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人間最高處 > 第641章 開花(五)
  方才并指劃下的兩道線,一在中島以北七千五百里,一在以南七千五百里,南北合一萬五千里。

  能力之內,唯有如此了。

  想要破境煉虛,不是一時之功。

  溫落問道:“兩船錨點放置何處?”

  劉景濁輕聲道:“南北各三千里,另外把大瑤新補來的戰船調上去,具體布置交給二樓。”

  東門笑酒問道:“具體變陣時間?”

  劉景濁開口道:“今夜子時開始,丑時之前要做好。”

  霍犬年眼皮一跳,“現在已經未時了,只四個時辰……”

  沒說完就被打斷,劉景濁面無表情,開口道:“他們做得到,你現在趕緊去說,還能省點兒時候。”

  “對了,做好下海準備,我們要變,對方應該也在等著我們變。”

  霍犬年面色一沉,“明白了。”

  但話傳到后,二樓那邊倒是沒有亂作一團。以杜神刑寒藻為首,很快就是數道軍令下發,戍己樓以東幾十里外的海面,有十五艘戰船已經往東去了。

  島上,幾位天之驕子牽頭兒的小隊也收到傳信,隨時準備出戰。

  三樓,東門笑酒沉聲道:“你也要去?未經我們商量呢。”

  劉景濁淡然道:“我還連這點兒特權都沒了?也可以你們現在去商量,誰給我否一個我瞧瞧?”

  東門笑酒無言以對,溫落也只得訕笑一聲。

  真要去,誰敢否?況且,要縮短戰線,劉景濁也是非去不可的。

  劉景濁指著沙盤新劃的兩條線之外,沉聲道:“高圖生與朱法言一隊,領五十真境。劉炔與袁盼兒一隊,領五十真境,即刻出發分別去往兩處,到了之后等軍令。”

  三樓直接傳令,二樓是管不著的,但只要不是劉景濁親手發出的軍令,內容二樓是瞧得見的。

  見幾把劍飛出戍己樓,杜神與刑寒藻對視一眼,隨后兩人齊齊看向沙盤。

  刑寒藻沉聲道:“龍丘白雨、東方疾臨,你們兩個的隊伍,備戰。”

  兩人聞言,立刻出門。

  杜神則是轉頭看向讀書人打扮的鬼修,笑道:“陸先生,你跟阿祖爾得去島上盯著些。”

  陸聃問道:“是怎么個盯法兒?”

  三樓傳來劉景濁聲音,有些冷漠:“但凡異動就殺,殺不了就喊漁子。”

  阿祖爾看了一眼陸聃,兩人也再不磨蹭,先后下樓。

  楊冥昭急不可耐,問道:“我們呢?我們干什么?”

  杜神輕聲道:“傳信。”

  三樓那邊,劉景濁祭出符箓替身,隨后說道:“我去北邊兒走一趟,之后戰局交給二樓,趕在亥時我們要到中島。”

  直到真身離開,霍犬年這才嘀咕一聲:“忽悠我們上樓的時候,說好了凡事可以商量,現在倒好,哪句話可以商量?”

  劉景濁那道符箓替身笑著說道:“霍仙人,出個主意?”

  霍犬年嘴角抽搐,“得!我閉嘴。”

  一道劍光北去左珩川住處,馬三略跟歸海無量都在。也好,省得跑了。

  老鬼打趣道:“人皇來了?下令吧!”

  劉景濁只說道:“馬前輩守著北邊兒,一定要盯好。”

  馬三略還沒有開口,左珩川先說道:“沒譜兒的事兒,不會這么快的。”

  劉景濁笑道:“來不來魚的,漁網得先準備好,這個萬一我不敢賭。”

  左珩川點了點頭,“道理是這樣的,但別抱太大希望,妖族腦子小,但不是沒腦子。”

  劉景濁點頭之后,對著歸海無量說道:“老鬼前輩,島上若有合道出手,你跟漁子前輩將其打殺即可。”

  頓了頓,劉景濁又說道:“一樣不大可能,但準備的得準備好。”

  三位合道異口同聲道:“你想好了?”

  劉景濁笑道:“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既然已經過了,過十步與百步,區別不大。事已至此,沒什么想與不想的了。”

  歸海無量有些惋惜道:“我該把白子投你的,可惜了,我兩次都是黑子。”

  左珩川笑道:“誰還在乎那個棋盤?”

  早就被某人掀翻了。

  不過現在一想,好像那處棋盤存在的意義,就是讓這些山巔合道失望,也是讓劉景濁不得不親手將其掀翻的。

  劉先生布局深遠,恐怕真正的最終手,是在開門之時了。

  馬三略終于有機會開口,他笑問道:“為什么愿意相信我們呢?”

  劉景濁笑道:“因為二位前輩不敢投妖。”

  馬三略氣極,“滾滾滾!死遠點!”

  真不愧是父子,招人嫌棄是一模一樣。

  回去宅子,龍丘棠溪拿著一封信,陳文佳從積風山寄出來的。

  兩人一起拆開了那封信,看完之后,劉景濁便喝起了酒。

  龍丘棠溪略微一嘆,低聲道:“可憐天下父母心啊!要告訴楊貞嗎?”

  劉景濁又灌一口酒,輕聲道:“得說,是我沒辦到,我應該讓陳文佳早點兒到的。但……去早了怕也改變不了什么,恐怕佘儒心中有愧,無顏天地之間,更無顏死后見楊猊了。那三樣東西當然是沒問題的,裴搗神魂極其強大,已經堪比合道了,他不會察覺不到。”

  龍丘棠溪輕聲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戌時,兩個劍客往南去,去找一個不敢睡覺的姑娘。

  聽見有人敲門,楊貞趕忙跑去開門,結果就瞧見了傳說中的龍丘棠溪。

  雖然同在拒妖島,但屬實是頭一次見著。

  女子見龍丘棠溪,哪個不是自慚形穢?

  她引著背雙劍的青年與背青傘的女子進門,不知道他們如此興師動眾,兩人一起來是做什么。

  劉景濁擺了擺手,示意楊貞坐下,可他自己卻是一直喝酒,半晌沒開口。就連龍丘棠溪,也只是盯著楊貞。

  誰也不是傻子,楊貞忽然之間就覺得一身氣力被抽干,身子骨一軟。

  她手臂打顫,嘴唇也在發顫,好半天之后才擠出來一句話。

  “我……我沒娘了嗎?”

  劉景濁又灌了一口酒,這才低聲道:“對不住。”

  楊貞深吸一口氣,卻沒想到,本該止住的眼淚卻決堤了。

  她哽咽道:“什么時候啊?”

  劉景濁看著強忍著哭聲的女子,輕聲道:“大概是你前腳剛走,她后腳赴死。具體的還不知道,但一兩天內就會有消息傳到的。”

  龍丘棠溪起身走到楊貞身后,雙手按住其肩膀,聲音極其溫柔。

  “恐怕,她不拿命換,你離不開積風山的,她想你好好活著。”

  她一頓,擠出一絲笑容,“我十三歲就沒娘了,現在我都三十三了。”

  直到兩人離開,院中才傳來嗚咽聲音,聲音漸漸變大,很快就變成了嚎啕大哭。

  龍丘棠溪故意扯開話題,問了句:“你說龍伯國巨人在釣什么?”

  劉景濁搖了搖頭,“不知道,猜不到。倒是之前煉化人皇印的時候,我見到了那位三過家門而不入的治水之人,他說歸墟有大鯤。可我從前年九月登島,至今兩年有半,從未發現歸墟底部藏有大鯤,甚至拒妖島三千余年,一樣沒人見過海底有鯤。所以,這個不大可能了。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是我煉化人皇印之后,妖族的對策之一,也可能是布設的什么局。”

  龍丘棠溪卻冷不丁問了句:“確定了?決定了?”

  劉景濁點了點頭,“早點縮短,能少死很多人。”

  今日除夕,亥時五刻,戍己樓三樓修士齊聚中島。

  劉景濁站立城樓之上,后方四位登樓一字排開,有龍丘陽厲、東門笑酒、溫落、霍犬年。

  …………

  積風山上,佘儒心情大好,特意備了一桌子飯菜,都是素菜。

  飯桌就在近山巔處,北邊兒海上則是煙花燦爛。

  陳文佳抿了一口酒,轉過頭,笑著問道:“佘儒山主也喜歡這個?”

  佘儒笑道:“我畢竟也是女人,誰家女人不喜歡花啊?”

  陳文佳笑盈盈說道:“我啊!我就不喜歡花,也不喜歡花里胡哨的東西。”

  流泱一邊專心看煙花,佘儒則是笑著說道:“可陳掌律論容貌,也是勝花一籌的呀!”

  這話聽得流泱直皺眉,她那幾句拍馬言語還是跟高尚學的,每次練拳上遲暮峰總要學上幾句,但始終不得精髓。瞧瞧人家,這溜須拍馬,張嘴就來啊!

  就是半天不聊正事兒。

  此時陳文佳笑著看向流泱,問道:“你就不怕?”

  流泱咧嘴一笑,“我師父在,我怕什么?再說了,這是景煬王朝的地盤兒哎!狼居胥山又離了多遠?”

  陳文佳笑道:“不錯,學聰明了點兒。”

  佘儒則是滿腹狐疑,笑問道:“流泱姑娘怕什么?我這里沒狼沒虎的,有什么好怕的?”

  流泱撇嘴道:“我可不怕狼不怕虎,單單怕老鼠,因為臟。”

  佘儒神色驟變,可一股子潑天罡氣已經籠罩此地,她難動分毫。

  到了這會兒,佘儒反倒坦然了。

  “我以魂魄奪舍重塑此身,你只是個武道中人,怎么會發現?”

  陳文佳緩緩收斂笑意,面色變得冷冽起來。

  “你功課做得不好,兩件事露底了。”

  “哪兩件?”

  陳文佳冷聲道:“你那兄弟,早在幾年前就被我家山主打死了,現在那個跟你現在差不多。”

  “佘儒”明顯一顫,卻聽見陳文佳繼續說道:“名字起得挺大的,小如來?就是本事不到家啊!腦仁兒太小?”

  “佘儒”一笑,又問道:“還有一件事?”

  流泱夾了一筷子槐花兒,撇嘴道:“我們白桃女俠可不吃肉!”

  哪知道這小如來哈哈一笑,冷冷開口:“沒料到在這種小事兒上栽了,可惜啊!遲了。”

  陳文佳笑道:“你不會以為大雪山跟高車那邊無動于衷吧?”

  “佘儒”滿臉譏諷,“我要的就是你們沒有無動于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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