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找茬（第三更）
聲波探傷儀的體積并不是很大，但是一般規模的維修店里還真的沒有。
說到底，還是廢土的人命不值錢，零件壞了換就是了，有隱患算多大事？
最近一段時間寒潮沒有來，維修師們的壓力小了很多。
而那些外地來的冒險者中，也有維修師，承接了一些維修活計。
這個女人一直懷疑曲澗磊獅子大張嘴，只不過始終找不到合適的人。
昨天她終于找到了城內的維修師，戴著油污袖套的這位就是了。
此人聽說有人檢測出了清理者三型的主軸隱患，就問用的是什么聲波探傷儀。
探傷儀原本就不算便宜，等級越高價格越貴。
壯漢和女人回憶了半天，也形容了一下當時的各種工具——感覺沒什么特別專業的。
這位維修師生氣了，原本同行就是冤家，一個半吊子在自家門口獅子大張嘴，這誰能忍？
所以今天一大早，他就上門質詢。
曲澗磊聽到他這么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這種對外交涉，一般是由花蝎子來出面的。
然而，她不懂機械維修。
所以曲澗磊非常耿直地拒絕了，“關你屁事！”
戴著袖套的這位臉色一黑，“那你就涉嫌詐騙了，知道這是什么罪嗎？”
涉嫌詐騙……曲澗磊側頭看了斯賓塞一眼，干脆地吐出一個字，“滾！”
這碰瓷的老騙子，不知道騙了多少人，也不見你們管，現在跟我說詐騙？
維修師的臉色一沉，“你信不信我向城里舉報……考慮過后果嗎？”
“拉倒吧，”辛迪忍不住了，她對這種事很熟，“沒證據就想舉報，聚居點你家開的？”
維修師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有著說不出的怪異。
“別啊，”斯賓塞著急了，忍不住喊了一聲，他對這些事情真的太熟了。
“老司機，他只要隨便搞一根完好的主軸，就能算證據！”
“這特么……”辛迪聽得都想罵人了，“宙六聚居區，都是這么一幫東西？”
曲澗磊看著維修師，眼中異芒一閃，緩緩發問，“你身為維修師，能干出這么臟的事？”
有一種道德，叫行業道德，比如財務人員不能在錢上動手腳，否則會葬送職業生涯。
維修師也一樣，貪污或者搶劫之類的，都不算重罪，出獄后可以繼續從事本職工作。
但是在專業上動手腳，名聲壞了，就沒辦法做下去了。
帶著油污袖套的這位，聞言臉色就是一紅——吃技術飯的，一般都比較要臉。
因為工作原因，他認識一些社會人，也猶豫著要不要誣陷對方一把，這并不難操作。
但是真要這么做，他就是給自己從事的職業抹黑了。
所以他遲疑一下回答，“你如果不能證明自己不是騙子，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
花蝎子的眼中，有危險的光芒一閃，“要我們自證清白，你這算是威脅嗎？”
斯賓塞在旁邊悠悠地補了一刀，“同行相忌而已……正規行當就是不好做。”
他是撈偏門的，同行間也存在競爭，但大家都是見不得光的，大多時候反而強調合作。
另一名中年漢子忍不住了，輕咳一聲，“我沒有誣陷的意圖，就是想查證一下真相。”
辛迪冷冷地發話，“你以什么身份來查證真相？”
漢子沉聲回答，“我叫耿守功，負責整個聚居區的維修師管理和認證。”
維修店自成體系，不是那么好開的。
野外營地龍蛇混雜，那種小店就不提了，補給站的維修店，都要有經過認證的維修師。
這并不是單純地為顧客著想，主要是這個體系，聚居區必須掌握在手里。
像曲澗磊不開店，在家里零星接單的，別人也管不了，無非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耿守功這話也說明，對方此來，并不是鐵下心思砸場子，而是真以為遇到了騙子。
不過說到這個環節，就是辛迪的強項了，“宙六有幾個A級維修師？”
“女士你在開玩笑，”耿守功正色回答，“A級的全在總聚居點。”
他不無自豪地表示，“宙六一共有五個B級的，有兩個是我認證的！”
B級維修師真的很牛了，一般的聚居區不會超過三個。
辛迪記得很清楚，亡夫在的時候，整個宙三聚居區的B級維修師，也才兩個。
其中一個已經老得快死了，可就算是那樣，也被大家供著。
她若有所思地看著袖套男人，“這個B級……也是你認證的？”
“他只是C級，”耿守功波瀾不驚地回答，“不過已經很多年了，B級也只是時間問題。”
這些話都非常合情合理，但是辛迪搖搖頭，“區區C級，還沒資格質疑我老大。”
“我是B級，”耿守功指一指自己，正色發話，“是在總聚居點認證的……要看證書嗎？”
他能感受出來，對方不但不好惹，應該也不是什么野路子，當然就要注意講規矩。
曲澗磊看的那些書，其實并不是無的放矢，宙六聚居區真的稱得上“秩序尚可”。
只不過前提是，你得有差不多的實力，才有那個資格跟宙六講道理。
那些連斯賓塞都能坑掉的家伙，壓根兒就沒資格談秩序。
辛迪一揚下巴，毫不客氣地表示，“那就勞煩你出示一下。”
耿守功取出一張卡片，晃了一下，“沒問題吧？”
“等等，”辛迪喊一聲，“B級下方的鏈條……怎么成了暗紋？”
“行家！”耿守功豎起一個大拇指來，“前年才換的證件，正好我回了一趟宙字總部。”
辛迪沖著曲澗磊點點頭，“老大，身份應該沒問題。”
“真煩人，”曲澗磊忍不住嘟囔一句，“我又不靠這行吃飯。”
“慢著，”耿守功出聲了，“朋友，你如果能驗證自己的實力，有大活兒我能介紹給你！”
曲澗磊聞言，還真的心動了，小錢什么的他不缺，但是變異結晶……就太費錢了。
而且藍星上有一句話——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敵人搞得少少的。
不過想了一想，他還是又問了一句，“有什么能馬上拿得出來的好處嗎？”
耿守功也怔了一怔，才出聲發問，“你看過維修師方面的刊物嗎？”
刊物？曲澗磊的心猛地一抖，現在的廢土……居然還有刊物？
好在他臉上常年掛著面巾，倒也不擔心別人看破。
所以他反問，“你說的是哪種類型的刊物……材料、動力、電控、傳感還是察打防一體？”
“行家！”耿守功不動聲色地豎起一個大拇指，心里卻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搞維修的都知道，設備是依靠各個系統和部件組成的，知道這些并不奇怪。
但是以為這些細項都有刊物，那如果不是瘋子，就是接觸到了極高的層面！
這樣的消息，就算是A級維修師，也未必能接觸得到。
耿守功自己也沒有接觸到過類似的細項刊物，但是他很清楚，有這種東西！
所以對方這話說明，人家是真有來頭的。
“我不是行家，”曲澗磊搖搖頭，我只是經歷過信息爆炸的時代。
他在藍星上，真的是接觸過不少相關刊物，細分領域太多了，他這么說不算吹牛。
然后他很耿直地發問，“你能給我看什么？”
這個問題有點市儈，但是他真不怕這么問——想對我指手畫腳？麻煩拿出點真東西來。
“我只有綜合類的，”耿守功覺得有點臉熱，“細分項……暫時不是很方便。”
戴著油污袖套的維修師震驚了，“大人，還真有細分項？”
“你給我閉嘴！”耿守功不耐煩地瞪他一眼，要不是你，我至于這么丟人敗興嗎？
壯漢和那名女子，早就看得呆了……我們這是，投訴了一個什么人啊。
耿守功沖著曲澗磊笑一笑，“我正好有一本期刊，正帶在身上，您過目一下？”
曲澗磊也沒什么動作，就那么看著對方——光動嘴皮子，有意思嗎？
耿守功從懷里取出一本書，遞給了旁邊的斯賓塞。
曲澗磊從老騙子手里接過來，翻了兩翻，還真是……有點東西。
他在藍星接觸的科學期刊極多，廢土的科學期刊，這是第一次接觸。
而且這里的文字，是第四類文字，有很多專業術語，他以前沒接觸過，是真的不懂。
然而不可否認的是，廢土在末日前的文明，真的很牛叉。
哪怕現在已經沒落了，但是有些理念，依舊遠超藍星，這個不服不行。
他粗粗掃了兩眼，就有了比較明確的認知，這個期刊真的是好東西，市面上買不到。
他才琢磨著要說點什么，就覺得腦子忽然一陣脹痛。
冥冥中，他能感受得到，小湖這個人工智能，似乎也很想收錄這一本期刊。
不過，也算正常吧，誰能拒絕“第一次”的誘惑呢？
所以他微微頷首，“好吧，雖然這本期刊……算了，我可以給你一個合理的解釋。”
“果然是沒有聲波探傷儀？”耿守功頓時欣喜若狂，這一次真的發了！
“我會記錄下您解釋的整個過程，最后……您能簽字證實嗎？”
“簽字……這個請你稍等，”曲澗磊的眼神有點怪異，“你打算記錄下什么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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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求賢若渴（第四更）
耿守功聽到曲澗磊問題，直接暈菜了，“我打算記錄解釋的過程……不是說好的嗎？”
“我沒說過要解釋給你聽，”曲澗磊正色回答，“我只是說，可以給你一個解釋！”
要解釋和……給一個解釋，耿守功想了想發問，“這兩者有什么不同嗎？”
這兩者根本不是一回事好不好？曲澗磊覺得有點無奈。
“你是不是覺得，我應該向你解釋，沒有探傷儀的話……怎么才能發現主軸的隱患？”
“難道不是這個嗎？”耿守功越發地懵逼了，“沒有解釋，你怎么證實？”
“對了嘛，要個證實就行，”曲澗磊一擺手，“你拿十來八根主軸過來就行。”
“我幫你檢出有隱患和沒隱患的……夠不夠？”
那名戴著油污袖套的維修師忍不住了，“那檢驗過程呢？”
“過程就別問，只給你結果，”曲澗磊看都不看他，“想做我徒弟的多了……憑你也配？”
“趕緊把主軸拿過來，我們著急出去狩獵呢。”
一幫人疑惑地交換了一陣眼神，最后還是轉身離開了。
約莫半個小時左右，幾人帶著三根主軸過來了。
放下主軸之后，其他人都離開了，只留下了耿守功孤零零一人。
這個反應就有點意思了，所以曲澗磊也沒有再避諱他。
他圍著三根主軸看了又看，又挨個地摸一摸，抬手敲一敲。
耿守功一直盯著在看，眉頭緊緊地皺著：就這樣檢測？
曲澗磊轉了一遍之后，抬頭發話，“三根主軸……都報廢掉好了。”
“嗯？”耿守功指一指其中的一根，“這根也有問題？”
“有隱患，”曲澗磊很干脆地回答，“里面有砂眼，數量還不少，應該是不合格產品。”
“砂眼……”耿守功頓時愕然，他原本以為，這根主軸是好的。
事實上在廢土人的眼中，有砂眼的部件不算太大問題。
物資匱乏的社會就是這樣，能勉強用就行，砂眼無非會導致部件的強度和耐久降低。
當然，如果被發現是“以次充好”的話，自然也就不能繼續賣了。
不過下一刻，他的驚愕就被更強的好奇代替了。
他實在忍不住了，于是出聲發問，“方便說一說，你是怎么檢測出來的嗎？”
曲澗磊側頭看著他，發現對方眼中除了好奇之外，是一片清澈。
他看了四五秒鐘，最終才嘆口氣，無奈地發問，“聲波探傷儀是什么原理？”
“當然是根據回波的反射……”耿守功下意識地回答，然后，他就怔住了。
“沒錯，就是回波，”曲澗磊很自然地發問，“你沒有注意到，我挨個敲了敲主軸嗎？”
耿守功確實考慮到這一點了，但是這個可能性……讓他實在無法接受。
哪怕是得到了對方的確認，他還是忍不住表示，“這也太假了一點吧？”
曲澗磊并不介意對方的冒犯，因為他很清楚，自己的答案有點匪夷所思。
他只是波瀾不驚地表示，“你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別人做不到。”
你顯然沒聽說過八級鉗工的故事……甚至還有八級加的傳說。
耿守功愣了好一陣，才不可置信地微微頷首，“那么，另外兩根主軸都是哪里的問題？”
“反正是報廢的，問那么多做什么？”曲澗磊不打算滿足他的好奇心。
能露一小手已經足夠了，在廢土生存，適度藏拙非常有必要。
但是他的態度也不算太糟糕，“你回去檢測一下這根主軸有沒有砂眼，就可以證實了。”
“這個我肯定要檢查，”耿守功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不是不相信你，而是這種事情太匪夷所思了，主軸的工藝……怎么可能出現砂眼？”
“是啊，”曲澗磊深有同感地點點頭，“我也非常好奇，檢測的時候還多敲了敲。”
技術宅一旦談及技術，就很容易身陷其中。
不過耿守功卻還有一些官方身份，他又隨口發問，“你做過維修師認證嗎？”
他是想確定一下，這位是只有這么一手，還是在其他方面也很強。
曲澗磊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為什么要認證？”
“為什么不認證呢？”耿守功被成功地帶偏了思路，“有一個旱澇保收的工作不好嗎？”
曲澗磊淡淡地回答，“我不喜歡那種一眼看得到終點的人生。”
這個觀點有點類似于叛逆少女克萊兒，不過他也確實不喜歡平平無奇、毫無波瀾的人生。
耿守功被這個答案打敗了，必須承認，有些人確實是不甘于平淡。
那么，這個話題就沒必要進行下去了，“將來有維修難度大的活兒，你愿意接嗎？”
“看情況吧，”曲澗磊輕描淡寫地回答，“其實我不差這點小錢。”
小錢……耿守功繼續無語，不到兩天就賺了四百銀元，你管這叫小錢？
他能感覺到，對方確實不缺錢，院子里的裝備和布置，已經說明了這一點。
不過，口氣要不要這么大？“你能手工打磨出合格的發動機嗎？”
曲澗磊想一想，然后微微頷首，“難度不太高的發動機，應該沒什么問題。”
“但是我對這個沒多少興趣，太浪費時間了，沒必要靠這個生活。”
沒興趣……耿守功再度無語，不過通過這個答案，他也基本判斷出了對方的維修水平。
只沖著這么一手，獲得一個C級維修師認證毫無問題。
如果其他方面沒有明顯短板的話，獲得B級認證應該也不會很難。
這么一個機械維修高手，怎么就對自己的特長這么不感興趣呢？
耿守功恨不得把這家伙強行帶進聚居點，讓他不要這么不務正業。
不過轉念一想，這位如果真走了這條路，那早晚會認證A級，宙六……就留不下人了。
對他來說，發掘出A級維修師是業績，但是提升本地維修水平、繁榮市場，那也是功勞。
所以他不再糾結這一點，但是還有一個問題。
他得想個法子，提升對方在維修方面的興趣，不要荒廢了手藝。
耿守功思索一下發話，“你好像對機械方面的期刊很感興趣？”
“嗯，”曲澗磊點點頭，他并不掩飾這一點，“藝多不壓身嘛。”
“我可以提供期刊給你看，”耿守功盯著他的眼睛，緩緩發話。
“做為交換條件，你要在時機方便的時候，每年幫宙六維修三次設備……以合理的價格。”
強調了“時機方便”和“價格合理”，怎么說都很有誠意了吧？
“算了，”曲澗磊很干脆地搖頭，“我不喜歡任何的約束……我可以花錢買期刊。”
“這是錢能買得到的嗎？”耿守功又好氣又好笑，“我的條件已經很寬松了。”
曲澗磊繼續搖頭，“我都不知道自己開春之后，會不會繼續留在宙六。”
“一旦我答應了你的要求，肯定要做到，這會影響我對未來的規劃。”
耿守功默然，我倒是忘了，這位還是個外鄉人。
但是，能這么看重承諾的人，怎么也壞不到哪里去吧？
其實曲澗磊在說謊，辛迪母女已經辦理了聚居點身份，若沒有意外出現，他會常住宙六。
然而，答應對方出手維修，多少要受到點束縛，更關鍵的是，他的存在會變得很高調。
耿守功想一想，試探著發問，“幫你辦個宙六的身份？”
“我要那東西干什么？”曲澗磊不以為然地反問，“我說了，不想要平淡無奇的人生。”
果然是這樣！耿守功嘗試做最后的努力，“機械維修其實也大有可為！”
曲澗磊繼續搖頭，“那只是你的大有可為，不是我的！”
耿守功的眼珠轉一轉，試探著發問，“那我租給你看，一本一塊銀元？”
“那就非常感謝了，”曲澗磊毫不猶豫地回答，“方便的時候，我會有償幫忙維修的。”
他并不認為這個價格離譜，嚴格來說，這東西根本是無價的。
耿守功咧嘴笑一笑，“先給你拿多少本？”
他負責機械維修這一塊，掌握著相關資源，聚居點在這方面的書籍和期刊過千本。
“越多越好，”曲澗磊毫不猶豫地回答，在這一方面，他真的很舍得花錢。
撇開技術宅的天性不談，他在報仇后，依舊要生存和修煉，掌握賺錢的手藝很重要。
耿守功不動聲色地地發問，“那……兩千本？”
曲澗磊明顯地怔了一怔，他真沒想到，宙六的相關書籍居然有這么多。
下一刻，他還是干脆地點點頭，“可以。”
離開宙三的時候，他的銀票已經不足兩千了，好在路上沒怎么花錢，還小賺了一些。
來到宙六后也是這樣，雖然開銷不小，但是四百塊銀元這一單，還是幫他回血了。
現在緊巴緊湊一湊，他差不多能湊到兩千銀元。
實在不夠的話，可以拿能量塊頂賬——甚至還能賺一波差價。
正經是這種機會太難得，為此掏空口袋是值得的。
耿守功見到對方發怔，原本還心里暗笑。
聽到這個回答之后，他也愣住了：不會吧，這家伙這么有錢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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