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如火,碧波萬頃。
嘉年站在天門前,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嘗試著伸出一只手,穿過閃爍著五彩光霞的天門。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里面猛然傳來一股巨力,將他整個人拉扯了進去。
眾人見怪不怪。
韓何無精打采地跟著嘉年走了進去。
無數的光線與色彩扭曲成團,像是決堤的河水猛地灌入腦海。
冗雜而又龐大的信息不斷沖擊著嘉年的神經,讓他感覺自己的元神像是要被撕裂開了一樣。
嘉年疼得想要大叫,元神中卻又傳來一股清涼,使他迅速鎮定下來。
是流火的元神碎片起作用了。
嘉年剛穩定下心神,轉眼間來到一片靜謐之所。
他出現在一片沙灘上,海浪輕撫礁石,天地間充斥著一股清涼與淡淡的咸味。
嘉年沉默不語,眼神凝重。
又是幻覺?
他往后面瞅了瞅,沒看到韓何。
天地無邊無際,一切是那么的真實。
嘉年心想。
這莫非就是顧飛臣前輩說過的光怪世界?
化外天魔稱其為琉璃世界,能夠倒映出世人的所思所想。
前方傳來孩童們的歡聲笑語。
嘉年抬眼望去,瞬間怔住了。
他腳步踉蹌地走上前了兩步,又猛然停下,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在前面,有幾個年齡不大的孩童正在海邊嬉戲玩耍。
他們穿著一層單衣,赤著雙腿在靠近海水的地方跑來跑去。其中一個孩子靠近同伴之后,悄悄潛進水里,猛地掀起一個浪頭,揚在同伴身上。
另一個孩子不甘示弱地回擊,最后二人雙雙倒在海水里,哈哈大笑。
岸邊有兩個小女孩兒,笑吟吟地看著他們的哥哥們。
二人都梳著羊角辮,皮膚是沿海人特有的金黃。
其中一個穿著身花布衣,眼睛大大,附在另一個女孩兒耳邊,悄聲說著些什么。
不知女孩兒說了些什么,與她年齡差不多的孩子靦腆地低頭一笑,嘴唇彎彎,肩膀直顫,就連幫哥哥縫補衣服的手都不穩了。
她仰起臉,眉眼溫柔,鼻梁上有幾顆細小的雀斑,像是浪花打在石頭上,被太陽曬干留下的痕跡。
她一轉頭,看到嘉年,眨了下眼睛。
嘉年頭戴斗笠,她看不清這個人的樣子,穿著也不像他們這邊的人。
但她覺得他很親切,還有點眼熟。
正當她想找哥哥們過來,讓他們去問問的時候。
嘉年祭出本命飛劍,一劍劈開了這片天地。
光景如四散的畫卷,倒映出少年們驚愕的臉。
旁邊的韓何嘖嘖說道:“出來得挺快,還以為你會在里面耽擱一段時間。”
他瞄了眼嘉年的臉色。
不知這小子看見了什么,眼神這么嚇人。
劍光一閃,飛劍重新掠入嘉年眉心。
嘉年深吸口氣,平復下心情,問道:“剛才的景象,是這片天地生成的?”
“當然。”韓何拍了拍嘉年肩膀,安慰道:“別緊張,不管是誰進來,都得走這么一遭。”
嘉年沉重的心情依舊沒有得到放松。
這手段太像化外天魔了。
韓何不再過多解釋。
到天外的人,什么樣的都有。
熟悉之后,自然會找到與這片天地共處的方法。
“這里便是地外天……”嘉年喃喃道。
天空低得好像伸手就能夠摸到,可在千里之外,仍能望見全貌的巍峨山岳,卻依舊沒能超過高天。
嘉年虛瞇起眼睛細看,發現長空似乎是由無數細小的琉璃碎片拼湊而成,無盡廣大長遠,倒映出天下萬象。
它深邃的顏色讓人聯想到無垠的星空,但上面卻看不到任何一顆星辰,只有五顏六色的虹霞,如溪水似屏風般蜿蜒曲折,羅列其上,照耀天地。
遠方一道金線,似雪崩般迅速靠近,在他們頭頂,有成群的光芒閃爍,自東向西而來。
大地如雷震,踩得天穹都在震蕩。
當嘉年能夠看清他們模樣的時候,嚇得臉色發白。
那是一尊尊身高過百丈的巨人,身披金甲,手拽鐵鏈,拖曳著一顆顆星辰朝他們這邊狂奔。
在他們身后,一架白鹿戰車騰舞虛空。
車上有一位赤膊八臂的婀娜神女,臉覆銅面,揮舞戰矛,抽打長鞭,駕馭著戰車自群星上方飛過,浩蕩天風揚起她三千銀絲,似銀河懸掛。
皓月落于她腦后,宛若冠冕。
不論是巨人還是神女,周身都圍繞著金色漣漪,隨著他們的動作,似水紋漾開。
眼瞅著他們靠近,嘉年就要御劍飛起避讓。
轉眼一看,韓何居然在貼地狂奔。
嘉年稍作猶豫,也學著他的樣子撒腿跑。
好在他法身修行未曾懈怠,一路上還多有高人幫他“磨煉”,使得他跑起來的速度,竟也不比韓何慢多少。
兩人一前一后,跑出巨人們的踩踏范圍,在一片參天樹林前停下。
嘉年手撐膝蓋,大口喘氣。
怎么回事?不過是跑了幾十里路,怎會這么累?
他想要吸收靈氣來補充體力,又發現這座天地的靈氣渾濁到了一個令人發指的地步。
不是說跟外面渾濁的靈氣一樣,雜質過多。
這里的是樣數過多。
像是一座混亂戰場,把道法、神通、劍意、浩然氣等全部打碎,攪拌混合后,像撒沙子一樣隨意地灑遍整座天地。
對吸納此方天地靈氣的人來說,感覺像是同時喝掉數十種口感、烈度不一樣的酒。
各大竅穴瞬間糾結了起來。
即便嘉年的本命物都堪稱佳品,煉化起來也是事倍功半。
嘉年一邊煉化一邊詢問道:“那些巨人是上古逐日追星的夸父一族?他們不是滅絕了嗎?為何會出現在這里。還有天上那位,是遠古時期祭祀月神望舒的巫祝吧。”
韓何驚訝道:“你知道的還不少,居然能認出他們。”
“你猜得不錯,只是他們并非活物,乃是這片天地的光陰投影。”韓何說道。
嘉年恢復了些力氣,直起身問道:“既是投影,我們又為何要躲避?”
韓何道:“因為他們雖然是死的,可那道法卻是實實在在的。你要是被他們打死打傷,治療起來可比在外面受傷更麻煩,因為你根本不知道傷你的,是多久以前,或者多久以后的道法,光陰的烙印會跟隨你一輩子。”
嘉年沉默不語。
韓何突然想起一事嘿嘿笑道:“在你之前,還有個家伙進來過,可能是家里長輩沒跟他說清楚,正好撞上了祝融氏,結果被六丁神火熬湯似的燒沒了三件本命物,直接跌境,嘿嘿。”
嘉年斜眼他問道:“如果我剛才飛起來,會怎么樣?”
韓何道:“也不會怎么樣,御月巫女算是這里古怪存在中脾氣好的一位,頂多被一鞭子抽到大山里頭,躺個把月而已。”
嘉年差點爆粗口。
韓何與嘉年一點都不見外的勾肩搭背。
“你還挺機靈,知道跟我跑。”
嘉年拍開他的爪子,冷著一張臉。
二人一起朝南邊走去。
巨人們踩過的大地,像是被犁開的河道。
東邊他們跑過的地方,已經有一顆顆星辰像被放飛的風箏一樣,越來越高,最后停在天上。
韓何告訴嘉年,這代表這片天地,已經入夜了。
嘉年問道:“這里真的只是一座道法天地?”
他一路走來,也見識了不少大修士隔絕天地的手段,可如這般離奇廣大的世界,還是第一次見識到。
韓何笑道:“很不可思議對吧,我第一次來的時候,也被狠狠驚到了。”
他低聲說道:“還有個更令人震驚的真相,支撐起這座天地的,其實是一個人的道法。”
玉皇京大掌教,開歲。
坐鎮天外三千載。
大掌教來之前,地外天最危險的一次,差點被洪水滔天似的化外天魔攻破琉璃世界。
他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
而嘉年馬上就要見到那位大掌教。
前方一馬平川,沒再見到有其他古怪之后,二人御劍飛行。
嘉年抬頭望了一眼。
天穹似乎會隨著他們的高度而發生改變。
不管多遠,看上去總是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
二人御劍速度極快,但飛不了多久,就要停下來補充靈氣。
不過多是嘉年叫停。
他第一次來,還未適應。
到了第三次之后,嘉年干脆一邊吃丹藥,一邊趕路。
漸漸的他竟然也適應了。
倆人飛了差不多有八百里,一座雄城突兀的撞入眼眸。
那本來只是一個小點,眨眼間變得無比巨大,嘉年差點撞到城墻上。
他急忙停下,韓何對此倒是見怪不怪。
嘉年仰頭望去,但見城墻高聳入云,遮天蔽日,游龍般的光霞都被城墻截斷。
再往左右望去,雄城延綿不見盡頭。
他窮極目力,也只能看到一座烽火臺,在更遠處,還有更多。
嘉年問道:“怎么辦?”
這雄城無門,就算喊人估計也不會有人開。
韓何調轉劍尖,飛劍平行城墻,身體垂直,說道:“往上飛,記得慢慢來,別沖太狠。”
嘉年學著他的樣子,放慢御劍速度。
天穹越來越高,過程中,他感覺到一種奇怪的時間流逝。
似乎自己不用如何用心御劍,便有一股力量拉著他往上飛。
明明御劍很慢,四周光景卻飛速向下倒退。
這座天地,處處透著古怪。
沒有任何征兆的,嘉年發現自己飛上了城頭。
城墻蜿蜒如巨龍,伏在崇山峻嶺之上。
腳下流動著云霞,群星亮如燈火,照耀著城中萬物。
這座城不知道有多大,反正嘉年是看不到頭。
但他能看到有一座高樓,與城墻齊高,沒入云端。
天邊皓月與之相比,都顯得那般渺小。
這就入城了?
遠處草廬中,走出一位滿身道氣如華練的青年道士。
他看著嘉年,微微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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