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劉素的身子猛地一顫，如夢初醒般地回望。
就見姜云穿著一身單薄的里衣跑來，月色下一串串晶瑩的淚珠從臉上滑過，滾入身后的黑夜中。
在看到姜云的那一刻，劉素根本來不及多想什么，提起裙擺向她跑去，將她攔住一把摟進懷里，不停地喃喃道：“云娘、云娘……”
姜云哭得一抽一抽的，“娘，你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其實在這之前她對死亡的概念并不是很深，只是從小到大，每次劉素病重的時候，她總能在村民口中得知“她再也見不到娘親了”這件事。
所以她大概知道，“死亡”等同于“再也見不到了”。
而直到剛才，劉素站在懸崖邊上衣角翻飛之時，她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再也見不到”的真實含義。
“娘，你不要尋短見，云娘很厲害的，云娘會努力賺錢還債的，云娘還會努力學習，賺藥給你們治病……”
聽著女兒語無倫次的話，劉素又心疼又內疚，“傻孩子……”
見她不信，姜云急了，“真的，娘，我還會賺雞蛋，我們不要她的雞蛋，不信你看。”
“別……”空間里的金霸剛開口，就見姜云下午賺的三個雞蛋從空間里跑到她手上了。
金霸：……
劉素眨了眨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剛剛看到的一幕，“這……云娘，你這雞蛋從哪里拿出來的？！”
“這是我學習賺的，不是偷的！”
姜云說著把雞蛋往劉素懷里塞，“娘，都給你，我們不要別人的雞蛋，云娘給你賺。”
姜云的想法比較簡單，因為郭老太拿了雞蛋來，要讓她嫁給沈夏至，她娘受刺激想要尋短見。
所以只要她有雞蛋，就不用怕郭老太拿雞蛋把她換走了，娘就不用尋短見了。
可劉素看著憑空出現的三個雞蛋，腦中閃過無數的猜想，正要開口盤問時，那邊姜楊追了上來。
劉素連忙道：“快把雞蛋收起來。”
只見姜云把手放在雞蛋上，心念一動，雞蛋便消失了。
劉素：……
姜楊跑到崖上，就見劉素一臉恍惚，以為姜云還沒把她勸回來，連忙道：“大嫂，你快別想不開，娘說的那都是氣話，你別放在心上。你想想大哥，想想云娘，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讓他們以后怎么活？！”
聽著姜楊的話，劉素想到方才女兒那詭異的一幕，心中不安。
女兒的異常要是被人發現了，會不會被當做妖精抓起來燒死？！
姜楊見她沒反應，咬了咬牙，下了記猛藥，“大嫂，你若就這么去了，大哥還這么年輕，將來定是要再娶的，到時候云娘怎么辦？！”
落后一步趕上來的姜苗聽到這話呆了一下，然后偷偷看了一眼姜楊的背影，心道：二哥，大哥知道自己要再娶的事嗎？
劉素正擔心女兒的怪異，猛得聽他這么一說，頓時一個激靈。
這樣的事，若不是發生在自己女兒身上，誰能不懼？
若是將來松郎另娶，云娘這事被后娘發現了，豈不是要被當妖怪抓去活活燒死了？！
可以說，這一瞬間，劉素的求生意志前所未有的強烈。
……
姜楊背著姜云在前面走，劉素被姜苗攙著跟在后面，一行四人在月光下慢慢地往回走。
天陡嶺離村子并不遠，只穿過一片林子上個坡便到了。
只是來的時候劉素拼著一股勁上來，下去的時候卻是近乎脫力，四人便比來時慢上許多。
四人還未走出林子，就見林子邊有火光傳來，一群人疾步走來。
“爹？娘？”看到來人，姜楊驚呼道。
聽到姜楊的聲音，姜老頭舉高火把，周老太快步上前，急急道：“四郎？找到你大嫂了沒？”
說話間兩撥人相會，周老太先是看到背著姜云的姜楊，然后便是跟在后面的兩人。
看到完好的劉素，周老太先是松了口氣，然后張嘴就想要罵，周俏及時拉了她一把，“娘，云娘累壞了，天涼，先回家吧。”
趴在姜楊背上昏昏欲睡的姜云半睜開眼看了一眼周老太，嘴巴嘟囔了聲“壞阿媽，不許罵娘。”隨后便又沉沉睡去。
周老太沒有聽到姜云的嘟囔，瞪了劉素一眼，沒好氣道：“還愣著干什么，回家！”說罷扭頭就走。
周俏故意落后和姜楊等人并排。
姜楊低聲問道：“二嫂，你們怎么把爹娘叫來了？”
周俏瞪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姜柏的背影，沒好氣道：“還不是你二哥，毛手毛腳地打翻了臉盆架，把爹娘吵醒了。娘以為進賊了，出來一看你也不在床上，哪還能瞞得住？”
姜楊聞言也嘆了口氣。
……
姜家堂屋里少見地點起了燭火。
堂屋正中間擺了一張八仙桌和幾張長凳。
姜老頭和周老太并排坐在長凳上，皺眉看著跪著的劉素。
周老太運了運氣，到底沒忍住，冷聲道：“說你兩句就尋死膩活的，現在又跪在這里給誰看？”
劉素低著頭，柔順道：“是素娘的錯。松郎受傷我很自責，因此一時想差了，險些釀成大錯，讓爹娘擔心了。”
劉素認錯認得太快，又只說是自己想差了，而不是因為被她罵的，周老太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里的火發不出來，又怕說急了又刺激到她。
這時，安頓好姜云的姜楊折返，“爹、娘，天這么晚了，既然大嫂知錯了，不如先回去歇著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說吧，家里就剩這么一根燭火了。”
周老太得了臺階，也確實心疼燭火，于是眼不見為凈地打發劉素回屋歇著。
門外一直守著的姜苗和周俏連忙進來將劉素扶了出去。
周老太見狀險些氣了個倒仰：合著到頭來，就她是惡人了？
是劉素自己一回來就在堂屋跪下的，怎么一個個都生怕她欺負了劉素似的？
……
眾人都各自回屋歇著了，老兩口也回屋躺下。
可周老太躺下后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累了一天的姜老頭疲憊道：“你快別翻了，早點睡覺也省點力氣。”
黑暗中，周老太瞪著眼睛，半晌聲音悶悶地道：“老頭子，你說我是不是太刻薄了？”
回應她的是姜老頭疲憊的呼嚕聲。
周老太：……
聽著身邊逐漸成熟的呼嚕聲，周老太恨不得一腳把他踹下去。
想到姜老頭每天要挑幾十斤柴走好幾公里山路，收了力道，最終只是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臂，然后氣鼓鼓地翻身睡去。
秒睡的姜老頭撓了撓手臂，睡得更香了。
外間的姜楊悄悄地松了口氣，然后也安心睡去。
這一日，姜家所有人都起晚了，除了姜云。
她是被金霸叫醒的。
因為劉素面色潮紅，額頭上還冒著冷汗，顯然是在發熱。
姜云醒來后，試圖叫醒她，卻怎么也叫不醒。
一時間，全家都被驚動了，自然也瞞不過睡在里間的姜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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