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人間最高處 > 第945章 各自的一些往事(上)
  這是劉景濁頭一次將東邊兒來的人族帶上兩界山。

  劉顧舟與曹風簡直像是進了大觀園,一會兒去田里瞅瞅,一會兒到酒坊看看。

  而劉景濁,就坐在竹樓一層,笑盈盈地準備著吃食。

  白小粥蹲在門口,看著那兩個沒見識的,可越看那個青衫劍客越眼熟,背的劍都跟大哥哥的獨木舟那么像,長得還像,聲音更像。最關鍵的是,還姓劉!

  看來看去,白小粥嗖一聲跑進竹樓,壓低聲音問道:“大哥哥,那是你親戚嗎?之前那幾個守門人可都沒上來,還有你說很厲害的那個人,你都沒讓他們來哎!”

  劉景濁笑道:“算是親戚。”

  而在外面閑逛的兩人,此刻也湊在一塊兒聊著什么。

  曹風壓低聲音,指著西邊兒海底,聲音都打顫:“劉先生,你瞅瞅啊!這海底下積尸如山,看氣息,最低都是你這境界啊!”

  劉顧舟神色淡然,隨口說道:“這有什么大驚小怪的?你不是說他在這兒都六萬多年了嗎?能活六萬多年的人,你說他能一巴掌拍死我,我都信。”

  曹風嘆息一聲:“關鍵是你們咋個長得這么像呢?特別是聲音,要是閉上眼睛,我根本分不清到底是誰在說話。”

  劉顧舟笑了笑,輕聲道:“不必大驚小怪,估計是我守門人一脈的前輩吧。老祖宗嘛!長得像點兒,應該的。”

  竹樓里面,劉景濁一口酒水噴了出來。

  二人說話劉景濁聽得可是真切,這可不敢亂說啊!不是亂了套了嗎?

  不過這么看來,父親的逆流而上,不在被黃龍救回之后,而在他的第一世。

  而且看樣子,道齡不過三十年而已。

  三十歲便是大羅金仙了……這天賦,自己確實沒法兒比。

  兩人一趟逛回來,劉景濁的吃食已經擺滿了一桌子。

  看著桌邊堆積的酒,劉顧舟咧嘴一笑,開口道:“赤亭前輩,我酒量可好,要是憋著灌醉我,估計是不行的。”

  劉景濁一笑,“我酒量也好,曹老弟呢?”

  曹風訕笑一聲:“我?我一般,你們盡興,我少來點兒。”

  一頓酒,這就開喝了。

  結果,幾萬年練出來的酒量,哪里是才三十幾歲的劉顧舟能比的?

  當兒子的把老爹喝得直往桌子底下鉆,曹風都不敢往桌子前靠了。

  一頓酒從下午喝到了半夜,最終還是劉景濁將劉顧舟扶上了二樓。

  劉景濁坐在床邊,看著年輕時的爹,沒忍住就是一笑。

  長得也就這樣,咱父子倆都算不上俊俏,可你咋就把我娘騙到手了?

  片刻之后,劉景濁走下竹樓,曹風就站在海棠樹底下,看樣子是在醒酒。

  劉景濁走上前去,又灌了一口酒,之后才說道:“下次見我,盡量不要太過驚訝,最好別讓我看出來你很驚訝。”

  曹風打了飽嗝兒,疑惑道:“前輩這話是什么意思?”

  劉景濁擺了擺手,“沒意思,記住就行了。”

  前輩發話,曹風自然不敢不記住,雖然說不曉得有啥用,但還是記在了心里。

  劉景濁也在想著,后來敲了曹風悶棍的究竟是誰?難道是娘?

  閑來無事,劉景濁便問了問中土近來發生了什么。

  于是曹風便將這幾年來遇到的最奇怪的三個人說了出來,劉景濁聽著聽著,就長大了嘴巴。

  儒釋道三家祖師,現在已經出世了嗎?

  牛賀洲已經有了一座靈鷲山嗎?道祖可曾西出?讀書人開始周游列國了嗎?

  這么些年來,劉景濁頭一次覺得歷史真實起來了,再不是什么羿射九日,也不是怒觸不周山了。

  又灌了一口酒,劉景濁不經意抬頭,卻見一輪圓月高掛。

  于是他問了句:“現在是幾月?”

  曹風趕忙答復:“八月,八月十五啊!”

  劉景濁呢喃道:“八月十五,八月十五。”

  那是她的生辰啊!

  也不知道她怎么樣了,也不知道兩個丫頭有無陪著她們的師娘過生辰,也不曉得老大老二如今怎么樣了。

  想到此處,劉景濁忽然轉過頭,一把按住曹風肩膀。

  也是此時,劉景濁才明白這家伙當年說的抱大腿究竟是什么意思了。所謂大腿從來不是劍靈,而是自己啊!

  曹風被嚇一跳,趕忙問道:“前輩,有事兒?”

  劉景濁點了點頭,又想了想,這才說道:“以后碰到一個天衍之數時,看看能不能幫忙讓一個人多活些日子,盡量試試,如果實在是做不到,那就算了。”

  曹風哭喪著臉,“前輩能不能說清楚點兒?”

  劉景濁卻只是笑著說道:“等你以后碰見了,你就想得通了。”

  說罷,劉景濁再次看向天幕,拿起歪嘴忽路,小口抿著酒。

  從前有人說過,歷史對于我們來說,就是一場光影大戲,我們對于未來而言,一樣是一場光影大戲。既然都是戲,那我們是真實存在的嗎?

  一場逆流而上,直到現在,劉景濁有了答案。

  我們是真實存在的,度過的每一刻,都是真實存在的。

  …………

  又是一年八月十五,青椋山上卻愈發冷清了。

  但今日,有個遠游十多年的女子,回來了。

  一進青白客棧,流泱就聞到了一股子肉味兒。她一下子板起了臉,瞪眼看向梧丘,問道:“怎么回事?你們是欺負人嗎?”

  梧丘一下子沒明白,即便現在已經不木訥了,但腦子還是轉得慢了些。

  于是梧丘答道:“可是……可是白小豆已經開始吃肉了。”

  流泱一皺眉,“什么?!”

  此時虞河走了進來,將那年發生的事情轉述了一遍。

  也不知怎的,流泱聽到虞河說,是白小豆自己說燉碗肉時,一下子心里就很難受。

  就像是小時候,自己明明不愛吃蘑菇,可別的東西輪不到自己吃,剩下的就是山上采來的野蘑菇。有一天實在是沒東西吃了,爹娘將米面鎖在柜子里,她只能把已經曬成干兒的蘑菇泡水,自己給自己做著吃。她最討厭吃蘑菇,可是那時候,要是不吃,就沒得吃了。

  所以這么多年來,從青椋山回去一趟果老縣幾乎就是動動腿的事兒,流泱也沒想過要過去。

  甚至她都忘了她原來姓什么叫什么了,是真的忘了,也是好不容易才忘掉的。

  流泱抿了一口酒,點頭道:“曉得了,梧丘,對不住啊。”

  一句對不住說完之后,流泱便上了遲暮峰。

  這些年走南闖北,逛遍了九洲,找到了一些盒小眾的酒,去給山主嘗一嘗。

  她坐在海棠樹下,沉默了很久,最終咧出個笑臉,輕聲道:“山主,我三花聚頂了,我有信心四十年之內破境真武!其實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稀里糊涂的,就三花聚頂了。”

  流泱在海棠樹下與一堆酒壺自說自話,青白客棧那邊,又來了個人。

  是個獨臂青年,騎著黑驢。

  進門之后,他一樣聞到了肉味兒,但沒說什么。

  梧丘紅著臉,雖然時過境遷,但還是不好意思。

  沉默了許久,梧丘還是問了句:“潭涂……還在生氣嗎?”

  趙長生笑了笑,搖頭道:“沒,但她說要幫著三岔峽培養出來一位登樓修士才肯回來。我就是來看看,你忙,我去……我去拜見山主。”

  眼瞅著趙長生已經出門了,梧丘終于是鼓足了勇氣,高聲喊道:“對不起!”

  趙長生將左手舉起揮了揮,“早就過去的事情,還記著干嘛?”

  趙長生將黑驢放歸,自個兒往遲暮峰海棠樹那邊走去。與此同時,泥鰍湖里一位少女也在登山,往遲暮峰去。

  其實回來的不光是他們,還有張五味。

  那座仙草山,張五味跟舒珂坐在一塊兒,兩人注視著先后返鄉的年輕人們。

  舒珂笑著說道:“看樣子是都得了一些機緣,趙長生已經登樓,流泱也三花聚頂了。”

  張五味灌了一口酒,輕聲道:“都有所得,可我在外面這十幾年,除了打聽到了一些上古時的消息,什么都沒得到。”

  舒珂略微沉默之后,抬起頭,輕聲道:“我……我好像知道什么,但是我想不起來。這幾年來,我總是隱約覺得,我很早就見過閣主,閣主還教我釀酒了,我也很早就見過山主,但我實在是想不起來是什么時候見的。”

  張五味笑道:“想不起來就算了,或許是你的前世。”

  “想不起來就算了?張道長可真豁達,那張道長就真的什么都想不起來嗎?三司的守門人、江湖人、尋路人,各有九任,我二伯,張道長,還有那位教祖,都是第九任。張道長不會以為,你真是生于六千年前吧?”

  趙思思笑盈盈落地,一時之間,整座仙草山彌漫起了黃泉氣息。

  張五味一皺眉,沉聲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趙思思淡然道:“沒什么,只是覺得,百花仙子跟江湖人,都該想起點兒什么了。”

  張五味看著趙思思,詢問道:“跟他有關系嗎?”

  趙思思笑了笑,輕聲道:“張道長,舒珂姑娘,青椋山這一山人,包括趙長生的黑驢,還有涂山謠。這八成人能聚在一起,不是大家有緣分,而是真正的因果。”

  因在很早很早之前就種下了,大家聚在一起,是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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