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山海風月記 > 第九十九章 畢方鳥(9)
  在百里一族中,再出色的獵人,如果喪失了出箭的勇氣,那她就不配再被視作百里家族子女。

  勇氣么?

  在目睹自己的至親至愛摯友死于自己的箭下時,她就已經喪失了拉弓的勇氣了……

  直到她,再一次聽到了關于畢方鳥的消息為止。

  “站住!”

  陰翳的樹林中傳來了沙沙的穿梭聲,泥濘的小路被踏出一連串長長的追擊腳印,樹枝上的藤蔓被拉扯出斷裂的痕跡。盡管已經追擊了整整三天三夜,百里燕晴依舊沒有放棄的意思,她的步伐時刻都不曾停歇。

  百里獵人的體能與敏捷極佳,但是再好的體質也經不住油鹽不進滴水不沾的三天三夜的追逐戰,疲倦和困意如潮水一般一次又一次的席卷而來。百里燕晴努力的睜開眼睛,狠狠地用刻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劃下一道,疼痛感讓她再次提起了精神。只是她的左臂上,已經是密密麻麻的刀口,沒有包扎和任何的處理,傷口處流出的血液已經凝結,和汗水交織在一起,唯一能夠感到慶幸的是這些傷勢并沒有發炎。

  她在林子里兜兜轉轉間,闖入了一頭野獸的地盤。畢方鳥從那個山洞里面飛進去了,她此時的念想只有這么一個,她要去追,盡管此刻山洞的主人正虎視眈眈的打量和警告她。

  虎嘯聲驚起了林中的一片鳥雀,百里燕晴一甩長繩,腳下的速度不減朝著堵在山洞口的老虎沖了過去。她搭上弓箭,纖細的手指拉開長弓的一瞬間,一支飄著銀白色火焰的箭矢凝聚成形,對準了老虎腦袋的位置。長箭‘咻’的一聲破空而去,氣勢逼人,面對這般威脅與挑釁,叢林之王再一次發出了嘶吼,震得人耳膜欲裂。

  百里燕晴捂住了耳,在它一掌擋下拍飛‘勇氣之箭’的同時,她的身形也悄然而至。百里燕晴何其的熟練,三步兩步跨越上老虎的后頸一拳砸下去的同時,她手中的繩索在空中環繞一圈,就這么被要在了老虎的口中。繩子經過特殊的工序加工過,不會輕易斷裂,就這樣,百里燕晴騎著不斷掙扎想要將她從自己背上摔下來的老虎,再一次朝著畢方鳥的方向追趕而去。

  出了幽黑狹長的山洞,眼前出現了一抹刺眼的光亮,她用手擋了擋,在看到眼前開闊而鳥語花香的一幕時,狠狠地咬了咬牙。

  該死!讓它逃了。

  又一次。

  不過這次也不算是毫無收獲。

  百里燕晴從老虎的背上一躍而下,很快就消失了蹤影。虎獸想要追,但是一想到她的手段和實力,只得怒吼了幾聲表達了一番自己的怒意,隨后悻悻的回到了山洞中去了。

  這里果然是昆侖禁地的深處,她又看到那種奇怪的花了。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可她百里燕晴在深山老林中生活了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黑色的花朵。花芯帶著淡淡的黃,花朵開得嬌嫩,幾乎漫山遍野。她下意識的捂住了口鼻,因為她已經嗅到了空氣中夾雜的花粉的香味。

  “這是醉夢花,魔界的死亡之花,只能夠在魔界的忘憂醉夢谷里生存。它的花粉具有蠱惑人心和催眠的功效,所有被它迷惑的獵物,無論是人還是獸,最終都會成為它的花肥。”男人好聽的聲音在她的身后響起,百里燕晴詫異的回過頭去滿臉驚訝,他是什么時候出現的,為什么自己一點都沒有察覺。

  男人的嗓音低沉悅耳,同樣搭配他美妙音色的,是他那一張不染纖塵的白凈面容,宛如墜落人間的仙人一般。而實際上,他確實是仙。百里燕晴的第一反應便是她被跟蹤了,她警惕的看著男人,放在身后的手握住了后腰的利刃刀柄,一副隨時準備與之拼命的架勢。

  見她如此,白衣男子似是頗為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緊接著收起了手中的筆,把一幅畫卷推到了她的面前。畫卷凌空而放,神奇極了。要不是已經見識過不少鳥獸妖術,百里燕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最近在尋一些特殊的作畫靈感,此畫名為‘勇氣’,送給你,勇敢的小姑娘。”

  百里燕晴的目光直視粗略的掃了一眼畫卷上面的內容,就再也離不開了。

  這是……她方才與虎獸打斗的場景,以及她站在虎獸背上馴服它的姿態。男人的畫工惟妙惟肖,幾乎是完完全全的還原了剛才的畫面,色彩運用的恰到好處,畫面采用三角構圖,畫里主人公因為大幅度揚起來的秀發、老虎拍斷樹干的利爪,以及遠去的赤紅色鳥兒,整幅畫面的空間感十足,充滿了故事性,即使是不了解事情始末的人也能夠一眼看名主題立意。

  這樣高超的畫技以及構圖、光影、色彩的運用,只怕連宮廷里那些御用的畫師也遠不能及,他……究竟是什么人?

  而畫作右上角留下的三句詩,讓她再次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百里有巾幗,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

  句末的落款是——留光客。

  “日有光、月有影,人間有留光。逍遙一散仙,無欲也無求,唯執浮生筆,繪盡世繁華。

  縱使滄海萬千,變化無常,只念美景難卻,良宵寸度……老板娘說的沒錯,果然是你。”當這些話從她的口中被一一復述出來的時候,男人的臉上終于少了一抹玩味,多了一份釋然。

  “小丫頭,你認得我?”他挑眉,一張白凈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尊顏中染上了正色。

  “你曾經為秦煙前輩與畢方鳥畫過像,對嗎?”百里燕晴反問他。

  男人想了想,故作思索的模樣,最終無可奈何的聳肩:“我畫的人和獸太多了,你口中的秦煙是哪位?”

  “金誠所致,金石為開,引光乍現,天渡雷霆。契約……”

  男人終于恍然大悟般的接過了她的話,繼續道:“契約之始,為劫渡世,契約之終,為險還生。你說的,是那幅名為‘契約’的畫作吧,算算時間,這幅畫作,也該‘回收’了。”

  百里燕晴不明所以,送出去的畫作還能‘回收?’他口中的‘回收’二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也難怪你不知道,生花筆的法力就只能至此,一旦畫中的事物樣貌更改人心變化,畫卷上的景與物就會消失。一副空白的畫卷,自然是要‘回收’了。”男人如給她解釋說,百里燕晴聞言,看向了自己手中的畫卷,懷抱的動作又緊了幾分,這是她的東西,這是屬于她所有的‘勇氣’。

  她只期盼著,這幅畫,直到她死的那一刻,都不要被‘回收’。

  見男人就要走了,百里燕晴連忙跟上,勸誡他說:“這里很危險,你一個畫師手無縛雞之力……”

  然而,她的話都還沒說完,就在男人揮筆間把一塊擋路的山石給劈開時乖乖的閉上了嘴。

  百里燕晴頓覺臉頰上火辣辣的一片,這打臉打得可真疼。這人到底是什么來歷啊?看上去文文弱弱的,沒想到這么厲害。

  “你認識醉夢花?”她想起男人最開始說的那句話,連忙追問。

  “你放心,我不是魔界中人。”

  “你……手里的筆好神奇。”盡管不愿意承認,百里燕晴還是直言坦率的夸贊出聲。

  “呵呵~是么?自我有記憶以來,一直陪伴我的,就只有這支筆了。”

  “它叫生花筆?”

  “凡間不是有一個成語叫‘妙筆生花’么?我隨意給它取的。”

  “原來你也不知道它的真實名字啊……”百里燕晴有些疲憊的說,趕路趕了那么久,如今一松懈下來,她顯然有些支撐不住了。“剛剛那只畢方鳥就是逃到這里來了,你也要找它的話,我能跟著你嗎?”

  “你過來。”男人突然頓住了腳步,抬起了手中的筆就這么神秘兮兮的看著她。百里燕晴一頭霧水的走近他,直到察覺到他是用筆在自己的額頭上寫字的時候,她的心里既害怕有緊張。男人寫的很快,不過是眨眼間的功夫,她的額間緩緩地冒出了一股綠光來。

  那道熒綠色的光芒很溫柔,緩緩地包裹了她的全身,身體暖洋洋的,暖意傳達到了四肢百骸,與此同時的不停席卷著她腦海的那抹困意也消失了,身體里就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氣一般。這是傳聞中治愈的法術嗎?僅僅只是一個‘愈’字而已,居然也能夠在他的筆下發揮出如此威力。

  若是……若是他在自己額頭寫下的是一個‘死’字呢?那她還會有生還的希望嗎?想至此,百里燕晴心中對他的敬畏之心更甚。總之,直覺告訴她,千萬不要去招惹這種笑盈盈看起來很好說話的男人,否則自己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喲,好久不見。”我揮手朝百里燕晴打招呼,對于我和朔如此唐突的出現,百里燕晴顯然有些驚訝,難以接受。

  “老板娘,你們怎么會在這里?”

  “隨便出來走走。”我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百里燕晴對我的這套說辭很顯然是不信的,誰閑的無事走走會走到禁地這種地方來。不過她是個聰明的姑娘,即使知道我的回答很水,卻也不再追問下去。

  我很快就注意到了十分惹眼的男人,他模樣令我感到有些熟悉,當我看到他手中的筆時,我更加確信了自己的猜想。

  “閣下的筆,很特別。”

  男人皺了皺眉頭,很顯然我已經不是今天第一個提及他的筆的人了,也許他覺得我們會惦記他的寶物,所以不動聲色的收了起來,我只是假裝沒看到的又追問了一句:“這筆認主,閣下知道嗎?”

  “呵,你們一個個的,可真是沒心沒肺,讓本座去跑腿干體力活,你們反倒是在這里閑聊。”白澤抱怨的聲音由遠及近,話語聲中還帶著聽似無奈的笑聲。他的手里拎著一個由特殊材質打造而成的鳥籠子,里面一只氣急敗壞的鳥兒急的上躥下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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