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山海御劍錄 > 第九十九章 鴻蒙之始,天地同壽
  北溟鵬臉色冰冷,撤去自身異象,目光遙遙望著朝下墜去的段念塵,眸底有一絲絲不意察覺的漣漪。

  九重海下數萬年,自他從歸墟之境破開而來,兩人便相識至今,北溟鵬不喜言語,他卻是個話嘮。

  后來他仗劍出海遠游,歷經山海五經,回來便是和自己叨嘮個不停。北溟鵬雖時常嫌棄,可礙于這家伙的實力卻也拿他沒辦法,即便自己故意堵住耳朵,可九重海下就那么丁點大,自己亦是無可奈何。

  后來不知北溟鵬究竟是實在受不了了,還是被他給蠱惑的微微心動,兩人便喬裝打扮了一番偷偷遛至人界。

  亦是在那一場大雪紛飛的黎明,北溟鵬遇見人間的一位少女。在某個林間,微光蕩漾,樹海搖曳,那少女趕鹿上山,兩人相遇,讓最后的北溟鵬回到九重海下,再也不肯踏出半步,畫地為牢至今。

  “老鵬啊,既然生老病死是人間常態,咱也用不著這么悶著不開心啊。”

  “滾。”

  “好嘞。”

  “老鵬啊,要不我們試著輪回去找找,說不定那姑娘都轉生好幾世了,咱去看看?”

  “不去,滾。”

  “好嘞。”

  “老鵬啊,你看我給你帶了什么好寶貝,我跟你講,這玩意可不得了啊,是我姑射山上兩個好兄弟送我的,說是家鄉自己釀的,這味烈的真帶勁啊,你嘗嘗?”段念塵將酒壇封口打開,小心翼翼遞到一旁打坐的北溟鵬嘴邊,討好說道。

  北溟鵬睜開雙眼,帶著寒意瞥了一眼段念塵,后者擱下酒壇,麻溜的消失不見蹤影,只余他低下頭,愣愣望著眼前這一壇陳年老釀。

  滄海之水,洶涌奔騰,有浪起波濤,層層不絕。

  段念塵垂直而落,須發飄揚,眉目淡然。

  只見他雙手在胸前結印,眾多繁瑣的動作一氣呵成,剎那,一粟白光從身下巨劍綻放而出,直指滄海斬下。

  聲勢并未有想象那般驚天動地,只是那一粟白光落下之后,偌大的滄海海面竟是被他斬出一條裂縫,繼而大地方才漸漸動蕩,地殼震動。

  海水仍舊狂瀾不已,隨著海面那一道裂縫漸漸擴張,兩邊海水盡數朝下涌去。不知是否錯覺,在場所有人都覺得,滄海好像在那一陣動蕩之后海平面上升了不少,先前冒出山尖崖壁的地方此刻皆被海水覆蓋。

  “你看這裂縫,窮極千里不見盡頭,怕是延伸至滄海頭尾啊。”半空之上,柳沂河望著底下一幕,情不自禁嘆道。

  “當今世上,可是不曾聽聞還有如此用劍的高手,哪怕當年那個人也不遑多讓。”一旁道藏深有同感說道。

  “一己之力,揮斬滄海兩半,說出去,誰信?”

  “這位前輩先前所言,寄愿之向,吾等望塵莫及。”

  妖界之地,酒吞老祖與鏡花齊齊望著那一幕如同世界盡頭的畫面,無言相向。

  許久,酒吞老祖方才喃喃開口說道“這前輩真是猛,難怪先前饕餮在他手底下輕而易舉就被鎮服。”

  鏡花輕輕點了點頭,不疑有假,卻是身后忽然傳來一道低吼,兩人回頭看去,只見窮奇正站在饕餮身旁,蹙眉凝思,片刻說道“即便那人修為道法如何高深,哪怕擁有神之力量,斷然也不可能讓饕餮一瞬間失去反抗,別忘了,當時她可是處于暴怒癲狂狀態。”

  酒吞老祖與鏡花皆是一愣,先前一幕來的太過詭異且去之又快,幾人只是看見那人腳下的飛劍白光籠罩饕餮,并未看見他有過任何出手的招式。

  這倒說也奇怪,放眼如今整個仙妖兩境,能讓饕餮瞬間失去掙扎的高手,恐怕還真沒有,除非一些奇門壓制秘寶,那也要看看究竟是誰在用。

  “我沒猜錯的話,那人應該身具天地間最為精純的浩然之氣,也是那種氣息,方才將饕餮身上的煞氣壓制的半分不能外溢,所以連掙扎反抗的機會都沒有。”窮奇轉過頭,目光深深朝底下那人望去說道。

  聽聞窮奇話語,酒吞老祖蹙眉不已,又望著那人御劍飛流直下,仿佛記憶中有什么被喚醒。

  頃刻,只聽酒吞老祖脫口而出,道“是他!居然是他!”

  鏡花窮奇被其話語吸引,眼里投來詢問之意。

  只聽酒吞老祖緊張的咽了咽喉嚨,方才苦笑說道“昔年神魔大戰結束后,由于神界蹦碎,龍神琉璃隕落,仙妖兩界失去制衡,那仙界便趁著此番大舉進攻我妖界之地。由于我等事先得到消息,便早早布下埋伏,也就是最開始那一場戰役,讓我妖界出奇制勝,且將仙界各門各派重創。當時帝尊并未出關,隨著我們拿下第一場勝利,局勢倒轉,妖界各派領頭之士卻是打起了仙界的主意。這數千年以來,仙界久居西南兩經之地,而我妖界卻始終占有北山經一席之地,在那場戰役過后,由幾位德高望重實力不俗的大妖,率眾前去攻打仙界,我妖界本就天生體魄強悍,勇敢無畏,戰場之上勢如破竹,一往無前。直到有一天,當我們真正踏在了西山經的腹地,方才覺得好似做夢一般,可事實也正是如此。就在當時,有一人起劍而出,以橫掃千軍之勢席卷我妖界大軍,那是我們從來未曾見過的面容,凡是他劍光所至,我等皆無招架之力。即便當時妖界幾位大妖聯手出動,都敗在了那人劍下,而且,僅僅只用了一招!”

  言至此處,鏡花絕色容顏上忽而有一絲慌張,詫異道“后來將我等大軍逼退仙界,有一人仗劍孤身至鴻蒙山是不是就是他?”

  酒吞老祖深深點了點頭,道“不錯,就是此人。”

  聞言,鏡花深吸一口氣,似乎想起當年那一人何等絕姿闖至鴻蒙山。

  作為妖界禁地之一的鴻蒙山,哪怕如今妖界三派掌門都無法輕而易舉步入,需經過層層禁制以及天地考驗。那里可是記載著自古以來所有妖界之士的真名,不論生死,皆在鴻蒙山內。

  除此之外,便是有登天造化者,步入神境,方才有資格開啟。

  然而當年那一人踏步鴻蒙山,如過無人之境,輕輕松松就站在山巔之上,且用劍在山崖之壁寫下一句箋語。

  “鴻蒙之始,天地同壽。”

  一旁窮奇拉聳著腦袋,四大兇獸被困大荒不知多少個年頭,他雖然不知當年仙妖大戰的狀況,亦是后來才知道當年的一些軼事。雖是沒有親眼所言,可既然那人能站在鴻蒙山,想必已是天外高人了。

  “想不到今日得見,這位前輩還是如此快意恩仇,普天之下,以他的修為怕是當今已無對手了吧。”鏡花癡癡說道。

  “對手?鏡花你莫不是腦子糊涂了,你看這眼下滄海,這位前輩分明是想用自身大道,換我等山海安寧,山河無恙啊!”酒吞老祖喟然嘆道。

  鏡花呆呆望著底下,即便如此,她仍是不解,為何他修為通天,要如此行徑?換作是她鏡花,許多事豈不是迎刃而解,得償所愿了。

  劍落滄海,萬丈溝壑,海水滾滾而下,無數海中異獸漸漸平息,仿佛冥冥中受到某種召喚牽引,紛紛朝著溝壑深淵之下掠去。

  此刻場面,讓遠處的仙妖一眾人士看的目不暇接,震撼無比。

  段念塵望著眼前一幕,嘴角悠然一笑,臉上似有解脫之色,亦有欣慰知足。

  忽而他臉色一怔,猛然間朝左側海面的一處望去,疾行的身影有那么一瞬間輕輕一滯。

  而后,他笑著笑著就淚眼朦朧了,心里好像多出一點遺憾。

  天色暗淡,不知何時起,小雨漸停,有一女子撐傘踏浪拂來。在臨近深淵不遠處,她緩緩飄至海面之上,一步一步走在海上,身后,漣漪圈圈。

  女子一襲黑紗長裙,勾勒她婀娜妙曼身姿,朱唇鮮紅,眉眼如山。

  此刻青絲傾瀉,隨風鼓舞,在浩瀚的滄海之上,猶如一顆堅韌不朽的曼珠沙華,翩若驚鴻。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我沒看錯吧,你嬉皮笑臉這么久,怎么還會偷偷抹眼淚啊?”她朝他打趣說道。

  “咋的,飛的太快,風大,吹紅了眼不行啊。”段念塵雙手環胸,聳聳肩笑道。

  “哭就哭了嘛,反正別人又看不到,是不是看見我開心的不行?”

  段念塵沒有說話,撇過頭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深淵,他來自那里,如今便要魂歸故里。

  云光暮色之后便是漫天繁星,愛意野蠻肆意生長。

  “還能見你,我當然是開心的。”

  “那你哭啥?”

  “好像...有點遺憾了。”

  “與我有關?”血紗說完之后,好似想起某些,繼而又開口追問道“是不是僅僅只與我有關?”

  段念塵一愣,看著血紗殺人的眼神,背后一涼。片刻,他朝她淺淺一笑,那是血紗從未見過的模樣,他的笑容溫煦如暖陽,淡然又深刻。

  下一刻,血紗耳邊響起他的一聲溫柔,頃刻間她展顏一笑,拋卻紅傘,縱身一躍,伸手向他抓去。

  風,繾綣悱惻,纏綿呼嘯。

  人間芳華,怎比當下。歲月涓涓,終是溫柔。

  此后年年,昭昭星野,湛藍深海,愛的人都會在你身邊。

  天際,北溟鵬望著相擁墜海的兩人,目光漸漸柔和。

  那一幕,讓他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心底的那片柔軟。

  不知何時,北溟鵬手中多出一只酒壇,壇身滿是裂痕,看上去不知存了多少個年頭。

  他揭開壇蓋,朝下灑去,末了,徑直舉起,又一飲而盡。

  一聲嘹亮嘶鳴,響徹四海八荒,北溟鵬化而巨鳥,展翅揮舞,不顧輪回與那凌九泉,縱身而下,直奔滄海。

  “果然烈的帶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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