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講完了。驚與懦都愣住了。
魚竅峽里,一位大前輩,同樣愣住了。
他干脆一步邁出,落在了海棠樹下。
“你……你是說,當年那一團紫氣,是另一半的天帝?”
劉景濁灌下一口酒,點頭道:“的確是,我猜你見過。因為如今看來,許多事情背后都有紫氣影子,包括在你之前去往兩界山的三司中人,其中尋路人身上就有紫氣。”
糯與驚如今都是天下頂尖的修士,自然知道這個忽然出現的人是誰了。
只不過他們并不知道,黃龍就是當年駕車西游,絕地天通的那位人族大帝。
他深吸一口氣,沉聲道:“要是這么說,那……那我當年與炎帝部族開戰,也是受那紫氣影響!”
黃龍這句話,驚與糯并未聽到,接下來的話,他們也聽不到了。
劉景濁說道:“當年涿鹿之戰,你都答應過他什么?”
黃龍沉聲道:“善待他九黎部族,照顧他的女兒。”
劉景濁點頭道:“他的女兒,很明顯,你只讓陸吾照顧了。不過沒關系,后來我的未婚妻子把她帶回了家,小丫頭無肉不歡,過得倒也挺好的。”
黃龍眉頭一皺,“前輩所說的后來是指多后來?”
劉景濁笑道:“猜到了還問?我不能說。但我求你一件事,就當沒白教你一場,如何?”
這種話放在后世都否沒人相信,我劉景濁教過第一位大帝,你信?
此時黃龍深吸了口氣,沉聲道:“你說吧。”
劉景濁這才說道:“將來還會有一場伐天,到時候劉顧舟必死無疑,幫我保他能再生,保他的妻子平安入輪回?如何?”
此時此刻,劉景濁的言語已經印證了黃龍所想,于是他重重點頭,沉聲道:“劉顧舟是我的弟子,我幫他無需前輩求。但我還有一問,前輩能否如實答我?”
劉景濁點頭道:“你問。”
黃龍便問道:“假如前輩南下除魔,能否除盡?”
劉景濁只答道:“必然除不盡。”
若是能除盡,后世又怎會有十萬大山存在?
黃龍深吸一口氣,呢喃道:“明白了,但此事怪不著前輩,也怪不著天帝。前輩無奈至此,只是守著而已。天帝若是有私心,也只是希望有如他一般的生靈存世。論公心,他讓天下生靈能有望更高。”
頓了頓,他苦笑道:“可他沒想到,如今修煉,妖族得先化形成人才有希望修為更高,人族就更不用說了。也可以說,是人族的好奇心,造就了那團紫氣!”
是人族的好奇心,也是欲望。
就像劉景濁曾經拿著一句話舉例子,人往高處走。
片刻之后,劉景濁抬手將屏障撤去,然后說道:“你后悔嗎?”
黃龍反問一句:“那你呢?”
兩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了起來。
糯滿腦門疑惑,反觀驚,眼眸之中閃過一絲奇異金色,面色更是有些凝重。
不久之后,三人出了風泉鎮,落在了外面城池。如今此地有了個新稱呼,叫做赤亭。往西一路入蜀地,還有有官亭、街亭等地。
一路東去,直到潼谷關,三人這才落地。劉景濁給兄妹倆各自買了肉夾饃,自個兒則是弄來一碗搟面皮。
糯嘴里塞滿了饃,含糊不清道:“先生,來這兒干什么?我之前來過了,漂亮前輩根本就不在這里。”
劉景濁笑道:“我知道,她肯定閑不住的,我只是來求證一件事。”
糯疑惑道:“什么事情?”
劉景濁便往北指了指,渭水入河水,河水以東,有處地方船只來往頻繁。
糯說道:“先生是說風陵渡啊?這個渡口,幾千年前就有了。”
驚啃了一口饃,站在了劉景濁身后,看似無緣無故問了句:“假如那紫氣無法以力敵?那我們該怎么辦?”
劉景濁隨口一句:“要想讓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我要是能左右一些事情,譬如我能回我來處,也有漫長歲月可以謀劃,我必會讓那紫氣以為一切盡在掌控,然后讓他們造出來一個他們自以為可以把控的東西。”
驚聽的認真,劉景濁笑了笑,擺手道:“別當真,我就是這么一說”
驚也是一笑,“我也就是聽先生這么一說,先生要求證什么,現在得到答案了嗎?”
劉景濁搖頭道:“到我這個歲數了,想求得什么答案,是真不容易了。”
吃完面皮,劉景濁灌下一口酒,微笑道:“糯,以后要學聰明些,打不過就跑,同是凌霄境界,你想跑,誰攔得住?還有驚,既然已經能一定程度把控妖族了,那就做些別的事情,譬如教他們讀書,不要一天爭勇好斗,還有,要愛護自己的家園,不要動不動就弄得跟逃荒似的,滿目瘡痍。”
驚先是一愣,隨后便答道:“可是先生,妖族向來就保護自己的家園,他們知道那是賴以生存的地方,又怎么會弄得滿目瘡痍呢?”
劉景濁一嘆:“人會變,妖也是。”
有些話不方便說,否則劉景濁就會問驚,若是保護家園,又怎會弄得后世八荒與如今天差地別呢?
驚點了點頭,卻聽見黃龍問道:“若是在虛空之中找人的殘魂,會很難吧?”
劉景濁想了想,然后說道:“若我有從前在兩界山的境界,做得到,但會有代價。現在嘛!會很難,但不是做不到,譬如你要找回一個怎樣的人,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劉景濁確實也是隨口一說,但驚聽的極其認真。
因為這種事,在當年來說,很容易。因為最初到兩界山的劉景濁,是有著造物之力的。但是現在,境界最多只是神明,沒有那種能力了。想要去造一個人出來,劉景濁不是沒有想過,那就需要付出極其巨大的代價。譬如,找回來一個修為在凌霄的人,就得獻祭出去數個那樣的人。
想到了這里,劉景濁忽然一愣。
方才聊到了家園,后世八荒滿目瘡痍,好像是大地之中的生機被人生生扯走一般。
而后來,他們用自己的斷指,一定程度上復生了劉顧舟。
這兩件事,其中會不會有什么關聯?
但也不對啊!他們拿到自己的手指頭,過去也沒多久啊!但八荒變得不適合生靈居住,在歸墟存在戰場時就開始了。
想不通,實在想不通。
算了,還想個啥呢?想了也是白想,都是新翻開的老黃歷。
臨走之前,劉景濁給驚與糯各自遞去一壺酒水,語重心長道:“先生總有不在的時候,何必一直找先生呢?你們都是傳說中的人物了,應當知道,人總有離合,人各有各的道。”
此時驚問了句:“先生的道是什么?”
劉景濁走去河邊,灌了一口酒,想了很久,終于說道:“從前是為人間,現在好像也是為,但不是只為。或許你們覺得我的道是劍道,但我覺得不全是。從前也有人說我不算真正的劍修,當時我也承認。”
糯問道:“那現在呢?”
劉景濁爽朗一笑,答復道:“是不是,他們說了不算,我自己說了才算。”
話音落地之時,江畔青衫已然消失。只有兩張符箓懸在兩人面前,且還有一道聲音。
“這兩張符箓,是我閉關所得。我在其中留了三劍,你們受困無奈之時祭出符箓,便如我親臨。”
這三劍,如今天下能接住其一而不死的,撐死也就是一手之數。
糯呢喃一句:“先生是南下了嗎?”
驚則是說道:“想必是先找李二喝酒去了,喝完了恐怕就會去。你不準去,先生不讓你去。”
糯呵呵一笑,“你管得住我?走了!”
于是河邊,只余驚獨自一人了。
青年人一身黑衣,腰間挎劍,披散著頭發,站著河邊看著對面渡口,在回想先生與黃龍的對話。
是的,或許是因為身上傳承,先生的禁制并未攔住他的耳朵,兩人交談,一字不差全被驚聽去了。
即便沒有明說,驚也聽出來了。
先生是自后世而來,先生是鎮壓紫氣的唯一人選,先生——或許會死!
有些事他不想告訴糯,自己的妹妹只需要仗劍逍遙即可。
但當年葬下父母之時,驚就曾經暗自發誓,自己的命日后便是先生的。
更何況,這一身本事全是先生所教,先生有難,我怎能不顧?
驚呢喃一句:“妖族!妖族便是我最大的依仗了。”
數月之后,有個去了一趟北邊兒破爛山的家伙重回蜀郡。
“李二,咱們結拜為異性兄弟如何?”
“前……前輩,你說啥?”
“少說廢話,斬雞頭擺酒,我不跪天,跪這人間吧。”
“哦哦,可……可是前輩,這樣以來,我輩分不就蹭蹭往上漲了?”
“那倒也是,你這輩分,不是一般高了。”
稀里糊涂一頓酒,多了個異性兄弟,可前輩也沒說誰是兄長啊?
哎!李二你敢這么想?前輩數萬年歲數,當你大哥綽綽有余啊!
結果一頓酒喝到大半夜,李二摟著劉景濁肩膀,“兄弟,我灌口李二,遠近聞名,以后大哥罩著你啊!”
劉景濁嘴角一挑,這家伙酒量忒差。
他抬頭看了一眼月亮,問道:“要不要上去玩玩?”
李二醉醺醺抬頭,打了個飽嗝兒,呢喃道:“聽……聽說里頭有個奔月的仙子?”
老蛟點頭道:“上去就變成蛤蟆了,所以月宮也叫蟾宮嘛!”
李二頓感頭皮發麻,酒立時醒了一半。
“那還是算了吧,我怕那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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