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衡完全不顧旁人在場,握住俞小野的手道:
“小野,你過來。”
俞小野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像是犯了錯被家長領回家的孩子,被周自衡一路拽出了招待所,來到樓下庭院的一個長椅上。
兩人在長椅上坐下,周自衡仍然沒有松開俞小野的手,反而十指緊扣握地更緊了。
他放下手里沉重的公文包,因為一路憂急,又因為天氣悶熱,中山裝有些不透氣,身上早就出了汗。
剛放下公文包,周自衡立馬解開中山裝的扣子,敞開前襟,身上終于涼快了些。
而后轉過臉看向一直沉默的俞小野。
俞小野抬起眼皮子,抿了抿嘴,怯生生問了句:
“你都知道了?”
“嗯,我聽我姐說了,”周自衡聲音沉穩平緩,“打了人,為什么要跑?”
“我怕尤文月她爸媽帶人來報復。”
周自衡心里揪了一下,握住俞小野的手放到自己腿上,憐愛地說:
“小野,跟我在一起,我希望能給你幸福,不想讓你為任何事情擔驚受怕。”
俞小野振振有詞地解釋:
“不是擔驚受怕,是好漢不吃眼前虧,萬一她爸媽拿著槍找上門怎么辦,我當然要跑了!”
周自衡看著俞小野,溫柔又耐心地說:
“記住,以后不管你做了什么,犯了什么錯,我都會為你撐腰。在別的地方我不敢講,至少在蜜山農場和這個大院,沒人敢拿你怎么樣。”
周自衡聲音平和,甚至帶著一絲柔情,但語氣里卻夾雜著說一不二的強悍。
俞小野聽的心底泛上一股甜意。
“所以,別害怕,只要有我在,尤文月的父母絕對不敢動你。”
俞小野笑了,這半天的糟糕心情瞬間一掃而空:
“謝謝你,場長。”
周自衡臉上也露出一絲笑意,他揉了揉俞小野細嫩的小手:
“那好,回去收拾收拾東西。”
“啊——收拾東西,還要去你家嗎?”
“對,這次我親自陪你回去,咱們在家住一晚,明天一大早再回來——我不會再把你單獨放家里讓你一個人擔驚受怕了。”
俞小野有些猶豫。
周自衡道:
“你還有什么顧慮?”
“我沒什么顧慮,就是怕耽誤你開會。”
周自衡拉著俞小野的手站起身:
“沒事,我已經讓我姐幫我找了輛車,明天早上咱們早起,坐上車直接送我去會堂,不會耽誤開會。”
“那,我在你們家打了人,你爸媽會不會認為我是個野蠻沒有教養的人,不同意我們在一起?”
“小野,記住,沒有任何人能阻止我們在一起。走,我們回家!”
周自衡態度強硬地拽著俞小野的手走了。
俞小野見周自衡心意已決,也就不再多想。
這個男人總會為她安排好一切,她相信他。
兩人回到招待所房間,俞小野簡單收拾了套換洗的衣物,其他東西仍然留在招待所。
周自衡也只帶了貼身的換洗衣物,直接卷起來放到俞小野的行李包里,然后一手拎著行李包和公文包,另一只手牽著俞小野,兩人開始朝家趕。
招待所離大院有很長一段距離,幸好有晚班公交車,兩人坐了公交車,中途周轉了兩次,終于在晚上七點半趕到大院。
此時天已經黑了,大院的大門小門全都關閉,一個明亮刺眼的探照燈把門口照的一片雪白,兩人走進雪白的燈光里,門口的崗哨立即大聲詢問:
“什么人?”
周自衡走到持槍的崗哨面前掃視兩眼:
“新來的吧?”
崗哨一聽周自衡這語氣,知道來頭不小,不敢怠慢,問道:
“同志,你來找誰?”
“幫我打個電話去周部長家,就說周自衡回來了。”
崗哨立馬瞪大了雙眼:
“您就是周自衡同志?”
崗哨雖然新來不久,但只要在這個大院里待過一段時間,多多少少都會聽說過周自衡的赫赫威名。
不過眼前這人自稱是周自衡,崗哨不敢輕易相信,生怕是有冒牌頂替的,于是趕忙跑進值班室,一個電話搖進了周部長家。
過了不到一分鐘,崗哨出來,畢恭畢敬地打開那道小門,而后站在門旁雙腳并攏,舉起右臂,行了個英姿颯爽的軍禮:
“周同志請進!”
周自衡領著俞小野的手進去了。
俞小野又是很沒見過世面地回頭朝那個敬禮的崗哨看了一眼,再看看身旁泰然自若的周自衡,真心覺得,大院的生活跟外面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很不一樣。
周自衡好像猜到俞小野在想什么,說道:
“你得學會習慣這里的生活。”
“——習慣,我很習慣。”俞小野心虛地回答。
借著路燈的燈光,周自衡熟門熟路地回到了自家門前。
屋里亮著燈。
莊懷簡和張姨剛剛接到電話,知道兒子把俞小野帶回來了,提前來到門口迎接他們。
看見夜色里手牽手走來的兩個人,莊懷簡臉上不由得浮上了笑意:
“回來了,終于回來了。”
這個時候,俞小野想起白天在周家打人的事,倒是有點怯了。
在路上聽周自衡說,尤文月挨了打跑出去后沒能跑回家告狀,而是被周自英硬拽著送給了賈贊。所以在俞小野擔心尤文月父母會不會拿槍過來報復時,其實尤文月的父母還不知道自己女兒被打的事。
——現在知不知道就不好說了。
但是不管怎樣,有周自衡在,俞小野沒有任何擔心,就是面對自己未來公婆,心里很沒底氣,擔心自己白天那一通女土匪似的兇悍的操作,已經給周家父母留下難以磨滅的壞印象。
俞小野有些戰戰兢兢地挨著周自衡,抬頭看見莊懷簡朝他們走過來,臉上仍然掛著和藹可親的笑,俞小野心里稍稍松了口氣。
莊懷簡只匆忙看了兒子一眼,目光就落在俞小野身上:
“小野,你總算回來了,我真擔心你不認識路走丟了,看見你平安回來我就放心了。”
“伯母,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俞小野誠心誠意地道歉。
“別這么說,這事怨不得你,是我們給你添麻煩了才對,你別往心里去。”
俞小野看見未來婆婆還是很歡迎自己,心口懸著的石頭終于落了地,忍不住朝周自衡看了一眼。
周自衡滿眼愛意地沖她微微點頭。
莊懷簡見小情侶這么恩愛甜蜜,心里格外高興:
“快進來,我們還沒吃飯,等你們回來一起吃飯。”
“走吧。”
周自衡又跟張姨打了個招呼,牽著俞小野的手進了家門。
一進屋,就看見周家老爺子周敬儒端坐在餐桌正位,目光冷冽地望向門口,像個坐鎮衙門等待審問案犯的青天大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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