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人間最高處 > 第728章 過瘦篙(五)
  當年見時,石耐寒披頭散發被掛在天門之巔,每日都要遭受萬劍穿心之苦。如今看來,是調養好了許多了。

  兩人走在前方,劉景濁取出所剩不多的酒水,遞去一壺,這才問道:“準備跟我回去青椋山,還是先待在瘦篙洲?”

  石耐寒搖頭道:“我跟虞老大不一樣,我不是個合群的人,在這兒就挺好的。不過走到哪里去,我石耐寒都是少主可以相信、可以隨時調遣的。”

  劉景濁笑著搖頭:“還是先好好養著吧,喝口酒?”

  石耐寒有些疑惑,著急喝酒作甚?只不過少主都開口了,不喝不像話。

  他拿起酒壺灌了一口,入口之時還是輕松神色,瞬息之后,石耐寒一下子愣在原地,手臂沒完沒了的打顫。

  “這……這……這是?”

  劉景濁笑道:“耐寒叔猜的不錯,但我現在本事不夠,沒法兒去救她,恐怕還得仰仗耐寒叔,你在像這樣自暴自棄,怕是不行的。對了,別告訴我桂師姐,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不會等。”

  石耐寒沉默了片刻,輕聲道:“我沒有自暴自棄,你放心吧。但青椋山我還是不去了,幫我替故人問好。”

  石耐寒很高興,除了閣主還活著外,高興在于面前這位少主心思細膩,會體諒人。

  救人之事,哪里用的上一個廢物?說出來只是為了讓石耐寒有個目的,好重拾信心。

  劉景濁點了點頭,轉而問道:“事到如今,總可以將你們當年人間最高處一戰,詳細與我說一說了吧?”

  石耐寒輕聲道:“走吧,溫上酒水,邊喝邊聊吧。”

  刑寒藻跟在后面,嘟囔道:“這返鄉路上,凈見了人了。”

  姜柚哈哈一笑,說道:“我師父就是這樣的人,大家都覺得不重要的事情,他反而看得很重。”

  桂祘笑盈盈插嘴:“我師父也一樣。”

  看起來劉景濁是要跟石耐寒來哦一會兒了,姜柚便問道:“小師伯,燈影洞天好玩兒嗎?”

  桂祘歪著頭,輕聲道:“無所謂好不好玩,看你想怎么玩兒了。就如同被小師弟斬殺的幾個人,說白了都該死。燈影洞天是真正意味上的百無禁忌,但想做瘋子,得有做瘋子的實力。比如說,小鎮中被欺負的女子,也就是看著可憐,事實上他是燈影洞天的游客時,做的更狠。”

  這事兒刑寒藻聽劉景濁說起過,說來說去就是一句話,要在燈影洞天釋放惡念,可以的,但前提是本事夠大,不會被人斬殺。一旦死了,也就會變成符箓,任由下一個來釋放惡念的人斬殺。

  姜柚又問道:“小師伯不去跟師父他們說正事兒嗎?”

  桂祘淡然道:“哪兒來的那么多正事?再說了,你小師伯我,做事向來不喜歡提前制定勞什子計劃,想到哪兒做到哪兒,事事率性,這才自由。”

  姜柚心中嘀咕,那不是自由,那是瘋子。

  刑寒藻也覺得,真要是能接近絕對的行事無拘束,那豈不是魔?

  兩個年輕姑娘哪里知道,自己心中所想,都被桂祘聽在耳中。

  不過桂祘覺得這樣才是對的,假如真是兩個只對前輩阿諛奉承的人,那小師弟真是瞎了眼了。

  在桂祘看來,最無趣的就是連狠話都不敢放的人,許經由那樣的。

  都不敢說出來,能指望你做成什么樣子?

  人有時候就得逼自己一把,夸個海口,再拼命去實現就是。

  呀!想岔了。

  桂祘輕聲道:“走吧,帶你們去集市逛一逛,喜歡什么千萬拿上,別講價,我不缺錢,打殺上任傀山宗主時,收獲滿滿當當。”

  這說話,是丁點兒不避諱啊!

  城主府里,其實也有客人,都是熟人。

  藍青與蒙阿生,都遭過劉景濁打。

  聊了片刻,糜皖說道:“他來了,我要去拜會,順便打一架,你們呢?”

  蒙阿生搖頭道:“我就算了吧,你們都去過歸墟,就我沒去,見了他不是找打嗎?你們就說,咱仨聯手,現在打得過一個劉景濁不?”

  糜皖嘆道:“確實挺讓人無奈的,他才不到五十歲啊!”

  雖說拒妖島的事情,大多數有名有姓的山頭都知道的,但戍己樓的軍令就是返鄉之后不得泄露歸墟之事,特別是跟劉景濁有關系的,有些事情還真沒法兒告訴蒙阿生。

  真要知道了,蒙阿生也就說不出來個聯手了。

  藍青問了句:“璃月女帝的事兒?”

  糜皖笑道:“我們都有各自的為難之處,這些事情就不要跟我商量了。”

  藍青點了點頭,笑道:“也是。”

  如今瘦篙洲一洲之地,諸位天驕,恐怕都已經收到了璃月王朝的請柬,說是正月十五,京城游船賞燈,就跟十三年前一樣。

  不過這次一個沒人攪局了。

  鋪子里面,劉景濁喝完了一壺酒,沉聲道:“是這樣,我知道了。耐寒叔放心,我一定會再次持劍上天門的。”

  石耐寒卻說道:“不了,我自己也得去,數十年萬劍穿心,我得還回去。”

  劉景濁點了點頭,又問道:“那我爹跟我師父千多年前在離洲斬殺過什么人,耐寒叔知道嗎?”

  石耐寒點頭道:“知道些,虞老大提起過,說是湯江之中有個人魚,禍害來往船只,被劉先生斬殺了。”

  劉景濁則是說道:“我這邊得來的消息是,那人魚為的是一個吃了苦竹竹筍的漁夫,也就是六根清凈竹。”

  石耐寒搖頭道:“這還真不知道,虞老大跟著劉先生是在千年之前了,我們幾個都是近幾百年才追隨劉先生的。”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再不繼續問這個,轉而問道:“要想恢復修為,很難嗎?”

  數十年間,日日遭受萬劍穿心,被桂祘救下時,石耐寒已經修為盡失了。

  石耐寒笑道:“沒事,說難也不難,就是要重塑黃庭宮與自身天地,桂祘已經在幫我搜羅天材地寶了,東西齊全之后就可以試著著手重塑。”

  劉景濁長舒一口氣,“如此最好,有什么需要,一定一定傳信青椋山。如今魚雁樓也被漁子跟霜瀾贈予青椋山了,找個東西,還是容易的。”

  劉景濁轉頭看了一眼門外,石耐寒笑道:“看來有人找你。”

  劉景濁點了點頭,走出鋪子,門口站了兩個年輕人。

  互相行禮過后,藍青苦笑一聲:“我羞為戍邊人。”

  劉景濁搖頭道:“這有什么好羞的,人間多少修士?拒妖島只十萬而已,十萬人中有你,很好了。”

  糜皖則是開門見山道:“我求一場不留力的較量,別打死我就行。”

  劉景濁笑道:“挑地方,就現在吧,我明日一早就要走的。”

  事實上,一道白衣分身,此時已在城主府,與那呂城主坐而飲茶。

  只是喝茶這種事,劉景濁也就喝個苦味兒。

  “呂城主得了個好女婿啊!單論天賦,恐怕糜皖也就比樊江月稍弱了。”

  中年人卻是笑著說道:“當年小女琴聲所問,糜皖的答案,是自劉山主來,我清楚的。”

  劉景濁急忙擺手,“哎!呂城主這么說話就不地道了啊!這不關我的事,跟我丁點兒關系都沒有的!”

  中年人擺手道:“劉山主,璃月王朝的事情,我只能站呂夭那邊,再怎么說我都是呂氏老祖宗。”

  劉景濁笑道:“明白,呂城主不要多想,我來飄搖城,只是看一看耐寒叔。至于站隊什么的,真跟我沒關系,你們愛咋咋的,我也不怕將來某個時候有人背刺我,說真的,現在你們做不到了。”

  中年人笑著搖頭,聽聽人家這話,語氣平和甚至帶著笑意,可那句你們做不到,真是讓人無言以對。

  因為恐怕確實做不到的。

  劉景濁說了句題外話:“呂散木還不錯,秉性良善,這就是我愿意來飄搖城的原因。就婆娑洲那個象城,有人求我我都不會去的。年后讓他自個兒走一趟中土,人是要歷練一下的,再說他不是喜歡夏晴嗎?我給年輕人創造個機會,中不中用那就不是我的事兒了。”

  中年人心中一嘆,都岔開了,看樣子是不愿說演武場的事情了。

  呂夭丫頭的忙,看樣子是幫不上了。

  片刻之后,劉景濁沉聲道:“呂城主,不論選什么,最壞也就是璃月與我青椋山老死不相往來,千萬別牽扯到百姓。拉人下水、找人擋刀,這種事,做不得。”

  說到底,這位飄搖城主還是想替呂夭說說話,但這話沒法兒說了,得我日后與孟休去說。

  假如將來大帝創建天朝,世俗王朝都要受天朝節制,那呂夭的選擇就無可厚非了,到時也就是天朝元勛了。

  這些事情劉景濁并不想管,天朝也好大帝也罷,心向著人族就行。要是想要凌駕于九洲之上,用天朝之名,行高高在上之事,那……那我估計也看不著了。不過人族一眾天驕,總能出來幾個,讓你天朝墜落。

  飄搖城外,一場架打完了,劉景濁落在城頭,抿了一口酒。

  桂祘笑問道:“怎么在拒妖島上事必躬親,回來之后,遇到這么大的事情,也不太想管的樣子?”

  劉景濁笑道:“我不能把什么事都做完,我也到了幫著后世鋪路,讓后輩崛起,自己能應對許多事情的時候了。”

  不能讓人間之事非劉景濁不可,要讓劉景濁在這偌大人間,可有可無。

  桂祘輕聲道:“不愧是師父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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