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甚獨 > 第4章 第 4 章
  一場抓周禮,讓縈芯充分的認識到了,自己這個小小的家庭無論經濟、政治,最大的靠山似乎只是手上有幾個鋪子和一些地產的商人外祖父。

  而商人在這個時代似乎真是沒啥地位。

  而現在,外翁的年紀已然不小了,阿娘只是一個稱職的家庭主婦,阿耶看著心氣很高野心不小,也不知書讀得到底如何,能不能改換門庭,光宗耀祖。

  轉機出現在縈芯快兩歲的時候。

  外翁不聲不響的,居然把所有的鋪子都送給了一個貴人,為阿耶換取了一個參加“南亭雅集”的入場券。

  所謂南亭雅集,是每三年初春在城外一處桃林中,由桃林主人南亭侯舉行的一次文會。

  能夠參加南亭雅集的學子,要么是大家族中能拿到家中大佬舉薦信的,要么是各個書院能拿到院長推薦信的,而與會的學子全都會成為正官的預備役。

  每三年,南亭侯會邀請城中有名的大孺和城守府的官員參加,考較與會的學子。

  在雅集上大放光彩的學子經常會被負責查舉的官員選中,上交給國家。如果當時恰好有適合的官位空缺,直接就能走馬上任。

  所以,拿到了南亭雅集的門票就約等于拿到了官身,是像阿耶這樣沒有靠山和家世的學子夢寐以求的通天捷徑。

  今年正是每三年的大集,阿耶似乎在書院競爭門票失敗,已然放棄,以至于乍一聽到這個事情整個人都驚呆了。

  縈芯看著阿耶的震驚的表情,偷笑不已。

  外翁做了事情并不居功,反而偷偷勸阿娘要如何為阿耶準備衣服配飾,并且讓阿娘督促阿耶出去與人花天酒地,刷些文名做鋪墊——畢竟阿耶的入場券來路不正。

  縈芯安靜的坐在自己的小榻上聽著老人絮叨,對于老人的魄力、眼光和手段佩服不已。

  姥爺家的鋪子都是家中多代累積下來的,這小老頭居然不聲不響的就送出去了,這步棋不僅為他直接脫離商人身份打下基礎,使母親彌補了出身上的不足,還為阿耶拿到了一個穩妥的晉身機會,是對阿耶未來的一筆巨大投資。

  要知道,這世道一個人的品行是非常重要的晉身和存世的資本。

  雖然說出來難聽,可是事實就是無論將來阿耶成功還是失敗,只要不出大褶子,哪怕是為了輿論好聽,阿耶也得對縈芯娘倆好

  ——反正外翁家族已然無親近之人可以繼承家業,與其過身后被不知道哪來的族人繼承,還不如放手一搏。

  這個老人為了女兒外孫女,甚至放棄了過身后的豪華血食。

  阿娘對外翁的建議并沒有什么抵觸。

  開始積極的打扮阿耶,并且從庫房中選出價值不菲的綠玉簫給父阿耶配上,讓他天天出門去給外面的同學和紅粉知己吹奏。

  縈芯穿越至今一年有余,雖然經常看到阿耶腰上別著個竹笛上下學,但卻從未聽他吹過,一直以為那只是個提升逼格的裝飾,既不知阿耶到底吹得怎么樣也不知外翁的打算到底能不能成功。

  只是每每看到阿耶半夜喝的醉醺醺紅撲撲的被書童阿登背回來,一身亂七八糟的脂粉味兒,心里別提多堵得慌了。

  但是外翁和阿娘居然還很滿意——都這樣了還知道回家,從不在外面過夜,這就說明阿耶心里還是很看重這個家的。

  值得慶幸的是,所有人的努力都沒有白費。

  阿耶在雅集上雖然文才沒有拔得頭籌,但是通過桃花樹下一笛《春風》被雅集上的大人物關注,更兼人物風流,對答言之有物,一時名聲大漲,從此踏上了一飛沖天的起點。

  至此,終于老懷大慰的外翁,將所剩不多的家業過戶給阿娘,并全權交給她打理,自己退居二線,頤養天年。

  “前世”的姥爺去世的早,縈芯沒什么印象。

  這輩子的外翁對縈芯的喜愛無以復加,具體體現在只要看見她就必須抱在懷里,有求必應,并且每天都要從外面買點什么給她。

  哪怕他有事兒來不了,也得買了讓隨身的仆人妥妥的送來。

  心智成熟的縈芯并不像其他小孩子那樣毀東西,全都存在一個很大的玩具箱里。

  每次外翁來,常因為與縈芯一起坐在席子上擺弄一地的雞零狗碎而腰疼。

  可能是人真的不能閑下來。

  沒了事業和家事拖累,外翁終于放飛自我,居然開始潛心修道。

  好在家中錢財不豐,并不能讓他花重金養道士煉金丹,除了每天帶著好吃好玩兒的來逗縈芯。

  只是終日的打坐入定,覺也不好好睡,沒半年居然覺得自己能辟谷了。

  這些事情如果不是阿娘與侍女阿月傾訴,縈芯是沒法知道的。

  因為為了不讓女婿有入贅的名聲,老爺子一直是自己帶著幾個老仆住在祖宅的,縈芯一家三口住的是他另外置辦的宅子。

  縈芯雖然每每覺得外祖父越來越瘦,但是除了童言童語的囑咐他好好吃飯睡覺,和外翁分享零食,也做不了別的。

  所以,待到縈芯知道的時候,老爺子已經不是第一次餓暈了。

  阿耶首次在縈芯面前展現了強硬的一面,不止扔了外翁的香爐拂塵,還直接命人將老爺子從祖宅抬到了自己房中,筵醫問藥。

  而阿娘雙眼泛紅,日夜在榻前不假他手的照顧外翁。

  一連三天,縈芯一直像個小跟屁蟲似的跟著父母,看著他們親手給外翁喂藥喂粥,擦手擦臉。

  但是這個時代的醫術似乎還沒發展到脫離巫術的程度。在外翁昏厥的第一天,請來的大夫還只是把脈、問診、開苦藥湯子,第三天的時候就點燃一把不知道啥玩意的枯草,繞著外翁的床榻“叫魂兒”了。

  “曾——秘——,魂兮——歸來——”

  看著這巫醫舉著冒煙的枯草在眼前晃悠,縈芯終于第一次知道了這個親人的全名

  ——曾秘,那么阿娘應該是叫曾阿蓮了,不知父親大名是啥,自己啥時候才能有個正經大名。

  縈芯這三天一直有趁著大家不注意的時候,掐外翁的人中或者虎口,但是他并沒有什么反應,反而一天天的眼見著眍?下去。

  她前世一介學渣中的學渣,順風順水的虛渡三十多年,醫學方面的知識常識一概不多,實在沒啥有用的招兒。

  “阿娘,外翁為什么還不醒?”縈芯撲在榻邊,眨巴著大眼睛問。

  “外翁病了,要好好休息,等外翁身體好了,就會醒來了。”阿娘放下粥碗,一邊輕輕擦拭外翁的嘴唇一邊回道。

  “可是,外翁是因為不好好吃飯才生病的,睡了這么多天,除了吃藥就是喝粥,也沒有好好吃飯啊。”

  縈芯繼續用大眼睛閃啊閃的向她娘賣萌,“那豈不是不能把身體養好?”

  被縈芯問到了傷心處,阿娘背過身擦了擦臉,卻沒有回答縈芯的問題。

  縈芯趁機拿起勺子,嘗了一口粥的味道:

  米是很好的小米,粥也很稠,但是沒有咸淡。本來人就是餓暈的,再三天沒進鹽津兒,除了碳水化合物其他維生素啥啥的一概沒有攝取,好人也受不了啊。

  于是縈芯繼續用稚嫩的聲音對阿娘諫言:“阿娘,這粥沒有味道,不好吃啊。是不是不好吃所以外翁不想醒過來呢。我平時吃飯的時候都是有粥有肉、有蛋有菜,還有香香咸咸的味道呢。”

  “小娘乖,不要鬧,外翁睡著,沒辦法吃的。”

  侍女阿月端著水走過來,看見阿娘一聳一聳的背影,輕聲的安撫縈芯。

  “小娘來,跟阿月去院子里看看那樹花開了多少。”阿月說著將手中的水盆放到了榻前的小桌上。

  阿耶從外面走進來,伸手拿過搭在水盆邊的布巾,給背對著縈芯的妻子擦了擦臉,然后轉回身對縈芯道,“去吧,跟阿月出去曬曬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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