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真的要和媽媽離婚嗎？”
民政局門口，梁雨欣眨巴著雙眼，仰起頭帶著一絲不安的心看著梁曉軍。
看著女兒這樣，梁曉軍有些后悔今天帶她來。
當初他決定要和孫倩離婚時，女兒是很堅定地站在他這一邊的。
只可惜，那只是因為她年紀小，根本就不知道離婚是什么。
經過這一個月，才六周歲的她已經對離婚有了比較清晰的認識了。所以這段時間來，梁雨欣想念孫倩卻又不敢多提的心，梁曉軍其實是看在眼里的。
原想之前答應孫倩帶欣欣跟她一起吃飯，最終卻沒做到，不如這次帶欣欣和她一起吃晚餐。
就當最后的晚餐吧。
但見女兒問出這話以及她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梁曉軍感覺他這個決定是愚蠢的。
對于梁雨欣的這個問題，梁曉軍不好直接回答，只是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不管爸爸媽媽以后怎么樣，那個都一直是你媽媽。”
梁雨欣耷拉著腦袋，鼓足勇氣低聲嘟囔了一聲。
“我不想爸爸媽媽離婚——老師教我們唱‘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塊寶’，我感覺我就是那根草。”
這話給梁曉軍帶去了非常強烈的震撼。
他從小到大又何嘗不是一根一直在摧殘中生活的草？
沒了媽媽，他失去了媽媽的寵愛，得到的只是周圍人看熱鬧心態的“圣母心”，見到他便發表一些讓他作嘔的同情言。
得到的是繼母對他的虐待，還有父親對他無休止的折騰。
還有，他還得到周圍同學對他的歧視——一聽說他沒媽，就馬上假惺惺說句“對不起”，然后以心理醫生的態度高高在上，下意識把他當做一個有心理病的人看待。
聽著女兒說這話時，他只在想：他能做到不讓欣欣被繼母欺負，他也不會如父親折騰他一樣去折騰欣欣。
但是從此之后欣欣周圍人對她是什么看法，這卻是他梁曉軍所不能控制的。
想了想，他便柔聲安慰著女兒。
“你又不是沒媽媽，你怎么會像根草呢？今天我帶你過來，不就是帶你和媽媽一起吃晚飯嗎？”
“可是……可是我想你和媽媽住在一起，我不想你們分開。”
“你不是說討厭媽媽說話讓你生氣，討厭她經常兇你嗎？”
梁雨欣搖了搖頭。
“以前很討厭，但是現在不討厭了——爸爸，你和媽媽不要離婚好不好？”
對于這個問題，梁曉軍真不知該如何回答。
一方面，孫倩整天和他沒一句真話，讓他真不知道該如何同她繼續生活下去。
從夏美玲那了解到情況后，他才知道孫倩原來從今年五月份開始就已經在不斷地對他各種隱瞞了。縱然他再憐惜孫倩被欺負，但他沒法和一個滿肚子秘密的女人每天同床共枕。
其他的事他可以看做孫倩不好把她心里最深的傷疤揭露在他面前，但是保險的事他怎么都無法理解。
他不明白孫倩為何會動了害他的心思，哪怕那個心思只是一瞬間發生的。
基于這些，他對孫倩縱然有同情，甚至已經想好了不管如何都要除掉害他家庭破裂的那些人，但他卻已經無法和孫倩一起生活了。
但另一方面，欣欣的事卻讓他陷入了糾結。
他真的要為了自己的想法，讓欣欣失去一個完整的家庭嗎？
縱然他肯委曲求全，但孫倩那樣對他再三隱瞞，家庭縱然完整卻也不健康。完整而不健康的家庭環境，又如何能讓欣欣健康成長？
見梁雨欣如此，梁曉軍只得扯了個謊。
“欣欣，你不用害怕，爸爸呢……只是和媽媽暫時分開，你也知道你媽媽說話太讓人生氣了，所以爸爸在生她的氣——而且我們來這只是辦一些事，不是離婚。”
“真的嗎？你和媽媽不是離婚？”
“真的。”
梁雨欣緊張兮兮的神情這才放寬了下來，立馬拍手跳起來。
“太好了，爸爸媽媽不離婚了！”
見女兒那樣興奮，梁曉軍柔腸百轉。看著時間快到點了孫倩還沒來，他在想這婚今天離不離得成還不一定。
其實他不希望孫倩出現，因為那樣的話至少證明孫倩還不是一個任由外人左右，而決定是否和她離婚的人。
然而事實證明他想的太好了。
三點鐘的時候，孫倩乘坐的出租車終究還是停在了他的身邊……
今天的孫倩不施粉黛，隨意披著的頭發，讓她看起來顯得面容非常憔悴。
再看她的一身打扮，隨隨便便的老太婆式樣的藍色外套，讓她顯得更加的灰頭土臉。
見到這樣的孫倩，梁曉軍不但沒產生任何憐惜之心，反而讓他想到了孫倩之前去見別人時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樣子，于是心里不禁就有一股氣。
“你這算什么？穿成這幅樣子顯得你很委屈？并且你的委屈都是我給你的了？”
他其實氣的不是孫倩的外表，而是氣孫倩來不來領離婚證，竟然都是黃慶康決定的！
當初因為沈玨的一句話，死活不肯離婚的她和他來到民政局辦理了離婚手續。
如今原本不肯離婚的她，卻又因為歐展光或者黃慶康的話，居然就改變了她之前的想法了！
梁曉軍就覺得他對她真的是太失望了！
孫倩其實是因為這兩天天氣變化，以至于她前兩天感冒發燒了。今天她雖燒已退，卻還是有些咳嗽，所以便穿了她媽平時穿的那種暖和的衣服。
此時見梁曉軍突然指責她的穿著，她只稍稍覺得有些訝異，卻并沒對這給予任何反駁，只是一邊咳嗽著一邊說了三個字。
“對不起。”
目光落到梁雨欣身上時，她臉上的肌肉忍不住抽搐了兩下，立馬撇過頭不敢多看。
梁曉軍卻余怒未消。
“做錯了事一句‘對不起’就可以輕輕松松抵消過去了？你覺得你這一聲對不起又能起什么作用？”
孫倩長長地吸了一口氣，一邊用紙巾擦了擦鼻子，而后看著民政局的大門道。
“我知道現在說什么都沒用了——既然都已經來這里了，那就弄快點，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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