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俊嘴唇微掀了幾下，什么話都沒說出來。
肖莜繼續說道：“韓俊，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的話，覺得我會偏向我二哥。但你也是我的朋友，在你人生中最艱難的時候，我不會因此而偏向我二哥。其他幫我二哥辯解的話我不說。我們就把注意力放到你爸媽身上好嗎？”
韓俊聞言眼眶又不自覺地蓄滿了淚水。
肖莜摸了摸他的臉說道：“你爸接近守靈人、成為守靈人是你家長輩的意思，他擔負的是家族的使命。他的最終歸宿是既定的，并不因為我二哥的介入而有所改變。但我不否認，因為有我二哥的存在而加速了這個過程的發展。”
韓俊默然不語。
肖莜：“大道理我不會說，我就是覺得這件事不能怪我二哥。如果真要追根究底起來，我二哥這一年多來的遭遇又是為了什么？我嫂子的親生母親是被守靈人害死的，可能還是你爸爸下的命令。我相信這些事我二哥也想過，他沒有通過臺面下的手段去處理，盡量把每一件事都用明面上的規則去處理，就是不想這些恩怨再次糾纏下去。”
“還有秦宇和他父母的事，秦宇爸媽當年干的事我想你沒忘，他是怎么處理的？秦宇父母死后，他就沒有再追究這事兒。要是他來個趕盡殺絕，或者遷怒到你家或秦宇的身上，現在又是怎樣一副光景？”
韓俊深深地呼了一口氣，那口氣牽動了他的心肝脾肺腎，語氣極為虛弱的說道：“我沒想到你的口才居然這么好。”
“不是我的口才好，我是拿事實說話。韓俊，你傷心難受沒事，有什么需要兄弟幫忙搭把手的盡管說。我是以你朋友的身份幫你，跟我二哥沒什么關系。可我不希望你因為你爸媽既定的結局而走入誤區，做傷人傷己的事。”肖莜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你對我嫂子的感情我看得出來，你是個很好的人，但我不贊同你拆散我二哥和嫂子。你們三人挺不容易的，你也早點走出這段關系里，好嗎？”
韓俊沒有料到肖莜居然會在這個時候提這件事，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他掙扎著坐了起來，進洗手間洗了把臉，然后去餐廳吃飯了。
肖莜把稀飯煮得很稀，在韓俊的那一碗里灑了幾勺白糖，這樣還省了夾菜、咀嚼的步驟。
韓俊直接端碗喝了。
嘴里散發的甜味，似乎撫慰了一點他的情緒。
喝了一大碗稀飯，韓俊的額上出了一些汗，狀態也比之前好了一點。
韓俊放下碗，說道：“我沒事了，你走吧。”
“我留下來幫你打理一下后面的事。”
“用不著。我又不是沒打理過喪事。”韓俊后面這一句話說得相當不客氣，語氣也很沖。
說完之后，韓俊難受地閉了閉眼睛，輕聲道：“肖莜，大道理、你剛才說的話我都明白，可我現在走不了這個圈子。我也無法承認在情感上偏向霍予沉的人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我受不了！”
“我明白了。我等你吃完飯就走。”
“不用，你現在就跟我滾！”
肖莜看了看韓俊一眼，依言起身離開。
韓俊胸口郁結的氣依舊沒有散開，整個人處于一種特別狂躁的狀態，看什么都不順眼。
那種狂躁、悲痛、郁結是無法用確切的語言來形容的，也不會因為傾訴而消減。
韓俊煩躁地踹了重達兩百斤的餐桌。
餐桌倒地時發出巨大的聲響。
餐桌撞到的瓷磚應聲碎裂。
韓俊卻意猶未盡，把看到的、手能夠到的東西都砸了。
品味極好的極簡風家居頓時變成了一個大型的垃圾場。
韓俊的手割裂了，他也仿若未覺，仍舊不遺余力地砸。
直到身體最后一點力氣都從身體里抽走了，他才頹然地跌倒在地。
門外，肖莜一直沒有離開，聽著屋內發出的砸東西的聲音，打發了上來抗議的鄰居。
然后，去買了新的醫藥箱和飯菜。
他只是把飯菜放到門外，并沒有敲門進去。
下午六點，秦宇放學看到門外的肖莜，愣了一下。
“肖莜哥，你怎么來了也不進去？”
肖莜說道：“你哥的父母沒了，心情很不好。你把這些東西拿進去，別讓他難受，知道嗎？”
秦宇難以置信地瞪著肖莜，“什么……什么沒了？”
“你哥的爸媽沒了。”
“這、這怎么可能？”
“事情已經發生了，過程回頭你會知道的，但別在這個時候問你哥，懂嗎？”
秦宇仍舊是難以接受，但還是點點頭，眼淚忍不住滑下了眼眶。
他沒想到，他哥居然也承受了跟他一樣的痛苦。
肖莜：“這些東西你提進去吧。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叫我一聲。”
秦宇顫抖地應了一聲，提著醫藥箱和外賣盒進去了。
一進屋就差點被絆了個大馬趴，他險險的穩住了身形，看了眼已經全然變了樣的家。
秦宇咽下嘴邊的驚呼，把家里的燈全打開了，發現餐廳、書房的燈被打壞了。
秦宇在韓俊的衛生間里找到韓俊，只見他的手臂正在大量的流血。
花灑又從上面一直淋，血混著水流一起流向了下水道。
秦宇連忙走過去關了花灑，用大浴巾裹住了韓俊的身體。
韓俊一動不動地任他忙碌。
秦宇的眼淚蒙住了視線，他用另一條毛巾給韓俊擦頭發的時候，終于沒忍住抱住他大聲地哭了起來。
他爸媽不在的時候，他都沒這么傷心的哭過。
那時候，他跟他爸媽的感情并不好，他又正在叛逆期，對于他們的死他根本就沒有太大的感觸。
等到他意識到死亡這件事時，他已經習慣了跟他哥的生活，知道死了就是死了。
可他哥不一樣，他哥的爸媽很好，他哥了很愛他們。
他們居然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走了。
韓俊被冷水沖得僵硬的身體，麻木的神經被秦宇的哭聲拉了回來。
他動作慢半拍的低頭看著秦宇，只見秦宇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韓俊沙啞著嗓子問道：“別哭。”
秦宇聽到他的話，眼淚愈發控制不住，似乎要把他哥的那一份眼淚和傷感一起哭了出來。
韓俊抬起那只沒有受傷的手，力道很輕地拍了拍秦宇的腦袋，“別哭，天還沒塌。”
秦宇哽咽道：“哥，你還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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