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人間最高處 > 第1051章 也是為了他們
  即便現如今去往白鹿城,就跟走一趟后花園似的,但一行人自青椋山出發,到了鹿尾渡時,還是搭乘渡船,再往白鹿城去。

  有時候規矩并不是死板,而是一種儀式感。

  即便從鹿尾渡到白鹿城,渡船要走上半個月。

  這次前往,徒弟一個沒帶,倒是帶上了楚醒醒跟牛眸。劉景濁也不曉得是什么規矩,反正人家得帶上小輩,但得隔一輩的那種。

  那青椋山上隔一輩的,唯獨楚醒醒跟牛眸了,陳拾冬是破爛山弟子。

  長輩只有一個,就是姬聞鯨。

  原本姬聞鯨還是礙于從前名聲,想讓姬聞雁前往。但是姬聞雁非說長兄如父,沒法子,姬聞鯨只好跟來。

  不是不愿來,是怕掉了外甥面子。

  另外,長兄余恬,二師兄高端陽與小師姐桂祘,都在船上。

  另外,還有兩位媒人。

  劉景濁想了很久去找誰,最終想到的,還是莫問春以及姬聞鯨。

  前者是當年青鸞洲同行好友,后者逼得兩人誤入一處洞天福地,從而去往三百年前。可以說沒有姬聞鯨的“助力”,劉景濁與龍丘棠溪,就沒有這般緣分。

  余恬走到前方甲板,遞出一壺酒,笑著說道:“定親之后,到出閣到大婚,隔了可太久了。”

  小輩們不曉得,牛眸便問道:“山主已經跟山主夫人定親了嗎?”

  楚醒醒也疑惑至極,問道:“師祖,我怎么不知道?”

  桂祘撇嘴道:“你師祖跟龍丘棠溪定親,還是天衍年間的事情,那時候太上皇還在呢。”

  楚醒醒干笑一聲,“師伯祖,那都是八九十年前的事兒了吧?隔了這么久了,我咋可能知道嘛!”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呢喃道:“是啊,著實虧錢。當年老爹乘船西去,幾乎把所有事都定好了,可我終究沒能讓他瞧見我成親的模樣。”

  高端陽上前拍了拍劉景濁肩膀,微笑道:“大師姐跟趙煬肯定會看到的。”

  楚醒醒嘆息一聲,嘀咕道:“好亂的輩分兒。”

  師祖的干娘,是我的大師伯祖。可師祖又管大師伯祖叫干娘?這都怎么論的啊?

  劉景濁忽然轉過頭,對著獨自一人坐在最后方的姬聞鯨說道:“舅舅,往前些。”

  姬聞鯨一笑,點頭道:“好。”

  姬聞鯨腰懸橫刀,一只袖子空空蕩蕩。站在風里時,好似北風要牽其手。

  后來劉景濁才發現,從前的姬聞鯨像是被關在小黑屋里,唯一算是陽光的,只有二舅跟娘親,所以他不知覺里,就有了一種近乎病態的占有欲。

  也是自從當年放走娘親起,這位舅舅已經在變了。

  于是劉景濁笑盈盈問道:“舅舅,我都要成親了。”

  姬聞鯨無奈道:“小子,別拿你舅舅打岔!”

  沒想到桂祘笑盈盈一句:“不行咱倆搭伙兒?”

  劉景濁差點兒沒一口酒噴出來。

  “小師姐?你來真的啊?”

  桂祘呵呵一聲:“你想喊我舅娘啊?”

  劉景濁干笑一聲,“還是小師姐順嘴。”

  插科打諢,事兒就這么過去了。

  不過姬聞鯨要給軒轅城留后,估計……

  想到這里,姬聞鯨擺手道:“別瞎想,下一任城主會是聞雁的子嗣。”

  劉景濁猛地轉頭,姬聞鯨微微一笑,此時無聲勝有聲。

  劉景濁也說不出個這次無需舅舅拼死的話來了,便抿了一口酒。

  姬聞鯨怎么會不知道,太平日子沒有幾年了。

  妹妹死了,弟弟干了自己喜歡的事兒。外甥即將成婚,軒轅城也不必擔心后繼無人,即便姬聞雁終生不娶,也能傳給劉景濁的。

  時至如今,我姬聞鯨孑然一身,又有什么不沖在最前面的理由。

  姬聞鯨拍了拍劉景濁的肩膀,笑道:“不拿你跟人比是對的,但你也攔不住別人愿意這么比。十萬年三個字出來,有些人會倒吸一口涼氣,有些人會嘁一聲,再說一句不就是十萬年。但對你舅舅來說,我的外甥能如此,我就不行了?”

  劉景濁啞然失笑,搖頭道:“舅舅話變多了。”

  這艘船在神鹿洲上空行走,其實許多人都知道,因為四位大羅金仙在船上,是去擺酒,便沒有隔絕氣息。

  朦朧臺里,兩位女子抬頭看去,其中一人呢喃道:“這頓喜酒,我是喝不上嘍,不過你可以去試試。”

  邊上女子搖頭道:“殿下污名都是自我而起,我去干啥?我在這陪著胡姐姐吧。”

  胡瀟瀟笑了笑,感慨道:“真想去啊!回想起來,第一次見劉景濁,是在十萬大山。第二次,就在長安見到兩個人并肩了。那時候我就覺得,好一對神仙眷侶啊!”

  從前的高車女帝一笑,點頭道:“嫉妒的人肯定不少,但為殿下高興的人,定然也多。”

  都能想得到,年尾的琉璃州會是如何一番熱鬧景象。

  半月光景,對于劉景濁來說,彈指一瞬。

  因為路途太遠,所以白鹿城擺酒,其實在婚期的前日。

  原本打算是,次日劉景濁就要返回青椋山,從青椋山出發到白鹿城,接上新娘之后再到浮屠洲轉乘渡船。但龍丘灑灑卻說,姐姐她會送到浮屠洲,不用親自來接,不合白鹿城的規矩。

  最后自然就定下了按白鹿城的規矩來。

  半月來,諸多賓客先后到此,結果來的人,比預料之中多得多啊!

  原本用于設宴的泥鰍湖,不得不在湖上增設桌椅,還好黛窎大方。

  原本修建的客邸,自然也住不下,于是風泉鎮跟琉璃州老舊二城的客棧,全被青椋山包下了。

  倒不是勢利眼,確實是住不下,便也只能親朋好友住山上,住不下的,就只能去城里了。

  總不能讓不認識的人擠在一處宅子里,也不能讓人家在山上睡草席吧?

  曹風換上了一身喜慶衣裳,張五味也一樣。牧沉橋與李愴他們,也是如此。

  接親隊伍,最前面的的全是大羅金仙。

  除了他們四人,還有李泥丸,以及后面會回來的高端陽。正好湊夠六人。

  女方登船之后,會有桂祘、陸青兒、南宮妙妙、白小粥、趙思思,以及剛剛破境的秋暮云。也是六人。

  十二大羅金仙各駕一艘船,皆穿紅衣,左右各六艘船。

  中間會是一艘畫舫樣式的渡船,由劉景濁與龍丘棠溪的弟子架船,返回青椋山。

  流程也都定好了,到了青椋山后,徒步登山,后在大殿拜堂,歇息片刻之后,再去泥鰍湖敬酒。

  宴席之中人不會少,所以敬酒就是個體力活兒了。

  結果今日,有些人就已經喝酒不止了。

  其實不是太喜歡飲酒的杜神,被孫犁拉著喝酒,邊上圍了一大群人。

  因為人家喝酒,一般人還進不去。

  方才一番酒令作罷,杜神灌下一口酒,無奈道:“孫先生,你是讀書人,書院山長,你這刁題著實有些難啊!”

  孫犁一笑,“杜宮主出題如何?”

  杜神想了想,微笑道:“春花秋月,帶其中三字的詞即可,背通篇且限詞牌,可以現作,如何?詞牌由孫先生定。”

  圍在邊上的霍犬年不禁頭大,心說劃拳不好嗎?喝個酒弄得這么文雅?

  方才只是行飛花,此時這個……有人說了句:“亂飛花啊!”

  高圖生嘴角抽搐,拉著沈白魚跟狄邰去了隔壁桌。

  “那么玩兒,老子灌飽了都贏不了一次,咱們還是老老實實劃拳吧。”

  能在遲暮峰喝酒的,大多都是從前去過拒妖島廝殺過的,也都是當年的年輕人,現在年輕人眼中的前輩。

  韓困尋到了一個能說上話的,就是馬黃與竹舟,三人本想出門逛逛,結果沒走幾步就瞧見擠了一院子的開天門,全在喝酒啊!

  韓困臉皮直抽抽,呢喃道:“不是都說山主沒朋友嗎?就這一院子人,哪座山頭兒瞧見不犯怵?”

  馬黃微笑道:“據我所知,這都是曾在拒妖島與劉山主并肩作戰的人,他們可是天天把劉賊掛在嘴邊的。”

  男的聚在一塊兒喝酒,女子則是扎堆在仙草山。

  哪有女子不愛花啊?

  明日姜柚他們要去往浮屠洲,南宮妙妙陸青兒等人也要去了。

  于是姜柚便尋到了獨自一人待在客邸的南宮妙妙。

  進門之后,姜柚板著臉,嘟囔道:“你可以不來的,干嘛給自己找不痛快啊?”

  其實想起來,挺尷尬的啊!

  南宮妙妙一笑,輕聲道:“柚兒,我恢復前世記憶,我家先生成親,我怎么會不來啊?”

  姜柚感慨道:“以后我喜歡個女孩兒算了,喜歡男人真麻煩。”

  本以為南宮妙妙會呵斥幾聲,卻沒想到,美道姑笑得跟銀鈴似的,按住姜柚肩頭,笑著說道:“你若真有這心思,老早跟先生說,然后挨一頓打,之后就只能接受了。哥哥第一次下山游歷,被個女子騙了十年,那時候先生也沒多怪他,只是覺得人都要經歷一遭。換成是你,雖然過分了些,但總是女孩子,先生下手不會太重的。”

  姜柚脖子一縮,干笑道:“也就這么一說,我才九十多歲,不著急。”

  南宮妙妙來時,就帶著那把尚有修補痕跡的劍。

  說起來,那把劍還是出自歐鈺之手呢。

  南宮妙妙取出劍身刻著驚的劍,遞給姜柚,微笑道:“柚兒,說起來你要管他叫大師兄的,畢竟我與哥哥在近四萬年前就拜了先生。之前聽先生說,他不會再收女弟子,也只會再收一個弟子了,但什么時候、是誰,要看緣分。將來若是有了小師弟,就把哥哥的劍給他。”

  姜柚一皺眉,“為何不是你自己給?”

  很快,天要黑了。

  仙草山上,一行人聚在一塊兒,其實也在喝酒,但是要安靜很多。

  沐竹坐在秋千上晃悠,抿了一口酒后,輕聲道:“諸位,明日白鹿城會擺龍丘姑娘的出閣酒,大后天便是成婚之日了。大家或是青椋山故人,或是在拒妖島與劉山主出生入死過的,劉山主現如今的對手,不用我說了吧?”

  童婳淡淡然一句:“教祖也好天朝也罷,誰敢在這個日子搗亂,我們也不是擺設。”

  柳初言淡淡然道:“大家心知肚明,這個亂,肯定有人來搗的。”

  后方還有袁盼兒秦夢枝以及祝賀劉沁等人。

  祝賀往前走了幾步,輕聲道:“孫先生在路上就說了,大婚那日,天塌了都不能讓劉景濁與龍丘棠溪出手。”

  沐竹點頭道:“我也是楊念箏,大家是知道的。都是自己人,我就稱呼山主了。說白了,山主背上人皇名號,是極其不情愿的,拒妖島十余年,雖然打退妖族,但違心太多,劍心崩碎。雖不是他一人之功,但諸位捫心自問,若非山主,拒妖島能在十幾年內關閉歸墟戰場嗎?之后被迫開天,那次大戰,大家都有親人死了,山主也死了,但山主以死將那份開天帶來的機緣大半帶回九洲,不然咱們哪里會有這等修為。”

  舒珂緩步走來,呢喃道:“自開天戰死至今,我們覺得過去了五十幾年而已,但他是十萬年啊!萬年前為給人族留存薪火,甘愿以自身十萬年修為道化蒼穹,否則……有無咱們都不好說。”

  一直以來都見不得劉景濁的袁盼兒,此時說了句:“好了,這些事兒,除了十萬年來的,其余的天下人都知道,就說怎么辦吧?天下人欠他的。”

  沐竹笑道:“就是那句話,大婚之日,天塌了,也不能讓山主與龍丘姑娘動手。”

  遲暮峰上,一群人喝了一天酒了,此時終于是喝不動了。

  左春樹打了個酒嗝兒,呢喃道:“有個事兒,得與你們說清楚。”

  狄邰晃晃悠悠坐在臺階上,含糊不清道:“沒喝醉,快說。”

  左春樹放下酒壺,呢喃道:“簡單,大婚那日,無事便吃酒,有事就平事。但有一節……嗝……”

  孫犁獨臂舉酒杯,輕聲道:“教祖敢率兵下界,我們斬教祖。天朝敢來此搗亂,我們平天朝!是為劉景濁,卻不全是。”

  他放下酒杯,指著眾人,轉了一圈。

  “晏河、景歡、歸海無量、蹇文雅、張惡子、鄭紅燭、陳槳、龍丘晾、北丘平川、姬秊、馬三略、霍無覺、陶五柳、大真人、喬崢笠。還有那年戰死的各宗各山修士、散修。也是為了他們,咱們的長輩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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