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人間守歲人 > 第216章婢女強壓太后
  劍成的天地像是撕碎的布,又如同消散的云霧緩緩隱沒了蹤跡。

  太陽金焰的熱量隨著神通的解除,爭先恐后地鋪向四方。

  像是有人掀開了鍋爐房的簾子,灼熱滾燙一股腦地涌了出來,直令曹靜女與段巖松兩個九品之上的武夫都忍受不了,連忙退出好遠。

  段巖松看了眼重新出現的嘉年,史科朗和天魔曾欒樹已經沒了蹤影。

  他已經猜到那二人的下場。

  沒有任何猶豫的,他收起奇異長刀,施展輕功,幾個跳躍便沒了影子。

  曹靜女在他起步的時候就想要追過去,可又放心不下嘉年,只能暫時放棄了這個打算。

  沒關系,來日方長。只要那頭青眼狼還在京城,就會有再見的一天。

  飛劍萬相聚攏成一道劍光沒入嘉年眉心,數千火鴉在空中盤旋片刻,一只接一只地飛回到萬鴉鏡里。

  龍香木的劍匣靜靜躺在一堆灰燼中。

  嘉年俯身想要拎起劍匣,指尖在觸碰到匣子表面的一剎那,喉頭涌出一口鮮血。

  身體幾次搖晃,撲通倒在地上。

  曹靜女幾個眨眼跳到他身旁,攙扶起他。

  二人身體接觸的地方冒起一股白煙。

  好燙!

  嘉年的體溫,就像是一座熊熊燃燒的火爐。

  單薄的衣物根本無法阻攔這股熱量。

  曹靜女咬著牙,硬生生忍住把嘉年丟掉的下意識的反應。

  嘉年嗓音虛弱道:“先別碰我……”

  借法所帶來的負荷幾乎要奪走他所剩無多的意識。

  他此刻頭腦昏沉,只想沉沉睡去。

  曹靜女道:“閉嘴!”

  她手臂用力,拉得更緊了些,腳尖一點,身形像燕子一樣在空中滑翔,飛往長公主府方向。

  長公主說過,如果救出了嘉年,就把他帶回來。

  府里有他需要的東西。

  ……

  ……

  就在曹靜女去救嘉年的時候,皇宮里發生了件大事。

  被太后親手打入天牢的尚宮趙靈韻,活著出來了。

  她腰間懸劍,大大方方走入長春宮,一路上竟無半個人阻攔問話。

  來來往往的太監宮女和侍衛們,就像都沒看見她一樣。

  她來到長春宮門外,一劍割掉了兩個宮女的人頭,同時又劈碎了大門,然后抬腳邁了進去。

  “娘娘,奴婢找您來了,您在哪兒啊?”

  趙靈韻逛了一圈,沒找到榮陽,于是開口笑問。

  宮內空蕩蕩,無人回應。

  往常這個時候,太后都會在這里品茶讀書。

  風吹簾動,窗欞外湖水微漾。

  在趙靈韻視野的死角,四道黑色的影子如箭簇般射向她。

  趙靈韻唇角勾起戲謔的笑,拔劍出鞘又收劍回鞘。

  但見空中幾道劍光稍縱即逝,梁上、地面、墻壁與柱子紛紛裂開數道口子,三道影子被斬落下來,摔在地上,鮮血蔓延到她腳下。

  趙靈韻轉眼過去,面帶微笑卻目光冰冷地望向最后一人。

  “鸞哥,我就知道你能活下來。”她親熱地說,“咦,你怎么沒被連坐?”

  剛剛死掉的三人與活著的這個,都是太后培養的死士宮女。

  趙靈韻眼前這個年紀不大,相貌平庸的瘦小少女,是她一手提拔培養上來的人。

  趙靈韻對她來說像是姐姐,又像是母親,不僅把武學傾囊相授,生活上也是對她十分照顧。

  二人相處時,趙鸞哥眼底流露出的孺慕之情,都使得太后偶爾調笑,說趙靈韻給自己找了個閨女。

  可此時的少女眼中再沒有半分溫情,唯有陰戾的殺意與刻骨的仇恨。

  趙鸞哥一條胳膊耷拉著,鮮血沿著她慘白的手腕流到地上。

  她躲過了趙靈韻的一劍,并非沒有代價。

  “奉太后娘娘懿旨,剿滅叛賊!”

  少女沙啞的嗓音吐出冰冷的話語。

  說實話,她的聲音就算是恭維都說不上好聽,像是墳冢上盤旋的烏鴉發出的鳴叫。

  光是聽到就使人毛骨悚然。

  她從小就對自己的嗓音很自卑,所以入宮以后更加勤奮練習武藝與殺人技巧,也因此得到了太后與尚宮的賞識。

  但以前曾有一個人不會介意自己的嗓音,不管是什么時候見到自己,都會主動過來與自己聊上幾句。

  他不怎么會說話,所以二人在一起喝酒的時間,比聊天的時間更多。

  有時候喝多了,他才會向自己表露心跡,說他喜歡趙靈韻,奈何趙靈韻不喜歡他。

  那個人,叫徐臘九。

  他是照進自己生命里的第一簇光亮。

  但是他死了。

  因為趙靈韻的背叛,徐臘九被元興的人,殺死了。

  愛慕的人,被自己視若師長的人背叛,殺死。

  趙鸞哥沒有被牽連的原因,是她在太后面前立下血誓,一定要親手殺掉這個叛徒!

  趙靈韻歪了下腦袋,耳邊垂下一縷發絲,斜眼打量起趙鸞哥,撲哧笑了出來。

  “看來娘娘手底下是真沒有人了,居然以為你們這些小家伙能殺了我。”

  她嗓音輕柔道:“乖孩子,告訴我,娘娘在哪兒,我可以饒你一命。”

  趙鸞哥握起淬毒的匕首,橫在身前,譏諷的笑了笑。

  只有死掉的死士,沒有投降的死士。

  這句話,還是趙靈韻曾經親口告訴自己的。

  趙靈韻嘆了口氣,無奈道:“好吧,你不說就不說吧,我自己找。”

  她邁出一步,趙鸞哥眨眼消失,殿宇四周傳來一道道聲響。

  死士如同一道躲避陽光的影子,在宮殿的死角中躥來躥去,最后襲殺向趙靈韻的后腦。

  卻在即將碰到她的前一刻,身體又猛然下墜,割向趙靈韻的跟腱。

  趙鸞哥飽含殺意的一擊落空。

  面前那雙讓她暗中羨慕好多年的修長美腿不見了,下一刻,她便感受到千鈞重量從自己頭頂壓了下來,耳邊響起一連串的骨折聲。

  “嘿咻。”

  趙靈韻向前跳了一步,從趙鸞哥的腦袋上下來,俯身撿起她的匕首,轉過身,再次笑瞇瞇的問道:“娘娘在哪兒?”

  死士的身高與她之前相比,矮了三分之二,高度甚至都不到趙靈韻的膝蓋。

  她滿臉是血倒在地上,平坦的胸膛微微起伏,出氣比進氣多。

  按照趙鸞哥現在的出血量,和她的體魄,她還能再堅持半刻鐘。

  但這半刻鐘對她來說,無異于酷刑折磨。

  趙靈韻道:“回答我,我讓你死的痛快點。”

  趙鸞哥咬著牙不說話,雙眼折射出刻骨仇恨。

  趙靈韻無聊的丟掉匕首,“不說算了,后會有期,鸞哥。”

  她轉身離去,沒有絲毫停留。

  趙鸞哥奮力伸出手,喉嚨間嗚咽著說不出話,似乎想要捏碎那道背影。

  可是最后,她還是沒能留下趙靈韻。

  她的手臂頹然落下。

  這個入宮十二年,從未哭過的死士,號啕大哭了起來,漸漸的沒有了聲音。

  趙靈韻走出大殿后,抹了把臉,笑著問道:“感覺如何?趙靈韻?”

  她在笑著,可眼中滿是淚水。

  “趙靈韻”用力給了自己兩巴掌,笑道:“還沒完事兒呢,等結束了你再哭個夠。”

  ……

  ……

  皇宮宗祠中,太后榮陽跪在一排排南齊祖先靈位面前,心亂如麻。

  都說等待是最為熬人的,她此時就是在一點一點的熬著。

  卻又無法保證,自己能不能熬出頭。

  宗祠里除了她之外,再無別人。

  香爐中氤氳出淡淡青煙,給這間本就肅穆的建筑更添了一抹莊嚴。

  她在心中默默祈禱。

  “列祖列宗保佑,保佑我兒能順利繼承大統,保佑我南齊江山萬世不朽。”

  耳邊突然響起一聲輕笑。

  “娘娘怎么跑這兒來了,先帝爺在的時候都不見您往這兒來過,陛下登基之后您更不愿意到這煙熏火燎的地兒,生怕祖宗們在天有靈,知道您干的事兒,顯靈罵您。今兒個怎么轉了性?”

  太后身體一僵,緩緩轉頭。

  看見趙靈韻倚在門邊,滿臉嘲弄。

  她目光一沉,緩緩起身,面向她冷聲道:“你個賤婢還敢過來?”

  “怎么不敢?對不起先帝和祖宗的人是您,奴婢可什么都沒做。”趙靈韻笑道。

  太后質問道:“你是怎么進來的?”

  趙靈韻直起身,笑道:“走進來的。”

  “侍衛們居然沒有攔你?”

  “我跟他們關系好,不會攔我。”趙靈韻眨了下眼。

  宗祠外名為看守,實為監視太后的侍衛們壓根沒察覺到趙靈韻的存在。

  “本想等事情了結了,再去處置你,可你既然自己送上門,就不用走了。”

  不見太后有何動作,宗祠大門猛然關閉。

  圈圈道法漣漪從她腳下漾開,瞬間布滿整座宗祠。

  她是南齊太后,更是一名蹈虛境修士!

  在她印象里,趙靈韻不過是名金丹,撐死了也就是個隱藏的元嬰,與她相比,仍是云泥之別。

  “小小螻蟻,不知死活,逃得一條性命,仍不懂珍惜,還敢潛入皇宮大內,是誰給你的膽子!”

  宗祠上下空間無限拔高,一尊千丈法相矗立天地之間,呵斥聲猶如天雷滾滾。

  尋常金丹若是見到此番場景,早就嚇得戰戰兢兢,跪地求饒了。

  可趙靈韻不僅沒有害怕,反而饒有興致的打量起這番天地。

  “道家的畫地為牢向外延展成陣法天地,原來娘娘還精通經緯之術,奴婢長見識了。”

  她笑嘻嘻的捏起法訣,眨眼道:“我也會點陣法,請娘娘指教。”

  不過瞬間,太后便感覺到自己的天地控制權被人奪走。

  趙靈韻的身影在她面前無限拔高,最后頂天立地。

  自己的法相與她巍峨身影相比,好比泰山下的一抔土。

  趙靈韻一跺腳,太后法相頃刻布滿道道裂痕,最后轟然崩塌。

  太后也在這股沖擊下倒飛出去,砰的一聲撞在天地邊緣。

  天地恢復正常,她們又回到了宗祠。

  趙靈韻一個閃身來到太后跟前,劍尖指向她的喉嚨,微微下陷。

  太后眼神駭然。

  自己蹈虛境的修為竟如此不堪一擊?

  她厲聲問道:“你究竟是誰?”

  趙靈韻笑道:“我是您的婢女啊,來向您討要一件東西。”

  太后強自鎮定的問道:“你想要什么?”

  趙靈韻笑道:“先帝的骨與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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