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三國之銀狐 > 第十九章 歷史上第一本禁書
  魏黃初六年八月,曹丕立太學,制五經課試之法,置春秋谷梁博士。

  在典禮上,曹丕親至為太學重新開學贈上賀禮。

  現在九品中正制度之后,寒門、豪強、小世家都有了入仕途徑,曹魏的支持便自然上升。

  而曹丕重開太學,便是穩固這種關系。

  太學的入學條件是什么?

  官員子弟。

  甚至曹魏太學里直接就有一條校規,入學的學生只允許按照年齡大小排列次序,而不許按照父兄的官職大小排列。

  看上去好像是一條不錯的校規,但也側面反映了,只有父兄是官員的子弟,才能夠進太學讀書。

  之后這些人又繼續當官,繼承父兄的職務。如鐘繇之子鐘會,程昱之孫程曉等。

  所以歸根到底,曹丕設立太學的初衷,其實就是繼續擴大自己與中小世家、豪強寒門之間的關系,以換取他們的支持。

  為此甚至太學設立之后,遭到了大世家的反對。

  很多大世家都不愿意把家族典籍拿出來放入太學,再加上太學生都是權貴子弟,不少人都是為躲避兵役才來,學習意志不高。

  因此曹魏時期的太學一直辦得不是很理想,并沒有達到曹丕拉攏中小世家,并且幫他擴大人才規模的意圖。

  不過這都是后來的事情,至少現在曹丕還是意氣風發,想把太學辦起來,加強他曹魏的統治。

  太學的開學典禮從一場祭祀開始,臺下熙熙攘攘數百名太學生,在祭祀禮官的帶領下,進行各種祭祀活動,向先賢諸子祈福。

  曹丕之前就已經上過香,現在坐在上面,看著下方的祭祀儀式展露出笑容,對身邊的太學博士樂詳道:“今朕大魏人才濟濟,諸公子弟皆入太學,何患大業不成啊。”

  樂詳倒是沒有那么樂觀,只是拱手說道:“陛下,雖然諸公子弟皆入太學。但據聞都是家族學業不精者方來,真正的精干子弟,卻是少之又少。”

  “哦?”

  曹丕皺起眉頭道:“這是為何?”

  樂詳解釋道:“因如今太學典籍較少,藏書不多,且各大世家都有家傳經義,相比于太學,他們更注重于家學。”

  “唉。”

  聽到這句話,曹丕嘆了口氣,狠狠地錘了一下桌子道:“想當初太學如何興盛?靈帝廣集天下圖書,置于鴻都館、蘭臺、辟雍、東觀、石室、宣明、太學等地,其中太學尤為之多,乃令盧植、馬日磾、蔡邕、楊彪、韓說等人一起校勘儒學經典,刊正經書文字,刻寫太學石經。可惜董賊一把大火,付之一炬啊。”

  這是非常令人惋惜的地方。

  漢靈帝時期儒學昌盛,因天下經文廣集于太學,所以當時太學是天下儒生們向往之地。很多人都在太學讀書,后來太學石經刻成之日,太學門口的馬車乘日千余兩,填塞街陌,轟動全國,可謂興盛一時。

  結果董卓一把大火把洛陽大部分圖書焚之一空,即便蔡邕搶救,也只帶走了很少的部分,后來曹操讓蔡文姬背寫很多失傳典籍,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現在曹丕又設立太學,但里面的藏書就已經遠不如當初那么輝煌。

  作為漢末魏初有名的文學家,曹丕博覽經傳,通曉諸子百家學說,自然對于這些燒毀的經書十分可惜,對于董卓的惡行,亦是極為痛恨。

  但痛恨也沒用,現在太學缺書的確是事實。

  樂詳建議道:“陛下還是要多招治古今經文文學的大儒,大儒們雖各治經典,各成一家,但書籍原文,以及他們也都是傳承各家學說,如此集百家之長,或許能夠恢復當初太學之興盛。”

  “嗯。”

  曹丕點點頭,這件事情確實應該重視。

  樂詳見他很好說話,就又說道:“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件事情,希望陛下慎重。”

  曹丕問道:“何事?”

  樂詳說道:“如今很多北方的儒生都以《沉氏經》《諸子言》乃至新出的《人論》為經典,日夜治之。特別是《人論》,其中言論怪異,乃借儒家之衣,歪曲圣人之意,長此以往,恐對陛下不利。”

  “唔......”

  聽到這句話,曹丕皺起了眉頭。

  沉晨現在已是海內知名的大儒,《沉氏經》和《諸子言》的出現奠定了他大儒的地位。

  這兩本書其實是以儒家思想探討精神、文化內核的書籍,與王陽明心學貼近,屬于對儒家文化的闡釋,因此在目前的儒家圈子當中,地位較高,被世人封為經典來治。

  曹操早年也覺得這書不錯,里面并沒有傷害到他統治的內容,所以不僅他看,還讓曹丕和曹植學習,以加強他們的政治能力,掌握新的思想。

  結果就是沉晨在北方的影響力越來越大,被諸多儒生們奉為當代第一大儒,而且已經有往儒家第四圣的方向發展趨勢。

  漢朝本身就沒有文字獄,文化的傳播也受限于竹簡,像曹丕的太學一直沒辦起來,就是各大世家對本家族家傳的典籍視如珍寶,不愿意拿出來分享,結果就造成了文化壁壘。

  所以像沉晨這樣大方地傳播儒家思想,到處分發、售賣刊印成書籍的各類經典的人,少之又少。

  這就造成了曹魏集團的矛盾與割裂。

  在軍事上,他們將沉晨視作大敵,屢次打擊。

  可在文化上他們又奉沉晨的書籍為正統,即便嘴上不說,可連曹魏統治者都治,就更別說底下的世家大族和豪強寒門了。

  因而面對沉晨,曹魏集團的態度還是很復雜,軍事文化不同對待產生了精神錯亂的感覺。

  但到《人論》出來之后,就不同了。

  《人論》極大動搖了曹魏的統治,讓底層百姓較為浮躁,很多人甚至拖家帶口,脫離北朝,跑到了南方去。

  一系列的情況讓曹丕都有些措手不及,不得不想辦法對抗。

  只是以目前沉晨在儒學上的影響力,想要將沉氏的影響抹除掉,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為現在的大儒們頂多是對古代的經典進行注視,也就是解釋儒家文化。

  而沉晨是直接自己寫了幾本經典出來,自己就是儒家文化的創造者之一,跟孔子、孟子、荀子一個地位。

  所以想對抗或者抹除,除非再出來一個圣人,但那完全不現實。

  因而曹丕也只能選擇躺平,聽之任之。

  現在樂詳提了出來,又讓他想起了這個糟心的事情,扶額說道:“朕自然知道這件事情,然沉晨那廝為當世大儒,儒生們現在都治沉學,便是馬學鄭學都不治了,想要與之匹敵,談何容易。”

  樂詳想了想道:“臣以為,陛下可以效彷武帝。有用則用之,無用則棄之。《諸子言》和《沉氏經》提倡的實用主義、思想教誨、知行合一都不錯,可以保留。《人論》對陛下不利,不如禁止在北方傳播、抄寫、談論。”

  “禁止?”

  曹丕左手撐著下巴,右手輕輕敲擊著面前的桌桉,陷入了沉思。

  自春秋戰國以來,知識都極為寶貴。除了歷史記載有秦始皇焚燒一部分書籍之外,就再也沒有官方嚴令禁止某本書的事情。

  后世有營銷號說法家的《商君書》是我國第一本禁書,是漢武帝時期禁的,但實際上《商君書》不僅在漢代十分流行,還是當時漢朝皇室要學習的主要經書之一。

  比如晁錯在伏生學習《尚書》之前,跟的是一位叫做叫張恢的老師學《申子》和《商君書》,漢武帝時期的丞相衛綰上書說民間學習申、商、韓非、蘇秦、張儀之言,會危害到國家,請漢武帝罷黜。

  就連劉備臨死之前都囑咐阿斗,可讀《漢書》、《禮記》,間暇時歷觀諸子及《六韜》、《商君書》,益人意智。可見當時朝廷并未將《商君書》列為禁書,只是取士者必須學的儒家,因此導致當時學儒的多,學法的比較少。

  甚至就連秦始皇焚燒書籍,也并不是把這些書籍徹底毀掉,而是指非博館藏書,流落在民間的書籍毀去,基本上被毀掉的書籍都在秦始皇的博館中有備份。真正燒書的是項羽,把咸陽給燒了,導致不少典籍失傳。

  因此至少在史料當中,明確記載有真正開始被列入禁書的,是從明朝叫門天子朱祁鎮正統七年開始,被徹底禁止的《剪燈新話》,明清以前,都沒有禁書的說法。

  這意味著如果曹丕把沉晨的《人論》列為禁書,那么將開啟歷史上第一本禁書的先河。

  “嗯。”

  過了片刻,曹丕緩緩點頭道:“文載公言之有理,這等無父無君之論,確實應該禁止,朕回去之后,便頒布詔令,不允許《人論》在各大世家收藏、流傳,太學也不能講這本書經義,凡此書有者,皆焚毀。若私藏,則以謀逆處之。”

  “陛下英明,只是《人論》畢竟波及甚廣,很多儒生們都學習,若是定下的罪責過大,恐引發大量儒生驚懼,萬一他們與南朝有所勾連,那就更是不好,還是希望陛下謹慎為之。”

  樂詳拱手行禮,《人論》確實給他們這些傳統儒生造成巨大的沖擊,雖然沉晨的《人論》已經是在貼近儒家思想,然而這里面把董仲舒提出的三綱五常駁得體無完皮,且倡導人格平等,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顯然與儒家階級分明、君辱臣死的忠君思想相違背。

  因而對于傳統儒生來說,《人論》并不受他們的喜歡。反倒是那些年輕儒生,塑造性強,更容易接受新的事物。一旦被他們將《人論》這樣的書籍奉為圭冕,恐怕對朝廷的統治不利,所以樂詳才希望曹丕禁止。

  不過想全面禁止一本受眾較廣的書也不容易,因為之前的書籍都是竹簡,本身保存不易,還存世稀少,因此即便有不利于統治的書籍,可傳播范圍小,朝廷統治者也無需禁止。

  但現在隨著沉晨完善了造紙術以及發明了印刷術,二十多年下來,南方的印刷能力和紙張數量已經完全普及。

  北方也相差不大,至少大量的世家權貴手中都已經有了紙做的書本,像《人論》這樣的書籍,印刷廠沒停過,一直在往北方傾銷。

  所以這個任務對于曹丕來說,還是非常艱巨。甚至一不小心,還可能儒生們的反抗,動搖其統治。

  因此樂詳希望曹丕還是小心行事,不要一開始就搞得太大。

  曹丕覺得樂詳說得有些道理,想了想便問道:“既然如此,那依文載公之見,朕應當如何?”

  樂詳就說道:“陛下要想取締《人論》,不能以威,而應當以巧。如朝廷取士,凡治《人論》者,皆不錄取。即便之前主治《人論》,也應該換書治之,同時召集大儒,編纂書籍,駁斥《人論》,然后步步毀其根基,方為上策。”

  “哦?”

  曹丕自己就是個大文學家,頓時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之前主治《人論》的人不能當官,那么為了仕途,儒生們自然只能主動選擇放棄學習這本經書。

  而再召集大儒駁斥《人論》里面的觀點,將被《人論》影響的儒生們思想再帶回來,顯然要比直接強行封殺要好得多。

  因為禁書這種東西,你越禁,人們就越好奇。反而進行針對性處理,要比直接禁劃得來。

  想到這里,曹丕點點頭道:“嗯,文載公所言有理,不過禁還是要禁的,但不治罪便是。先禁其書,再毀其言,如此并行不悖,應該就能解決掉這個禍患了。”

  “陛下正該如此。”

  樂詳又行禮。

  這樣《人論》就變成了歷史上第一本官方明令禁止的書籍。

  下面的祭祀還在繼續。

  曹丕聽了大儒樂詳的建議,打算回去處理太學藏書少以及對《人論》禁止的問題。

  但還未等太學祭祀結束,下面許褚就已經匆匆忙忙跑了過來。

  “什么?”

  聽到許褚在他耳邊匯報的情況,曹丕大驚,說道:“消息確鑿否?”

  許褚點點頭:“不僅南陽,還有建業、漢中等地,都在運送糧草、物資、軍械,尚書右仆射說,恐今年年底或明年年初,劉備就要進攻了。”

  得知是司馬懿的判斷,曹丕就坐不住了,當即說道:“回宮!”

  當下他連剩下的太學開學典禮都不參加了,急急忙忙地離開,令下面的太學生頓時議論紛紛,懷疑朝中有大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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