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到了陽歷十月就冷的滴水成冰。
十月中旬落了一場雪。
這天下午下了班,周自衡騎上自行車帶俞小野往家里趕。
到家后,徐英在堂屋的鍋灶里燒好開水,正準備下餃子。
周自衡脫了手套和大衣過去幫忙。
俞小野洗手,到炕上和翠花一起逗胖丫玩兒。
沒過多久,俞家輝、俞二野也下班回到家。
父子倆所在的修配廠離家稍微遠一點,俞小野為了方便兩人上下班,花高價在黑市上買了輛飛鴿牌二手車,兩人每天騎著一輛自行車上下班。
俞二野覺得特別威風,沒想到自家也能擁有一輛自行車,只是,他還不會騎,還得麻煩老爹帶著他。
把自行車推到灶房里停放好,進了堂屋,俞家輝喊道:
“我大孫女胖丫呢,快讓爺爺看看我的大孫女在哪?”
胖丫在媽媽懷里聽到爺爺的聲音,開始轉動脖子,等看見爺爺和爸爸的臉時,頓時露出笑容、激動的兩手撲騰。
俞二野直接沖到炕邊,把閨女抱在懷里舉高高,舉起,落下,舉起,落下,胖丫樂的嘎嘎笑,笑的一張圓胖臉上喜氣十足,引的家里笑聲不斷。
徐英嚷道:
“都說多少遍了,回家先洗手,就是記不住是吧?”
俞二野這才放下閨女,笑呵呵地到臉盆里洗了手。
徐英煮熟了整整三大蓋簾餃子:
“好了,開飯!”
餃子撈出來,一家人圍坐在炕桌邊吃餃子。
整間屋子熱氣騰騰。
餃子有兩種餡,魚肉的和蝦肉的,徐英說縣城黑市上有賣魚蝦的,特別便宜,所以一家人經常吃魚蝦。
周自衡特意問過幾次,這魚蝦什么來路、什么人賣的、從哪弄的貨,徐英都說的含含糊糊,幾句話敷衍過去。
周自衡覺得魚蝦的來路肯定有問題,不過看他們一家人諱莫如深,都不愿多說,他就不細問了,他們說什么他就信什么吧,而且這魚蝦確實異常鮮美,比他從前吃過的都好吃,還沒有什么腥味。
能經常弄到這樣的美食,也是徐英的本事。
鮮香味美的餃子吃到一半,周自衡隨口說道:
“我今天聽到林場那邊傳來消息,說沈瓷當上司務長了。”
“嗯?????”
五張臉陸陸續續從碗里抬起頭望著周自衡。
俞二野動作最遲,但是最先發問:
“司務長是啥?”
“就是掌管食堂的。”
“啊,”俞二野倒吸一口氣,“我大嫂居然升官當領導了?”
另外那一家三口又齊齊把目光挪向傻憨傻憨的俞二野,最后再度挪向周自衡,眼里全是詫異:
沈瓷怎么當了司務長了?
老兩口之前去林場鬧了一回,把老小三打了一頓,還到場部告了老小三的狀,他們猜到二分場那邊會撤了老小三的職位,但是根本沒想過,會讓沈瓷頂替上位。
這確實是他們原先沒有料到的——
再看看周自衡深邃的眼眸里放出的亮光,和那微微含笑的表情,顯然猜到這事跟他們一家人有關。
應該是掌握全部情況了吧?
周自衡像是聽到那三口人的心聲似的,微微點頭。
俞家輝、徐英、俞小野也微微點頭,沒有否認這事跟他們有關,他們從一開始就知道事情早晚有透風的一天,周自衡這人不好糊弄,所以面對周自衡詢問的眼神,承認這事是他們干的。
周自衡抿了抿唇,意思是,他只是問問,并不是要追究。
俞家輝、徐英、俞小野看懂周自衡的意思,都把心放肚子里,一家三口又互望了一眼,表情輕松。
旁邊的俞二野和翠花見他們一直你看我、我看你的,像著了魔似的,這是干啥呀,瞅半天啥也不說,就那么你瞅我、我瞅你的,打啞謎嗎?
但是那四個人沒有任何解釋,默默結束了一場無聲的交談,又都低下頭繼續吃餃子。
徐英若無其事地插科打諢:
“來,都吃了,今晚包的餃子真鮮!”
俞二野:“——”原來他們是在詢問餃子好不好吃?
吃完飯,俞二野和翠花兩口子去收拾碗筷,周自衡回自己屋里看看炕燒沒燒熱,順便再給添把火。
俞家輝、徐英、俞小野見其他人各忙各的,又逮著機會湊到一起小聲嘀咕。
徐英囑咐道:
“小野,你待會兒回去跟小周說一聲,事情是咱們搞的,但提拔沈瓷,真不是咱的意思,你跟他解釋清楚,別讓他誤會咱。”
俞小野點頭:
“好,你放心吧,他那邊沒問題——就是,讓沈瓷一個孕婦管理食堂,這能行嗎,咱算下時間,沈瓷是不是該生了,媽,你算算沈瓷大概啥時候懷孕的?”
徐英早就推算過了沈瓷懷孕的日子,應該是過完年俞正賢偷槍那次,這樣很容易推算出沈瓷的預產期:
“我估摸著,離預產期不到一個月了,一個月之內就能生了。”
“都快生了,還讓她管理食堂,還是在林場那邊,能行嗎?”
“我也有點擔心,而且林區那邊條件真不行,又冷,地方又偏,萬一出現什么情況,去醫院都來不及。”
“媽,要不這樣,咱還是給沈瓷請產假吧,把她接到咱家,到時候直接去醫院生孩子,這樣比較穩妥一點,不然我心里有點不踏實。人命關天的事,咱還是小心點好。”
俞家輝點頭道:
“接到咱家來倒是可以,住哪呢?”
“這樣吧,我跟衡哥搬回機關家屬樓,反正他之前的房子還一直留著,我們就再搬過去,把這邊的房間騰出來給沈瓷住。”
老兩口一致點頭,都覺得這個辦法可行。
他們雖然不想認那個反派兒子,更不想管他的事,但沈瓷的事不能不管。
沈瓷懷的畢竟是俞家的后代。
不認兒子,但是不能不認孫子,也不能不管為他們家生孫子的人。
所以他們必須好好照顧沈瓷母子倆,至于孩子生出來那兩人要離婚的事,他們倆離婚是他們的事,反正早有心理準備。
只是不知道離婚以后沈瓷會怎么打算。
商量好了關于沈瓷的事,俞小野回到自己屋里,屋里已經燒的很熱了,周自衡正準備洗漱。
看見俞小野回來,周自衡耐人尋味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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