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何娟今天一大早就已經到了梁博超家了。
何娟到這的時候，梁博超正滿臉胡渣地坐在地上，一只手拿著酒瓶，一邊呆呆地看著大門外發呆。
因為何娟這一向沒少伺候梁博超，所以如今見到他這般也沒再如剛開始那般害怕，而是趕忙將他扶起來，和一個鄰居一起吃力地將梁博超扶到床上。
見家里實在亂得不像樣子，何娟收拾了一通后，因見少一些東西，便將家里的門鎖起來，一直到現在她才把日用東西給補全了。
此時她回來，便是打算用新買的東西整理家務。
“梁老板，雖然你爸……其實他還是很想你的。我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他坐在門口的地上，看著門外發呆，還時不時地哭了。我想，他應該是在等你回來吧。”
“是嗎？”
梁曉軍只反問了一聲。
何娟知道梁曉軍和梁博超之間的糾結，見梁曉軍如此，她也沒多話，便拿著東西低著頭去給梁曉軍開門。
家里還是一如既往的亂。
打開門便聞到一股難聞的尿騷味，堂屋的桌子上結滿了冰，應該是之前開水倒在桌上，之后又結冰的。
想著梁博超這么冷的天坐在門口吹風，只為等著他回來，梁曉軍突然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以前回來見到家里被弄成這樣，他是從來不會伸手整理的。
可能是因為見何娟一個外人忙前忙后的，他有些不好意思，便跟著一起幫忙。
燒了一些熱水，把樓下四間屋子前前后后都收拾得干干凈凈的，等他忙完之后，都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
“要不我給你弄點東西吃吧？”
因見何娟還提著抹布和熏香往樓上走，梁曉軍便提議著。
自他和何娟認識到現在，這個女人就一直勤勤懇懇地給他做活，從來就沒有一天偷懶過。
本來因為何娟經常去他家做保姆，給他洗衣做飯他便已經覺得很不好意思了。
現在見她連自己那個別人都不愿意理的養父，她都一點沒有嫌棄的意思，梁曉軍便更是心生一抹感動。
原本覺得這個女人木訥無趣，現在梁曉軍卻也發現她其實也有她的一番好了。
人家那么幫他忙，他也該回饋點，至少也要請她吃頓便飯。
何娟忙活了一天，此時其實也覺得有些餓了。
見梁曉軍邀請，她想了想，便也沒推辭。
“也好……”
本來她還想說什么，但低眉片刻后，再抬頭時她便補充道。
“我忙完再下來吃飯。”
“沒事，我這不也什么都沒準備嘛。”
梁曉軍笑了笑。
梁博超這段時間雖然一直稀里糊涂的，但梁曉軍在收拾家里的時候，還是發現梁博超在等他一家回去過年。
家里專門準備了欣欣的新玩具，欣欣喜歡的煙花爆竹還有對聯，也簡單買了一些零食。
雖然家里沒有菜，但后院里倒是種著各色菜蔬：茼蒿、黃心菜、香菜、菠菜、大蔥等等。
梁博超平時也不去料理它們，所以這些菜就如梁曉軍活了這么大的經歷一樣，都是梁博超播完種后，之后基本上就撒手不管了，所以這些菜長得也是歪七扭八的。
不過湊合著對付他和何娟的一頓飯倒是沒問題。
很快，梁曉軍便用現弄的食材，簡單地做了兩碗菠菜雞蛋面，與下來后的何娟囫圇了一頓。
吃過后梁曉軍主動要求洗碗，何娟一直站在他的身后不吭聲。
過了好一會兒功夫，她才突然開口道。
“其實你今天如果把欣欣帶過來的話，他應該會很高興的。”
梁曉軍正擦著煤氣灶上的油漬，聽到何娟如此說，他愣了片刻，便低頭笑著。
“欣欣現在也大了，其實不適合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
“我已經幫他收拾干凈了。”
何娟連忙說著。
見梁曉軍不說話，她沉默了片刻的功夫，便又道。
“你……不去樓上看看他？”
其實何娟之前上樓的時候，就已經想說這話了，只是一直拖到現在。
梁曉軍聽言，手中的動作也隨即停了下來。
事實上，他今天一大早從城里趕回來，就是想看看梁博超。
雖然這個人徹底改變了他的命運，但是說到底他們倆也算是做了三十多年的父子。
梁博超雖然算不上是什么稱職的父親，但梁曉軍卻從來沒有真正地恨過他，只是每次看到梁博超喝醉后過得亂七八糟的模樣時，他才會說一些偏激的話發泄心中的不快，并無其他。
這一次，在面對沈玨和女兒欣欣之間的矛盾后，他才對梁博超那段時間沒有幫他對付丁芳多了幾分理解，于是今天便想看看他。
只是人已到家，忙活完后看著通往樓上的樓梯，梁曉軍卻突然有種近鄉情更怯的感覺。
見到梁博超，他該怎么面對他，光是如何稱呼他，就讓梁曉軍有些為難了。
此時聽何娟問起這話，梁曉軍的心臟噗通噗通直跳。
“要不，還是以后吧，現在時間也不早了。”
他回避著何娟的眼神。
何娟“哦”了一聲，也沒再勸梁曉軍一定要去見梁博超什么的。
“何娟。”
見何娟不說話，梁曉軍轉過頭突然問著。
“你有沒有覺得我是個特別不孝順的兒子？”
何娟一臉茫然。
“為什么這么問？”
梁曉軍苦笑著。
“可不是嗎？村里人都覺得我在城里吃香喝辣，卻把我……”
說著，他的目光又落到樓梯口方向，一邊補充著。
“我把他丟在鄉下過著不人不鬼的生活。現如今他因為上次住院的事害了一場大病，我卻又將他丟在醫院撒手不管，連過年都不回來看他，你不覺得我很過分嗎？”
何娟聽梁曉軍這么說，隨即滿臉堆笑。
“怎么會呢？你明明知道你爸對你……你還是肯給他支付了大筆的醫療費，還讓我服侍他，如果換成別人早恨死他了。”
梁曉軍聽了頓時笑了起來。
“看來你比沈玨更高一層，你是第一個看到我那樣對我……爸，卻沒覺得我做得不對的人，別人看到我爸那樣都指責我不對的。”
何娟陪著笑。
“其實家家都有難念的經，理解就好。”
理解？
這兩個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
梁曉軍便也笑不下去了，隨即輕輕地嘆了口氣。
“你以后不用再照顧他了。”
何娟聽了，便立刻驚訝地看著梁曉軍。
“這怎么行呢？梁老板你給了我那么多工錢，我如果不做點事我良心上是過不去的。”
“沒事，就當我給你的。”
何娟連忙擺手。
“那不行，我不能平白要你那么多錢——你放心，我會時不時過來看望你爸的。一來是因為我不能白收你錢，二來也是因為我也是個沒有爸爸的人，所以看到你爸孤孤單單的，我總想幫他做點什么。”
梁曉軍聽了這話，心念微動：是啊，何娟是沒有父親的。
想到這，他的臉上頓時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
當初沈玨非要說他和何娟倆是門當戶對，他們倆在一起一定會得到真正的幸福的，梁曉軍那時候還不以為然。
現在回想起來，他又覺得沈玨說的一點都沒錯——或者沒了孫倩在身邊后，陪伴在他身邊最合適的人應該是何娟才對。
不過可惜，現在想什么都遲了，他都已然和沈玨領了結婚證了。
“何娟，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想到這些，梁曉軍突然說著。
何娟看著他。
“我想知道你總是幫我做事，只是單純的因為你想要報沈玨當初對你家的恩嗎？”
何娟低著頭。
過了一會兒，她才說著。
“要不是因為沈小姐，我和我媽都不知道該在哪里定居了。”
梁曉軍好奇地追問著。
“所以，沈玨讓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讓你嫁給我，你就算對我沒意思，你也答應了？”
何娟沒有吭聲，算是默認了。
但過了一會兒的功夫，何娟卻突然說了一聲。
“其實，我覺得在你心里，你最在乎的還是你的前妻孫倩，對不對？”
這回輪到梁曉軍沉默了。
誠然，至少到目前為止，孫倩在他心中的位置還是占最主要的。
只是他不知道該如何將已經失去的關系再挽回過來。
而現在，他更是已經和沈玨結婚了——就如當初他和孫倩離婚一樣，結婚也是匆匆的，迷迷糊糊的便結婚了。
看著何娟，梁曉軍便問。
“我和孫倩的事，你都已經知道了，對不對？”
何娟點了點頭。
“聽說過一些。”
梁曉軍看著她。
“那你覺得，我既然心里有孫倩，那我應該和誰在一起？”
何娟便回著。
“如果你真的心里還有孫倩的話，我覺得你還是回到她身邊的好。因為我能看出，孫倩的心里其實也是有你的。”
梁曉軍沒做聲。
何娟見他這樣，索性又多勸了幾句。
“其實……你是因為覺得孫倩和別人有了什么，所以你拋不開男人的尊嚴，你就不愿意跟她在一起對嗎？”
梁曉軍心念微動，連忙看著何娟問著。
“為什么這么說？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何娟見他這樣，便立刻道。
“你看，我還沒說話呢，你便想從我這打聽孫倩身上發生了什么事了，可見你還是對她之前身上發生的那些事很在意的。”
梁曉軍聽了，便馬上收回了情緒遮掩著。
“我有什么好在意的，我只是見你提起，所以就隨口問問罷了。”
何娟悠悠地嘆了口氣。
“我知道作為男人的你，是很想將事情弄清楚的。但女人身上發生了那種不愿意發生的事，如果換做是我，我也不愿意說出來的，尤其在我最在意的人面前。”
“為什么？”
“因為在意，所以會患得患失。”
何娟說到這，便又提醒著梁曉軍。
“其實你根本都不用再追問了，因為事實上就是那些事，你再多給孫倩一點時間吧，先幫她走過那段心里陰影區再說。”
梁曉軍聽著何娟如此說，隨即苦笑了一聲。
“還什么給不給的，我都已經和小玨領了結婚證了。”
何娟正月期間很少和沈玨聯系，突然聽到梁曉軍和沈玨結婚的消息，她呆了一呆，眼神中飄過一抹淡淡的失望。
不過她很快就調整了過來，一邊尷尬地笑著。
“啊……原來你都和沈小姐已經……恭喜你們了……其實我一直都知道，沈小姐……她對你倒也是癡情一片的。”
顯然，對于這個事實，何娟頗有些意外。
一邊又不敢置信地看著梁曉軍。
“可是你對沈小姐她……我意思你既然心里想著孫倩，那你和沈小姐在一起……會不會太匆忙了點？”
她的意思梁曉軍明白。
梁曉軍只得低頭點燃了一根煙，嘆了口氣道。
“反正和誰結婚不是結婚？感情的事以后還能繼續培養。我現在只要之后的日子平平靜靜的，這就夠了，其他的我沒什么想法。”
“不是……結婚的事不是兒戲，你怎么能那么和沈小姐結婚了呢？這對你和沈小姐也都不公平的。”
何娟的表情中帶著一絲著急。
看著她那樣，梁曉軍卻笑著反問。
“你又何嘗不是這樣？你自己的婚姻大事，你不也是想聽從小玨的安排嗎？”
何娟紅著臉低著頭。
“那怎么一樣呢？我只是聽沈小姐的安排嘗試著和你相處罷了……結婚的事，我還沒想好呢……”
說著，她便不好意思再說了。
梁曉軍見她如此，便無所謂地攤開手笑了笑。
“不管如何，如今我和小玨都已經結婚了，而她也懷了我的孩子，我們就差婚禮沒辦了。”
何娟聽了，便有些不解。
“不是，你可以不在意沈小姐的過去，為什么你就一定要在意孫倩的過去呢？孫倩過去的一切都是她不愿意發生的，而沈小姐的路則是她自己選的。”
聽到何娟如此說，梁曉軍總覺得她話中有話，便頓時好奇了。
“你這樣說什么意思？小玨過去有過什么？什么叫她過去有過什么是她自己選擇的？”
心中頓時緊張起來：不會沈玨的過去比孫倩還要差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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