然快不了多少,我軍只要緊追上去,一定可以在他們離開楚境之前將其追到。」

  景同在一旁寬慰出聲,他其實心里也很著急,如果讓秦軍成功逃走,不僅是昭平要被楚王懲罰,他景同恐怕也要遭受牽連,日后前程難保。

  昭平點點頭,景同說的道理他也懂。

  他們還有機會。

  昭平恨恨說道:「且讓彭城人快點把食物運到軍營來,命眾軍燒水造飯,殺雞屠狗,再弄幾頭牛來犒賞軍士,等飽餐一頓后,大軍立刻上路。我要兩日兩夜不頓舍追上去!」

  接下來,彭城中,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等到大軍吃飽喝足,開拔啟程后,城外休憩過的地方,只剩一片狼藉。

  彭城通往楚國邊境沛邑的道路上,約一萬楚軍正在急速行軍。

  只是這一路行軍的過程卻不太愉快,先是他們抵達前兩天屈宋被伏擊的地方。

  只見數百具楚軍尸體堆在道路兩側,已經被秦人筑成了京觀,這可怕的模樣,讓彭城里的楚人都不敢過來收尸。

  至于昭平麾下的士卒也都個個臉色發白。

  他們本來是不把這支秦軍放在眼中的,畢竟己方人數是這支秦軍的兩倍,又恰逢秦楚交戰楚國打了大勝仗,他們也在蘄邑以北殲滅了一支秦軍,正是士氣正旺的時刻。

  ….

  但可惜這一路追擊過來,先是數百里路程讓普通楚卒走的雙腿發麻,腰膝酸軟,結果還是沒追到這支狡猾的秦軍,心里已是頗為泄氣。

  二來則是這支楚軍大多是各地雜牌軍拼湊出來,基本都是些被征召的農夫、漁民之類。畢竟屈景昭三氏族的精銳,都被項燕帶去打蒙武了,那里才是真正的主戰場。

  所以這約一萬人的楚軍心理素質并不高,他們先是在符離塞被那千具尸體筑成的京觀嚇了一跳,如今在彭城以北,又見到這種可怕的場景,已是讓許多楚人心驚膽顫。

  這些土堆里埋的也都是和他們一樣的楚國兵卒啊。

  那一個個從土堆里冒出來的面容猙獰發青,雙眼大睜的人頭,在驚駭這些楚卒的同時,也在他們心中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陰影,生怕自己也落到這種恐怖的下場。

  同時,還有些消息靈通且嘴碎的楚卒,也在軍隊中散播起那支秦軍的情報。

  據說他們在八山腳下,突襲五千楚軍,殺得楚人片甲不留,連將軍屈明都被擄走。

  據說他們在壽春城下露著屁股嚇唬楚王,竟讓他們的大王看的暈了過去。

  據說他們一路殺穿淮南……

  就在一路追趕的途中,楚軍士卒人心惶惶,又驚又懼,原本還算不錯的士氣也掉到了低谷。

  而相比普通士卒的擔憂和驚懼,作為領軍大將的昭平則氣的臉色發青,雙手顫抖。

  那支秦軍在路上給他留了不少禮物。

  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一株被砍下的大樹擋路,那些大樹

  有一段樹皮被剝開,露出白木,上面寫著許多字。

  開頭都是統一用的楚國文字書寫。

  「秦將趙佗,致楚國左司馬昭平」。

  在這些楚國文字往后,則是用的秦國文字書寫。

  前鋒的楚將認識第一句話,知道這是敵將留下的信息,但又看不懂后面的秦字。

  他不敢怠慢,便讓人連忙稟報左司馬。

  畢竟精通多國文字,也唯有昭平、景同這般的高級貴族才能做到。

  在遇到第一段信息時,景同先至,他看了兩句,頓時臉色大變,正要讓人將那些文字刮去,昭平就已經收到消息前來。

  昭平定睛一看,頓時滿臉通紅。

  「昭平,爾母婢乎?」

  「速緩如此,若蹇人乎?」

  「亦或一路食失,故而速緩乎?」

  起飛的東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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